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夜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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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一系列众所周知的沐浴流程过后，因尤川先前用换洗衣物遮挡以至衣物被温泉浸湿，而蚩梦又是带了小包袱跑路的，所以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的两人最后都换上了尤川的衣服。且因蚩梦偷偷潜入，两人在回尤川住所的路上一直在小心谨慎地躲避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落花洞女，待躲过了一路上好几拨巡查的落花洞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尤川的住所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绷着神经觉都不敢睡的蚩梦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床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尤川转头，见她蹭了蹭枕头打了个哈欠面露困倦的模样，心知她这些日子必定过得艰难，心疼之下劝道：“困了便先歇息吧，有什么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蚩梦一沾床本已开始犯迷糊了，但是意识朦胧间突然听到了尤川的话，想到自己还有“大事”没有和尤川说，她蓦地从床上弹起，强睁着困倦的双眼，一脸坚定地道：“不行！我一定要现在就和你说！”
尤川微愣。
蚩梦翻身下床来到了尤川面前，满脸懊丧地道：“为什么你的工作会啷个多范围还啷个广？从刑狱法典的修订到祭祀礼节的流程，这些我完全看不懂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批注，还有各处民乱天灾后的寨子重建进度拨款数额以及寨群建设面积，这些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蚩梦越说越羞愧。
她是真的后悔了。
这些东西其实有很多小的时候老爸给请的先生都有教导过。
可那时候她调皮，一心只想着玩，除了最感兴趣的蛊术和音律之外，对于其他的内容全都不在意，在学堂里不是打瞌睡就是整蛊先生偷跑出去玩。
但凡那时她认真听了一些，也不至于如今面对尤川案桌前那些关系到娆疆民生的公文别说是批注就连看都无从下手。
蚩梦所言本就是尤川最开始不同意她去蚩笠身边卧底的原因之一，见她如今果真为此困扰，想到蚩笠之谨慎，尤川刚刚因蚩梦完好的出现在他面前而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他焦急地问道：“那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蚩笠可有怀疑你？”
蚩梦眨巴着眼，认真地回忆着自己走之前蚩笠对她的态度。
“应该没有吧，毒王八要是怀疑我的话根本就不会让我出来，早把我和我老爸一起吊起来打了，呸呸呸，毒王八才要被吊起来打呢~哼~~”
尤川听闻稍松了口气，但想到蚩笠多疑，蚩梦所扮演的自己连公务都无法处理，蚩笠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思此他又担忧了起来。
“那公务……”
蚩梦小脸一红，偷瞥着尤川的反应，两只小手不自觉地对着食指，小声地心虚道：“……一些歌功颂德讨好吹捧的公文我看得生气一时没忍住全都撕了……但是那些事关民生的公文我全都理好了就放在你的桌前绝对没有乱碰！”
“撕了？”
尤川错愕。
蚩梦以为尤川生气了，低下了头。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嘛，所以……”
好吧蚩梦自己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了，无论如何她确实不该撕尤川的公文。
就在蚩梦嘟着小嘴想要和他道歉时，她听到了尤川的问话。
“……你，是不是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尤川锅你咋个知道？万毒窟有你的人在给你传消息吗？”
蚩梦没想到自己还没“坦白从宽”完呢，尤川就已经知道她还有事情没告诉他。
尤川望着蚩梦，神情复杂。
“能告诉我你还做了什么吗？”
“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给那些说你坏话的家伙下癫蛊了！响指一打就倒了一大片呢，你都没看到当时那个场景有多壮观~~还有还有我还骂了那群天天只知道胡说八道的瓜~~~谁叫那些瓜嘴那么碎，一个个的都该被锤锤，我可是帮你报仇了呢。”
提到这个圣女一改刚才的心虚，双手叉腰仰头挺胸可得意了。
尤川沉默。
