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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上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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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祖的一大颗眼泪掉到润福的手背上,润福感到一定点温暖,但随即就马上变成了冰冷。
温暖永远转瞬即逝,但冰冷却如此如影随形刻骨铭心。
恩祖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拼命的眨着眼睛想抑制住眼泪,红红的眼眶刺激的润福心。
润福伸手把恩祖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的抹去:“如此,你去哪我去哪,我会跟着你保护你,你不要怕。”
恩祖看着蹲在地上的润福,极力抑制住自己疼的死去活来的心,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的难过,彻底把恩祖淹没。
润福病了。
病的很厉害,发烧躺在床上说胡话。请来的大夫看了,缓缓的摇摇头:“小姐,小少爷的病并无大碍吃两帖药就好,只是这心里的病恕老朽无能为力。”
送走了大夫,恩祖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润福,拼命的在梦魇里挣扎。她执起润福的手贴近面颊:“润福……如果连你都离我而去了,还有什么是永远?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坏……”
润福暂时感受不到恩祖的担心,他深陷在梦魇里根本出不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画员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干这种龌龊之事?!”
“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跟这个女人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画工……画工……对我而言画工依然是我的画工……”
“画工,下辈子我们会在一起吗……”
“画工……”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如果你知道你的母亲为什么要如此用心良苦的把你女扮男装的送进这里来,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这孩子什么时候参军……”
骷髅、室内的绿光、满目的血、王业的惨痛……
花丛里……看到恩祖和大太监的相会……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脱离那个鬼地方,以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这就是给恩祖造化吗?这就是让恩祖脱离那个鬼地方唯一的方法吗?
柔荑的手恍然降临,温暖的带有奇特的力量。
“香,是你吗……”润福在梦魇里不能睁开眼睛,在心里急得跳脚。
但转眼间梦境好像去了别的地方,穿过早上的浓雾。润福穿着画工的衣服焦急的寻找。站在角落里的润福看着前世的自己从自己身边焦急的擦肩而过,
“香啊……香啊……丁香啊……”
前世的润福一声一声的喊着。身边的浓雾越来越深,慢慢的已经看不到鼻子眼前的事物。
一只柔荑的手握住了润福探索的手。
“画工,你别怕,我在这呢……”
润福一把紧紧的抓住那只手,生怕她又消失了。
“香!是你吗!”
“你别怕,我在这呢……”
“香,我好怕,我梦见自己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经过了好多的事情,我依然失去了你,保护不了想保护的家人。我真的好怕……”
润福一声一声的喊着,喊道后面几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喊。
“别怕。画工,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要等着我,等我……”手似乎要慢慢的松开。
润福一把紧紧的握住,“香,你不要走,我再也不想你走了!”
香慢慢的把手从润福的掌心抽出来:“画工,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忘记了,你还有婆婆……”
香的声音越来越远,润福大喊一声:“香!”
眼前的事物一件一件的清晰的呈现在润福面前——唐朝的物事,温暖的房间,润福一身被汗沁透了,拼命大口的喘着气。
门“啪”的开了。
恩祖穿着长长的睡袍披头散发,连鞋都没穿就光着跑进润福的房间。恩祖跑到润福的床头,润福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抱住恩祖。声音因为叫唤的声嘶力竭而沙哑无比。润福断断续续一声一声的说:“姐,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我不要你们走!”
