50、抉择 ...
-
在千钧一发之际，尤川四下环顾见衣架边挂着蚩梦的紫色斗篷，他立即拿起披上迅速系好，在低头确定里面的红衣基本被遮住后才来到门口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因为他长久未开门以为他出了事着急地拔剑就要砍向石门的陆林轩。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尤川略有些诧异。
陆林轩也有些愕然，不过见他安然的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头发略有些乱之外，似乎并未遭到挟持，陆林轩这才松了口气，收剑入鞘。姬如雪一直沉默地站在陆林轩身边，见“蚩梦”没事，她也暗中收回了刚才已然出了一半的素心剑。
“蚩梦姑娘你别怕，我们进来看一眼，有我们在不会有人能够伤害你的。”
因为她们分开住，且蚩梦如今在娆疆是毒公蚩笠重点抓捕的对象，陆林轩担心蚩梦一个人会害怕，微笑着安慰着她。
尤川点了点头。
虽然是因为意外他才“被迫”加入了他们，但是在和他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能感觉到蚩梦的这些伙伴都是很好的人，他很高兴她能有那么多真心相待的朋友。
只是……
尤川看着陆林轩姬如雪已经朝着屋内走了，他虽给她们让了路，却并没有点灯的打算，甚至于故意走到了窗边站着遮住了那本就黯淡的一点月光。
已是四更天。
在屋内没有点灯就连月光都几不可见的情况下，饶是陆林轩和姬如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视线也受到些许影响。
见两人四下环顾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尤川刚在暗暗松了口气就发现陆林轩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面前的案桌上。
见她似乎还在细看，尤川急忙将那些字全都收了起来。
“蚩梦姑娘，你别太难过……”
黑暗中，陆林轩喊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叹息。
“他一定会回来的！”
尤川：“?”
就在尤川茫然之际，他感觉到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抬眸望去，只见姬如雪正朝着藏着蚩梦的衣柜走去。
尤川见状当即快步上前在姬如雪之前走到了衣柜前，在看到被卡在衣柜之外的一角红时，他心惊肉跳，偷偷地用身体挡住了那一抹还在小心翼翼地往里抽的红衣，佯装困倦地朝着姬如雪道：“还没检查完吗？我要换衣服休息了。”
如果说姬如雪刚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尤川的反应已经能够让她完全确定了。
她双手抱臂转头看了眼还沉浸在感慨之中的陆林轩。
感觉到姬如雪在看她的陆林轩看向了她。
姬如雪朝着柜子的方向挑挑眉，而后指了指尤川没有被斗篷完全遮住的衣物下摆，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朝着门外望去。
陆林轩在短暂愣怔后很快就明白了姬如雪的意思。
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衣柜。
姬如雪朝着她点头。
陆林轩眨了眨眼，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蚩梦”这么久才出来了。
想到某些画面的陆林轩顿时红透了一张小脸，结结巴巴地对着背对着她的“蚩梦”道：“那个，既……既然……没人，那……你们，不是……你，你自己好好休息。”
差点说漏了嘴的陆林轩脸更烫了，拉着姬如雪就想要离开这个她俩不应该在的地方。
然而她们刚到门口，刚才帮着去救火的李星云张子凡二人就过来了。
两人在“蚩梦”房门口站定，隔着那一道门槛与姬如雪陆林轩两人遥遥相对，李星云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那群家伙居然趁着……大半夜攻打……落花洞了，小妖女这里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
‘不好的事’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完，一道清冷的嗓音已经愤怒地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他们咋个敢攻寨的？！我下的命令明明是原地驻守啊！！！”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蚩梦”房中听到“尤川”声音的李星云震惊了。
愣了一瞬而后意识到什么的张子凡折扇一开，遮住了自己嘴角满是“过来人”意味的笑意。
终于还是“被揭破”了别人家不能为外人道的“私事”的姬如雪陆林轩脸上有些发热。
而尤川……
尤川右手扶额，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夜色深沉。