片刻后，他平静地又问：“……那你平时都在哪？”
“尤川锅！你是不是怕我又偷偷乱跑了？说到这个你必须要夸我了！我这次可是时刻记得我是‘冷静沉着稳重的少祀官’，知道万毒窟四处有人监视的情况下我完全没有到处乱跑哦，一直乖乖地待在你的屋子里，就算很闷我也没有出去玩！我是不是很棒？！”
尤川看着蚩梦双眼亮闪闪地望着自己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他抬头望天内心一言难尽，待再次看向蚩梦时，他唇角微勾，眉眼含笑，真心道：“蚩梦最棒了！”
蚩梦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了。
尤川望着蚩梦的笑靥，心中的那点不安也完全消散了。
他想他大概能猜到蚩笠没有怀疑“尤川”的原因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蚩梦真的是个天才。
“哦对了对了！提到毒王八我想起来他前几天也给我过我几份公文，他要增设刑罚，赶制好多好多的坛子，搜集很多药材，还有最近他在增设布防还有准备祭典，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怕他要查我不敢把公文带出来，就抄写了一份带在了身边，你等一下我找找啊。”
话音未落蚩梦已经转身到了床边开始翻找着自己的小包袱，将其中压在底下的那张折叠好的信纸递给了尤川。
“你看！”
尤川接过，展开纸张，快速浏览了一番，越看他眉头蹙得越紧。
他通晓一些药理，发现了这些药材之中有不少是剧毒之物及相克之物，混合在一起会产生的毒性极其可怕，再看他所需打造那么多的巨坛，是要用此来炼制大量的毒吗？
“有问题吗？！”
蚩梦见尤川紧蹙眉头，问道。
尤川点头。
“这些药物中不少混合在一起都会产生剧毒，明日我去找李星云，看他能否从中看出更多。”
“他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不会搞我老爸吧！”
蚩梦越想越心惊，抓紧尤川的手臂满眼都是不安。
尤川看着蚩梦，摇头。
“应该还不会，按你先前所说一方面他要用虺王牵制你，另一方面他想要从虺王或者你口中得知那残卷古法的下半卷，我猜测他现在要的这些东西或许与这下卷有关，只要他还没得到下卷，绝不会对虺王下手。”
蚩梦闻言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被囚在暗无天日的暗室里还被下了枯落术浑身枯槁的模样，心口又有些泛酸，眼眶也无声地红了。
尤川见蚩梦这般模样自然知道她是在为什么难过，他伸手轻拍了拍蚩梦的肩膀，安慰着她。
在蚩梦红着眼无助地看向他时，尤川目光坚定，条理清晰地给她分析着现状。
“蚩离想要获得十二峒某种神秘古法的另一半古卷，虺王被……应也是因蚩笠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此物才会如此，而你的母亲也在指引我们前往十二峒，此次前往十二峒我们势在必行，而在这之前我们要给蚩笠演一场戏，让他相信你取得了我们的信任潜伏在了我们之中。”
蚩梦连连点头，乖巧地看着尤川。
“然后呢？”
尤川看着蚩梦。
“其实白天在十二峒门口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不过现在也不晚，明天一早你可以在门外叫喊作势要攻打落花洞，我和李星云他们约定好假意出门迎战，你在蚩笠之人围攻我们时反攻他们做出保护我们姿态，到时再假装受伤，我上前关心你并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因为现在的万毒窟已经不是我想要守护的万毒窟’了，我们为此动容并且相信你，这样应该可以取信蚩笠。”
“尤川锅……”
蚩梦微眯着眼凑近了尤川。
“……是有什么问题吗？”
尤川见蚩梦板着脸，以为她觉得这个计划不行。
“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尤川锅！”
蚩梦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尤川。
“哈哈哈哈哈~~~尤川锅~~~我之前还真的以为你长大后就变得和我老爸一样超级严肃都不会做这种骗人的“坏事”了呢~~”
尤川听着蚩梦笑得前仰后合，这才意识到她的言下之意。
……自从过了十四岁就一直努力在心上人面前维持着自己“成熟稳重冷静自持”形象的少祀官红了脸，就连露在外面的耳廓都红透了，好在有两侧鬓发遮挡并不明显。
“不过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有一点点的小问题！”
蚩梦笑够了，清了清嗓子，以“前辈”的身份开始发表自己的建议了。
尤川闻言认真地看她。
“整体计划没问题，但是整个故事里‘我’不够惨哦！在毒王八眼中我们现在是因为误会已经完全决裂了，按照话本子里写的两个人完全决裂想要和好，一定要有一方“伤痕累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扑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口吐鲜血地告诉另一方：‘我……’”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蚩梦突然意识到她看的话本子里的这些男女都是……爱人。