恩祖一下一下摸着润福的头发。这孩子病了这些天始终昏迷不醒,每天嘴里都嚷嚷些听不清楚的胡话。应该真的累了吧。
“不会的,你不是说过的,我走,你要跟我一起走的,这样我们俩就不会分开了。”
毕竟大病未愈体力有限,被恩祖抚慰着,哭闹不多久的润福再次沉沉睡去了。
李恪的信还是一封一封的来,但现在润福再拿到信却不似过去那么雀跃的拿给恩祖。因为他知道,李恪的信对恩祖来说已经不是一种心里上的治愈和安慰,而更像一把火,煎熬的恩祖死去活来,每日生活的如同炼狱一般。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润福借着初病愈的理由,已经许久不再作画。因为这些山水鸟虫人物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惹人厌恶。
这天
家里来了一个老道。唠唠叨叨的走到武家老宅的门口不肯再走。丫鬟们拿来残羹败饭给他,他笑呵呵的接下,竟坐在门口就开吃了,丫鬟们无奈,有年长胆大的丫鬟已经快进厨房去把扫帚拿出来赶这无理老道离开了。
大病初愈的润福想出来透透气,走到门口看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老道。
这个老道肮脏不堪,残乱而长的胡须上还残留着残羹冷炙的痕迹。
他看着走出来的润福忽然停住了大吃大嚼的架势。
润福不敢靠近,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老道忽然呵呵的笑了,疯言疯语的问道:“小公子是愿意当人还是愿意为鬼呀?”
润福心里突的一震。
“是人如何?为鬼又如何?”恩祖的声音从旁边的回廊里传出来。
恩祖手一挥让围观的丫鬟们都撤下去。
老道盯着恩祖半天,眼睛慢慢的都变直了:“怪哉怪哉。”
“你这老道,赏你口饭吃是看你可怜,为何在我家装神弄鬼。”
老道忽然正色道:“人生在世,不称心之事十有八九。当人就该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不能沉湎过去不能自拔。不然不但冲淡了这位小姐身上的王气,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堪虞。
若要为鬼就自我了解吧,不要贪恋这尘世繁华与人事,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你该拥有的。”
恩祖手一挥:“住口,谁准你在这里信口雌黄的!”
老道不怒反而把装饭的盘子放在一边,正色的盘起腿来对着润福和恩祖,一反疯癫样子,侃侃而谈的样子倒显出几分庄严的神情。
“你身上的龙气渐显,想来应是有接近天子的机会。”恩祖和润福迅速的对望了一眼。
“看你乃千年难见的龙主之象,虽大唐没有断宗之象,如此必定是你中途杀入战局,不过可赞可叹的是,你将承继太宗遗风啊。”道士坐在地上旁若无人的碎碎念。
“小公子,你一定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看得更远,有这位小姐在你他日必定飞黄腾达。若你不要富贵,反而可以获得你想要的生活啊。
小姐,老疯子再送你一句话,人若要成事必定离不开一个狠和忍字,韩信当年□□受辱才能成就一番霸业,可惜他不够狠,所以败事。驭下之术赐死不如赐生,小姐如若吃透这些,可助你成就一番霸业。”
恩祖盯着老道的眼睛一番。忽然正色过来,轻描淡写的唤了一声:“来人。把这个老道抬出门去,然后把门关好就不用去管他的。”
“姐……”仿佛并未听到润福喊,恩祖径直穿过回廊走远。润福回头疑惑的看着笑眯眯的老道,也跟着恩祖跑去。
老道看着天,喃喃的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为了在春开的时候赶到京城,恩祖和润福不得不在过年之前就离开这个温暖而最有安全感的家。
武家大门外冷清清的,看不出有任何的喜庆的样子。被皇上看中不应该很开心的吗?丫鬟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小主人比来这里的时候还难过。
“娘,你要保重,有事记得找武大叔帮忙,他对咱家帮衬不少,娘你有事尽可以去找他。”
杨氏笑眯眯的:“恩祖去吧,娘没事,娘在这能好好的。你去到宫里不要想着贪别人身上的好处,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抢也抢不来,最后恐落个不得善终。”
“娘,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去到宫里我也会忍的,你放心。”恩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强忍着一口气在胸口,不愿意让娘看出自己的脆弱和恐惧。
“娘,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姐的,不会让她受别人欺负。”杨氏摸着润福的头,看起来都是两个孩子啊,去了皇宫即使真的蒙受皇上宠爱又能怎么样呢?