月凉如水。
屋外风吹动树叶飒飒作响，伴随着虫鸣窸窣，愈发衬得屋内安静得可怕。
冲动之下踹开柜门怒斥他们行为的蚩梦在柜门开启的那一瞬间看到尤川“生无可恋”脸的那一刻时便后悔了。
又一次忘记自己现在是“尤川”不是“蚩梦”的少女双手抱头，满脸都是懊恼。
这一刻她只恨时间不能倒流。
见尤川背对着大家挡住了他们看向自己的视线。
将“自欺欺人大法”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圣女在心中不断地自我暗示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在尤川盯着她的目光中偷偷地把刚才没收进来卡在门外的衣角给拉进了衣柜内，然后伸出了两只小手将那柜门又合了起来。
“吱呀——”一声。
良木造就的木柜发出的关门声在死寂的夜晚格外清晰。
而后是令人窒息的静谧。
李星云看着“小妖女”背对着他们头抵着衣柜一副“无脸见人”的模样，再见难得撞到这种事情已经面红耳赤的师妹和雪儿，再瞥了眼身边笑而不语明显不准备插手的好友，李星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又到了他老李救场的时候了。
“咳咳——”
他清咳了两声。
“既然少祀官在，要不……先把外面那群人解决一下？”
不愿被人发现的“少祀官”蚩梦心猛地一惊，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她捂着滚烫的脸莫名心虚。
而李星云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更是让尤川羞愧的红透了脸。
姬如雪陆林轩张子凡三人没想到李星云这么直接上来就直入主题，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
李星云面上一脸无辜，心里却在暗笑。
他想这波他可是够义气了，要不是他尤川还不知道要在柜子里被闷多久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俩也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一下了吧。
“吱呀——”一声。
衣柜门又开了。
避无可避的圣女抬眸瞥向了少祀官，满眼都是求助。
被求助的少祀官自己也心乱如麻，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但……
尤川知道如果今天这事没有处理好的话，蚩梦的名节只怕真的就毁在他手里了。
他并非不愿为此负责，但他希望蚩梦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她心之所愿，并不为任何原因而被强迫。
尤其是……
尤川看了眼那站在门口正笑得开朗性格和善的少年，微妙的酸意和痛意化作难言的情绪啃噬着他的心，尤川逼着自己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他平静地解释道：“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不过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他本来要走了，但是落花洞突然遇袭，又是蚩笠之人所为，他无法解释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在落花洞，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暂时藏到了柜子里。”
逻辑完美。
毫无问题。
蚩梦在柜子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心说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还得看尤川锅。
李星云笑着看了眼柜子里那眸光灼灼正“深情凝望”着“小妖女”的“少祀官”据说只是聊天但是已经散落了满肩的银发。
暗叹自己视力太好的李星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同样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个中好手的他当即笑着接着尤川的话继续道：“不愧是娆疆的少祀官！翻山越岭千辛万苦耗尽心血大半夜的翻墙入落花洞为了娆疆安危不辞辛劳，这是何等让人赞叹的品格。”
李星云笑意盈盈，言语之间意有所指，明面上却是满满的夸奖之意。
除了蚩梦之外，在场其他人全都听出来了。
姬如雪陆林轩张子凡看向了李星云。
尤川脸红到了耳根。
而蚩梦……
刚才还无颜见人的小姑娘闻言立刻从衣柜中跳了出来，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拉好后，她微抬下颌认真地道：“那是自然，只要我一天还是娆疆的少祀官，我就会拼尽全力做到我所能做到的一切。”
蚩梦所言是真话。
虽然最开始她确实为这个身份不安懊恼甚至暗暗祈求快点把她和尤川换回来，尤川的那些事情都让他自己去处理。