提到‘爱人’二字便想到李星云而后便忆及姬如雪的蚩梦有些怔忪。
不是因为心痛难受，事实上想到姬如雪和李星云历经艰难终于得以相守，她满心都是对他们的真切祝福。
她只是有些茫然。
小锅锅和小姐姐是相爱的。
并非是她在娆疆所见过的父母之爱友人相亲。
而是男女之情。
滚烫又热烈。
小锅锅说这种感情如烈火燎原，漫长一生，只此一人。
他们之间的爱让她第一次对男女之情产生了具体而深刻的认知。
她很羡慕很羡慕他们之间那样美好的感情。
偶尔也会期待着或许将来有一个人会像小锅锅爱小姐姐那样爱她。
“告诉另一方什么？”
见蚩梦神情恍惚，从不看话本子的尤川疑惑地问道。
蚩梦瞬间回神，抬眸恰好对上面前少年专注地望着她的目光，蚩梦微愣，眨巴着眼，到了嘴边的话稍顿而后化作唇角扬起的掩饰某种情绪的灿烂的笑容。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尤川神情愣怔一瞬，而后他颔首垂眸，极轻极浅地笑了笑。
“也好，那明日攻寨时你和我对招，我攻击你。”
“你想打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超级会抓重点但总会莫名偏了的蚩梦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尤川。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是说要惨一点吗？你若是和李星云对招，他下手没控制好，你会真的受伤的。”
尤川急忙解释道。
“也对！”
蚩梦一想深觉有理。
“那你下手轻点哦，这可是你的身体！打坏了你自己负责。”
蚩梦认真地叮嘱道。
……这话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心中这样想的尤川还是点了点头。
蚩梦满意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啦！”
尤川正想问是什么，蚩梦却已经拉起了他将他带到了案桌边让他落座，在他手中塞入了一支笔，快速地铺开竹纸研起了墨来。
性子急的小姑娘恨不得一夜就把前十年拉下的课全都补回来。
“教我写批注还有你的名字！还有还有娆疆的政治格局民生情况我都想知道！你都告诉我嘛~~这次我真的会好好听的。”
烛火已燃。
“红袖添香”？
尤川望着身边正在给自己研墨的蚩梦，竟有些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他柔声求着答应了那么多“不平等条约”都不愿坐下来好好学这些东西的蚩梦有朝一日竟然主动地想要学这些了。
或许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灵魂互换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尤川看着蚩梦手上速度越来越快，那墨汁都快被她研磨到飞溅起来了，他阻止她，道：“够了不用再磨了，今日天色已晚，况且一夜之间我也说不完，我先教你最简单的批注写法，你跟着我写，写完后就去休息。”
蚩梦紧蹙眉头，就要拒绝。
但她还没开口，尤川少见地先开口打断了她。
“你也说了这是我的身体，最晚三更‘我’一定要入睡。”
蚩梦闻言，到了嘴边的想要“熬夜苦战”的话默默地吞了回去。
少女虽然有些任性却绝不自我，知晓自己不睡尤川也得睡，朝着他点点头，而后看着他提笔落字。
“批注用朱笔，通常只有三类，即“可”，“再议”，“否”，其他的不必多说，凡是“再议”和“否”的公文中所书之事最后必定会呈交大朝会上处理。”
少年连笔草书笔锋微收内敛却自带锋芒，与她尚显稚嫩且落笔圆润的字体截然不同。
蚩梦连连点头，铺开竹纸学着他写。
不太会写草书的蚩梦其实与其说是在写字倒不如说是跟着在学着“画”，尤川看出来了，但见已快三更，蚩梦又“画”得极认真，看得出是真的用心学的，他知晓若是此刻提出以蚩梦执着的性子怕是今晚要苦熬一夜来练习这几个字了，所以在蚩梦跟着“画”完了把纸展示给他看询问他咋个样时，尤川沉默了片刻，用词十分微妙。
“颇具特色。”
蚩梦闻言看了眼尤川的字，又看了眼自己的字。
虽然看得出确实有差距，但是也不是全然不同，她稍有了些信心，再次看向尤川，烛光之下，眸光灼灼。
“还有你的名字。”
尤川微愣。
他刚才刻意忽略了蚩梦说要学写他的姓名，却没想到蚩梦竟如此执着。
即使竭力克制着自己，可是少年的心仍是发烫发热了起来，那炙热的情愫如疯长的藤蔓一路攀到了喉腔。
他垂眸，昏黄灯光下垂眸的少年将所有的情愫掩藏在了不愿被她发觉的黑暗之中，五指纤纤，骨节分明，长影斜落。
暖光落在闪烁着墨色的“尤川”二字之上，竹纸平整，光一点点的晕开。
蚩梦跟着认真地写了一遍。
尤川的字真正的风骨凛然。
而蚩梦的字……圆润可爱。
蚩梦小眼神左右横扫着自己和尤川的两幅字，越看小嘴嘟得越高，不信邪地在纸上又写了一遍。
圆润的字体中多了点棱角，但因为习惯了藏锋，故意试着写出锋芒反而适得其反，每一笔落笔都出现了明显的用力不均留下的墨点。
蚩梦又生气又挫败，提笔再试，因为心浮气躁这两个字写得连字体框架都没了，落笔草草，别说和尤川刚才写的相比，甚至远远不如自己的第一幅字。
