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而归》目了了

53、抽痛

　　站在凉风习习的山顶，望着远方，章岭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心情不好？”方欣欣想不明白，“我看得出，路风对你很特别，他应该很喜欢你。”
　　“喜欢又如何呢？”章岭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你不喜欢他？”方欣欣依然有些疑惑。
　　“喜不喜欢又如何呢？”章岭的眼里满是落寞。
　　“彼此喜欢，不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方欣欣愈加不解。
　　“彼此喜欢，却不能在一起，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章岭低头垂眸，看着一路走来鞋子上沾满的泥巴，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上，鞋子上的泥巴却是纹丝未动。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方欣欣继续问。
　　“因为各种原因呀！”章岭看了一眼一脸无邪的方欣欣，接着道，“你太单纯了，不会明白。”
　　“你可以告诉我呀！”方欣欣继续追问着，她想帮章岭解决问题，“比如？”
　　“比如，我爸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从小我爸就告诉我，要好好提升自己，要有好的学历，将来嫁一个更优秀的人。”
　　“路风挺优秀的呀！他爸爸是英雄！他妈妈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自己人也很好，很善良……”方欣欣激动道。
　　“不，你不会懂。我爸说的优秀，不仅仅是这些。英雄如何？白衣天使又如何？将来在一起生活，他们能帮我的父母提高生活水平吗？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指望到他们吗？不，他们是英雄，别人的英雄，顾不上自家人，我们只能和他们一起自我牺牲！”章岭打断了方欣欣的话，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方欣欣没有想到章岭会这样说，一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刚才那个称赞路风的父亲为英雄的章岭吗？眼前的章岭竟是如此陌生……
　　许久，方欣欣也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就这样错过了吗？”
　　“或许吧！以后的事情，谁又能下定论呢？”许是心有不甘，章岭并没有完全否定。
　　“一定会有转机的，对吗？”方欣欣眼里闪着光，追问着章岭，更似在为自己寻找着答案。
　　“随缘吧！永远不要强求命运的安排。”章岭飞快地眨了眨双眸，又忙仰头望向天空中随风逐流的云朵，故作淡然道。
　　方欣欣隔衣摸了摸胸前那轮黛月，失落地收回了刚才的视线，也望向那片远去的云，不知它是在随风逐流，还是在随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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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大学校园的方欣欣已经成熟了很多，不再如以往那般害怕人群，却依旧不善交际，常常独来独往。
　　缤纷的大学生活里，方欣欣如一缕空气般存在，孤独时便置身于安静的图书馆里，把自己淹没在书海，这让她的生活变得充实。只是内心深处，总感觉有一个残缺的角落，无论读多少书都无法将其填满。
　　这天晚上，方欣欣刚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便被一男生拦住，这男生高高的个子，偏瘦的身材，戴一副金丝框的眼睛，长得一脸清秀，着一件浅灰色衬衣，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浑身充满了书生气。
　　“同学，你好，我是中文系大一的学生，我叫林书校，能麻烦您帮我个忙吗？”男生客气而礼貌地问道。
　　“……”方欣欣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一段英文原著的话想要翻译一下，我看您几乎每天都来图书馆借阅英文原著，想必对英文翻译有一定的研究，所以想找您帮帮忙。您看方便吗？”
　　“……方……便。”见这男生如此客气，方欣欣有些不忍心拒绝，想想就一段话而已，干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然而没想到，从此以后，这林书校同学三天两头就来找她，或要她帮忙，或只是一起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或向她推荐好的书目，或为了表达感谢给她带一些小零食……
　　总之，林书校有用不完的理由来找方欣欣。渐渐地，方欣欣对此人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的父亲是这所大学的副校长，母亲是这里的教授，他是从小在这所大学的家属院里长大的，也可以说从小就是这座图书馆的常客。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疑问必须要请教方欣欣的。这让方欣欣慢慢意识到了什么。她想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的邀请，却又始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想尽各种办法躲避。