可是在渐渐了解娆疆的民生及尤川平日里所担负的责任之沉重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仅仅只是要扮演他，也应该承担他一直以来所背负的一切。
尤川抬眸看向了蚩梦，从她燃烧着斗志的小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想法。
但……
感觉到李星云姬如雪张子凡陆林轩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的含义。
尤川脸红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他上前一步，站在蚩梦侧后方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讲了。
蚩梦虽有些懵。
但是听尤川的总没错。
因此少女乖顺地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只是……
“你们两个咋个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隔着门聊天是落花洞的什么习俗吗？”
蚩梦好奇。
李星云看着“尤川”万分真诚的模样，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怀疑尤川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我们能进娆疆圣女的房间吗？”
李星云疯狂暗示，反问道。
蚩梦依旧懵。
尤川面庞早已红透，在蚩梦好奇地看向他询问原因时，尤川长叹了一口气。
蚩梦不解尤川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有点小生气有点小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有点小难过。
她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好多事情都没搞懂。
是她变瓜了吗？
李星云虽然爱吃瓜，但是毕竟还是正事比较重要，见目前氛围差不多了，李星云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开口道：“所以外面的那些人……”
“对了还有那群瓜锤，我马上去收拾他们！”
这次蚩梦难得的瞬间理解了李星云的意思，想到那群人是毒王八的人她就对他们没有好感，再加上他们居然还敢放火攻寨，她更是恼怒。
于是一众人迅速赶往落花洞入口处，侯卿正吹着“鬼斧神工”的曲子迷惑人心，千乌携一众擅长结阵的落花洞女正在门口布阵，而不知何时已经到来的毒公亲信之二的花蝠子鬼头幺就站在门口看起来似乎要强行攻寨，在看到蚩梦和尤川时，二人同时出声喊道：“少祀官，圣女姐姐。”
千乌已然结完了阵，听到他们二人的话有些愣怔，转头望去，没想到竟然在今日收留的那些人中看到了本该在洞外的那个红衣男人。
因落花洞避世而居她虽不是很清楚“少祀官”“圣女”“毒公”是什么，但她大概清楚少祀官和圣女指的应该就是面前的红衣少年和紫衣少女。
想到白日这男人对他们下手毫不留情，千乌对除了她的洞神大人之外的男人都持反感甚至厌恶心态，她第一反应就是那“少女”被这“男人”给骗了，正想将她从他身边拉开，门外的花蝠子鬼头幺却已经发动了攻击。
二人自幼被毒公以毒物浸泡，以牺牲寿命的代价换取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千乌所结的阵法虽然厉害，却依旧架不住他们那凶猛的攻击，掺杂着剧毒的攻势所到之处，林木枯萎，眼见阵中的几个落花洞女将要被他们击中，尤川极快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发射了羽毛镖，蚩梦更是运起轻功，转瞬间已经来到了那几个无辜的落花洞女前将她们挡在了身后。
“少祀官，您这是要违抗毒公的命令?”
蚩梦没想到花蝠子鬼头幺会突然出现，她所接到的命令明明是卧底获取古法下卷，按理来说她现在还在“执行任务”，毒王八本不该派他们来此的。
她紧蹙眉头环顾四周，见先前还风景如画的落花洞如今处处是被战火燃烧过的痕迹，再见他们身后所站的毒公死侍甚至还有娆疆不明就里正愤怒地朝着他们张弓搭箭的百姓。
这段日子在颠沛流离之中渐渐也明白了一些政治的蚩梦大概猜到蚩笠的想法了。
一方面他们出手“她”必定会帮尤川锅他们，那他相当于帮她创造了一个接近尤川锅他们的“极好的机会”，能够以最快速度让她获得尤川锅他们的信任。
而另一方面毒王八鼓动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来追杀他们就是料定了他们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一旦双方发生了争斗，到时不论是寨民伤了他们几人还是他们因反击伤了寨民更加落实了“圣女勾结中原外人谋夺娆疆大权其心可诛”的流言，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落花洞是通往十二峒的必经之地，以毒王八对十二峒的执着，蚩梦不相信他对此地毫无觊觎，现在他的人就混在人群之中，若是到时混战，毒王八的人趁机破了落花洞的布防，蚩梦不用想都能猜到落花洞女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意识到了蚩笠心思的蚩梦又怒又恨，猩红着眼朝着花蝠子鬼头幺打去。