“我……”
尤川犹豫，想说他带着她写，却又怕冒犯了她。
“对不起……我耽误你休息了……我是不是很蠢……连个字都写不好……”
见尤川欲言又止，又见如今更深夜重，尤川却还在这陪着她浪费时间，许是黑夜，素来对人从来都是张扬自信的小姑娘难得流露出了一直隐藏得很好的不安和焦虑，言辞中甚至带了对自己的失望和厌弃。
尤川见惯了蚩梦明艳的模样，见曾经那样开心快乐从无忧愁的少女竟会产生自厌的情绪，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是你写的不好，只是你我运笔方式不同，我教你怎么写。”
不再犹豫的他走到了蚩梦身后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书写着他的姓名。
横笔，起锋，运笔，收笔。
竹窗未关。
半开半合。
夜风吹入，烛火摇曳。
蚩梦望着落在案桌上的两人的倒影。
长影交叠融合，隐约可见轮廓，随风而动间像极了他正从背后拥抱着她。
左撇，垂露，收笔。
明明现在她是男孩子了，可是他的手上为什么还是比她有力气。
他的掌心指尖都是稳稳的暖意。
“你再试试。”
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
蚩梦面上莫名有些发烫。
在尤川松了手后，她试着再次写了他的名字。
——尤川。
故人尤在。
山川河海。
小锅锅他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的。
可……
尤川锅会一直留在娆疆吧。
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园。
她一笔一划的写着他的姓名，眼前浮现的全是他们的过去。
尤川见蚩梦那样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姓名，心口滚烫，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少年眼中的爱意汹涌而无声。
然而在蚩梦写完之后期待地举起纸张，转头递给他看时，尤川却迅速垂眸移开了视线。
他藏得那样好，不愿让她发现分毫。
蚩梦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仍然沉浸在激动中，问道：“尤川锅你看！这个写得像吗？”
尤川抬眸。
满纸都是少女认真的落字。
不像他。
却是她。
尤川笑。
“像。”
蚩梦再一次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尤川的字迹，发现确实有几分相似后，蚩梦心觉尤川锅这次没有在安慰自己，真正地开心了起来，刚才那股倔强的劲儿也松了，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着困倦的泪光。
“那今晚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我明天再和尤川锅学~”
头发也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蚩梦起身就往床边走。
“嗯，那你早些休息。”
尤川在和她告别之后，便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
还记得这是尤川房间的蚩梦愣了。
“我到外面休息。”
尤川自然地回答道。
“你到哪里睡？这么晚了落花洞女们都睡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屋子让你休息。”
蚩梦紧蹙眉头。
“……我，并不用睡在屋内……”
尤川说得很委婉，但蚩梦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咋个啷个瓜！好好的床你不睡你偏偏要去外面睡树睡屋顶？你给我过来！”
生气的圣女不由分说地就上前拉住了少祀官的手，强行将他拉到了床边推倒了床上。
“蚩梦！”
被推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尤川猛地起身想要下床，但刚动就又被蚩梦给按了回去。
“咋个了！我是洪水猛兽吗？你那么怕我？！！”
蚩梦见尤川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又气却也难过了起来。
“不是……只是……我们……已经长大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我……这样……你以后再也嫁不了你心仪的阿郎了……”
即使不甘，但他明白他不是她心仪的阿郎。
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她最好的哥哥。
那他就会是她最好的哥哥。
“管他什么心仪的阿郎！我又没有心仪的阿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睡？！”
蚩梦居高临下地望着刚被她推倒按在床上还在挣扎的尤川，赌气般的道。
没有心仪的阿郎？
尤川有些愣怔。