　　方欣欣已经连续两周没再敢去图书馆了，每天都是宿舍教室餐厅三点一线。
　　这天，方欣欣上完一节晚自习，正准备回宿舍，刚转身要走，便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本都掉落在了地上。教室最后一排座位上坐着的人，不正是林书校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书本掉落的声音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林书校也同时抬起了头，见到方欣欣，忙走过去帮忙捡起地上的书本。
　　而方欣欣依然愣在原地，错愕地看着眼前林书校的一举一动。直到对方把一摞书本都递到她手里，方欣欣才终于开口道：“谢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上自习呀！”林书校笑答，意识到方欣欣的言外之意，又补充道：“碰巧而已。”
　　“哦……”
　　“方便聊几句吗？”方欣欣正欲离开，林书校突然问，怕她不同意，又赶紧加了一句，“边走边聊？”
　　“好……”方欣欣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校园的夜空下，有稀疏人流的阵阵喧哗，也有略显静寂的虫鸣。走在路上，方欣欣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你讨厌我？”林书校终于开口问道。
　　“不，并没有。”方欣欣忙否认道。
　　“那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林书校追问。
　　“不讨厌，但也不……”方欣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林书校适时地给出了反应，片刻后又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吗？”
　　“因为，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方欣欣如实回答。
　　“即便那个人并不知晓？或者，即便知道你们也并不可能？”林书校停下来望着方欣欣，眼神里满是心疼。
　　“是的。”方欣欣坚定地回答。
　　“好，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林书校眉眼舒展开来，努力地微微一笑道，“总是可以做朋友的吧？普通朋友。”
　　“当然。”方欣欣也努力地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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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的方欣欣不禁回想起了往事。
　　“难道就这样错过了吗？”这个问题又突然蹦跳出来，让方欣欣心中那残缺的角落开始阵阵抽痛。
　　“林书校说得没错，至少，还是可以成为朋友吧！”方欣欣这样想着。
　　事实上，方欣欣早就已经开始试图去联系温顾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很久之前，金采采就建了两个扣扣群，一个是高一一班同学群，一个是高三文一同学群。方欣欣试图从高一一班扣扣群里找到温顾的扣扣号，然而，温顾始终没有进群。
　　方欣欣还试图写信给温顾，然而，仅凭一个漠北大学航天工程专业的地址，是无法邮寄到的……
　　“或许，可以问问石光！陈年一定和温顾有联系！”躺在床上这样想着，方欣欣给石光发去了短信：“石光，你有温顾的手机号码吗？”
　　很快，石光竟真的发来了温顾的手机号！
　　方欣欣激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数字，似乎已经见到了温顾本人。此时是晚上九点半，方欣欣迫不及待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息：“温顾，我是方欣欣。你还好吗？”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方欣欣想象着各种温顾可能会回复的话。然而，约莫一刻钟后，方欣欣却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很好。现在正在和女朋友一起紧张地备研，每天都很充实。希望你也都很好。”
　　这信息似在告诉她，他有女朋友了，不希望再被外人打扰……方欣欣无比失落地愣了许久，终于在手机上写道：“我也很好，刚和男朋友下晚自习回来。时间不早了，准备睡了，你们忙吧。”
　　方欣欣关掉手机，缓缓闭上了双眼，愿黑暗可以抹掉一切烦恼。内心残缺的角落里，有泪水滴落的声音，嘀嗒嘀嗒，如魔咒般在耳边回响，驱赶着方欣欣所有的睡意……
　　漠北大学里，任舟行和郑琳儿一起在校园的食堂里正吃着夜宵。
　　刚从厕所回来的温顾看了一眼手机短信，对着郑琳儿质问道：“为什么又看我手机短信？”
　　“不是我看的！是任舟行！不信你问他！”郑琳儿柔声辩解道。
　　“确实是我看的，不小心哈，它自己蹦出来的，我一看有方欣欣三个字，就多看了几眼……但我可没替你回信息啊！”任舟行用眼神瞄了瞄郑琳儿，示意是郑琳儿替他回的信息。
　　温顾看向郑琳儿，眼神异常犀利。
　　“我知道错了嘛，温顾，只是想开玩笑嘛！没想到她会当真……以后再也不会了，要不，我再回个信息，解释一下？”郑琳儿见温顾真的生气了，忙认起错来。
　　温顾看了一眼方欣欣回的短信息，那句刚和男朋友一起上晚自习回来，格外醒目。“算了！”温顾把手机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拿起一杯冰饮一饮而尽。
　　此后，方欣欣孤独地穿梭在深秋的落叶间，隆冬的飞雪中，阳春的烟雨蒙蒙下，盛夏的烈日晴空里，时间随耳畔的风一起呼啸而过，转眼已到了大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