花蝠子鬼头幺见状当即躲开，他们的速度极快，蚩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略过，甚至躲开了已然拔出龙泉剑攻向他们的李星云，如鬼魅般转瞬间已经来到了尤川面前。
以蚩梦身体的轻功速度，尤川根本躲闪不及。
蚩梦瞳孔骤然凝缩，眼见他们带毒的手掌朝着尤川的心口打去，惊愕之间只觉呼吸都停滞了一般，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尤川的方向飞扑而去。
斗篷飘扬。
红衣烈烈。
无数绚烂飞舞朝外而去的灵蝶如人间星辰散落。
他阖眸，双手中指无名指向内蜷曲，拇指食指小指相触，口中快速地呢喃着巫咒。
顷刻间那些美丽得令人心惊的银紫蝴蝶瞬间化作了漫天燃烧的火焰朝着花蝠子鬼头幺而去，一些飞的更远的灵蝶则是化作了锋利的银紫色光朝着人群中那些潜伏的毒公部下攻去。
一招毙命。
血落无声。
被施了毒术最怕火烧的花蝠子鬼头幺惊恐地大呼了起来。
蚩梦目瞪口呆。
她要是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本命蛊？
她的本命蛊还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少祀官，毒公有令，杀了他们，您还不动手吗？”
花蝠子鬼头幺一边拍着身上的火，一边嘶哑地唤着蚩梦。
虽然蚩梦本来确实是想和大家演一场和现在差不多的戏码来哄毒王八的。
但是她没想到毒王八想的和他们差不多现在还是由他主导已经开始了，想到这场戏后他的真实目的，蚩梦无比反感，根本不想配合，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我就是不装我看你们能拿我咋个办？
就在蚩梦暗暗抵触之际，那边的陆林轩突然小声地惊呼了一声，蚩梦闻言看去，只见刚才拼尽全力使出了超过自身能力的本命蛊的尤川面色惨白，身体也有些颤抖，正捂着嘴在拼命忍耐些什么，指缝中隐约可见滴落的血。
尤川攻巫毒。
蚩梦修蛊术。
巫毒乃外，蛊虫入体。
每个虫师体内必定会有一个本命蛊存在，这即是他们作战时的优势所在却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一旦蛊和宿主融为一体，灵命共存，蛊灭人亡。
如尤川这样过分使用本命蛊的力量，已经伤到了蛊虫根本，他自己也遭到了反噬，伤情严重。
陆林轩看他身形摇晃想要扶他，但是尤川摆手拒绝了，他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自己的伤势，但是内力在体内运行还不到一个周天就因为本命蛊过分使用而无法凝聚，身体疲软之间就要跌倒，蚩梦见状当即上前扶住了他。
“你咋个样了？”
蚩梦探查着尤川的伤势，心忧不已。
尤川虚弱的靠在蚩梦怀中，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你还没事？这可是我的身体，哪能让你啷个样子糟蹋？！”
蚩梦最讨厌听到尤川说自己没事，都蛊虫反噬了还没事，那在他这什么才叫做有事？她一时间口不择言地气恼道，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心疼。
距离的最近的李星云张子凡听到了。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少祀官，您这是要为了圣女叛了毒公叛了娆疆不成吗？”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那自十岁起就护卫娆疆为娆疆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少祀官在“大义灭亲”的毒公前来诛杀叛党“圣女”等人时竟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意识到了什么的尤川拉住了蚩梦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回答。
但是蚩梦早已被尤川的伤势以及蚩笠的心狠手辣气得失去了理智。
她自动将尤川扯着她的衣袖本是阻止她的动作认为是他也被气到了，感觉他手凉凉的，她毫不犹豫地攥住了他的手给他热量，然后望向了对面那些不明事理及暗藏祸心的人。
她眸光灼灼，掷地有声地坚定地道：“我今日便是叛了娆疆又如何？！！”
毒王八治下的娆疆，早已不是她所在意的娆疆了。
这样的娆疆，不值得她留恋分毫。
李星云张子凡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尤川，心中感叹不已。
姬如雪的神情有些许动容。
而陆林轩乃至以千乌为首的落花洞女们早已感动地红了眼，望着面前这“一对璧人”。
侯卿竹笛一横。
小曲一吹。
心道。
有品。
……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