见尤川望着她迟迟不说话似乎还是不愿意妥协的模样，蚩梦强装出的“凶狠霸道”再也绷不住了，她望着尤川，跳跃的昏黄烛光之中，少女半身阴影半身光亮。
“你别走好不好，尤川锅，我害怕。”
昔日光鲜亮丽的娆疆圣女早已落满了尘埃。
开口说出的柔软话语，已带了些克制不住的哽咽。
尤川从未见过蚩梦这样脆弱的一面，眼见她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不安惶惑，本就只是为了她而守的礼教与她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在蚩梦收回了手望着他时，尤川这一次终是没有起身。
蚩梦见状笑了起来，明明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过。
尤川看着她眼中很快就被她敛住的晶莹心如刀绞。
蚩梦将床上唯一一床被子抖开盖在自己和尤川身上后躺下，尤川睡在靠外的一边，抬起右手用羽毛镖熄灭了蜡烛，感觉到蚩梦没有把被子盖好，幼时养成的习惯已成了本能，他在黑暗中不用看也能准确地将被子拉过蚩梦的肩膀并且将被角掖好。
在他将被角盖过她肩膀时，蚩梦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手，而后整个人都贴了过来，靠在他的怀中。
感觉到怀中温热的尤川瞳孔骤然凝缩。
“蚩梦……”
他有些错愕地喊她。
蚩梦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柔软的位置，睁着眼，心中是久违的安心。
“我要抱着尤川锅睡觉。”
尤川内心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样不好他不能和蚩梦这样。
但……
尤川其实感觉得到的，这场事变给蚩梦带来的苦难伤痛远超过他的想象。
她在中原流落，在娆疆被追杀。
若不是李星云，整个娆疆竟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包括他自己，若不是看清了蚩笠的真面目，只怕他还在那里自以为是地以为她好的名义一直在做着各种伤害她的事情。
尤川午夜梦回不止一次梦到过若是他们没有灵魂互换最终真正决裂的绝望。
到嘴的话终是被他咽了回去，他的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入眠，就像他们小的时候相拥而眠的每一次。
蚩梦靠在尤川怀里，眼眶酸涩胀痛，她阖眸，眼中的氤氲无声地滚落。
“尤川锅。”
已是带了些许颤抖的哭腔。
尤川的心疼得在滴血。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因心中酸涩喉咙剧痛开口声音略有些暗哑。
“别怕，我在。”
蚩梦的手搂着他的腰，头贴着他的胸口。
她睁开眼，泪光无声，唇角却是上扬。
“谢谢你。”
紫发披散，银发纠缠。
双双红衣在竹床上散开。
十八岁的他们再次回到了他们八岁那年的时光。
相拥入眠。
梦中无忧。
四更天时，云间月暗。
窗外夜风送入了远方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燃烧气息。
尤川是被那烧灼味道惊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见室内仍是一片昏暗并未起火，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的给一边踢了被子的蚩梦盖好被子准备继续睡，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是女子尖锐的呼喊声。
“不好了！外面那些贼人放火烧洞了！”
这样响的声响彻底惊醒了两人。
两人同时起身，只见屋外很快已经四处都点起了火把，不少落花洞女似乎正赶去灭火，两人正想着要去看一下情况，突然听到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蚩梦姑娘，你醒了吗？听千乌洞主说那贼人好像已经闯入了落花洞，现在她们在四处排查那人去向，我们怕他趁着你睡着偷偷溜进你的房间里了，你能开门让我进来看一眼吗？看见你这里没事我和师哥他们才能放心。”
门外是陆林轩担心的声音。
并肩躺在一张床上的蚩梦尤川全都傻了。
蚩梦捂着头，无声地用口型问着怎么办？
尤川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柜子颇大可以藏人，便让蚩梦先去那里面藏一下，蚩梦抱着自己的衣服翻身下床，尤川侧身给她让路。
“蚩梦姑娘？”
陆林轩敲门的声音更大了，喊的声音也更急了些。
“我，我醒了，稍等一下，我马上来开门！”
尤川刚一下床就发现了一件更要命的事。
他现在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这本来毫无问题。
然而现在的他是蚩梦！
也就是说现在是……
——“蚩梦”穿着“尤川”的衣服！
他现在换都来不及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夜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