恩祖站到马上的前端,看着跑前跑后中的润福,恩祖看着像个半大的孩子的润福,尽管年龄有所长,但粉嫩的外表唇红齿白,活脱脱的像是画中的仙童。润福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沉稳的多,加之一番打扮更有翩翩贵公子的范儿。
恩祖在马车前面一时出了神,润福奇怪,跑到恩祖前面,抬头看着恩祖叫唤:“姐,你怎么不进去,外面还是风大,小心着凉。”
恩祖回过神来,看着润福干净而透彻的眼神,心中下意识的一暖,恩祖弯下腰伸出手去摸摸润福的脸有点凉手,把自己的围脖取下来套在润福的脖子上。
“你也早点上来,外面风大”。
润福笑了:“姐放心,我去把后面的行礼都看好,咱们就可以走了。”
恩祖点点头,撩起帘子钻进马车里。
润福冲后面大喊一声:“喵叽!你把后面那个绳索捆紧一点,别让行李掉下来了。
马车终于开始缓缓前行。
恩祖微微撩开帘子,润福也从旁边看着这个老宅。
今生,只怕一切的一切的美好回忆都在这里,今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
润福忽然想到,只怕此生进了宫就再也没办法跟丁香相见了……难道生生世世都注定无缘与丁香在一起吗……恩祖则抱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匣子,出神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京需要几个月,恩祖的心情不济,因此行路的速度更加缓慢。润福每日只安排车队走半日,路过有大镇或者大城市,润福更是要把车队全部停下来,打发大家去游玩,自己则单独陪着恩祖出去逛逛。
恩祖一袭白色的男装,颀长的身材和霸气的气质,从落脚的客栈一出来就吸引了众多人们的目光。润福看着路边看胭脂水粉的姑娘顾不上小贩的介绍和推荐,都呆呆的把目光放在帅气和的恩祖和贵族般的润福身上,看着旁边有几个面红耳赤的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恩祖,润福忍不住扑哧一笑。
恩祖回头看看润福,假装咳嗽般放松了一下嗓子,假装男人声音开口说:
“贤弟啊,你何故发笑?”
润福只得笑着回答:
“姐,啊不,哥哥,你看旁边那些个姑娘,都为哥哥的风流所倾倒,不知道哥哥可看上哪家姑娘没?”
恩祖风流倜傥的一转身,就听到后面的女生轻轻的叫唤了一声“啊~~~”
恩祖也不去理会,故意走近凑到润福面前:“如此啊,贤弟若是打扮成姑娘,可比这路边上的胭脂俗粉的要强出百倍不止,为兄的天天可以近距离的欣赏贤弟的美貌,又岂会为她们心动。”
润福的脸抑制不住红了,霎时间更像打上了最上等的胭脂水粉,衬托润福那张俊俏的脸更加水灵。
恩祖笑盈盈的站直身体,把手拢近袖套里,润福无意间一抬头看了看站在街边楼上探头探脑的姑娘,姑娘看到润福的眼神如同被定住了一样,轻“啊”了一声晕了过去。
恩祖见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润福赶紧低头,拉着恩祖的袖子就往旁边的偏僻处走去。
“姐,看样子你是不能穿男装出来了。这全街的人都看着我们,我们还怎么欣赏这里的风土。”润福跟在恩祖后边一边咕哝。
“哈哈,看样子我家润福吃醋了,别的姑娘都看你,就不允许别的姑娘看看我啊。”
“姐啊。。。。”
“好了,不逗你了,我肚子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填饱五脏庙。”
从店里吃完饭出来,已经是夜幕落下,润福一心想拉着恩祖早点回家,偏生恩祖兴致高涨,非要去镇上的彩灯节再去逛一逛。润福看着恩祖久未露出的笑容不忍拒绝,点点头答应了。
镇上的彩灯节是一年一度的盛事,为了这一天附近方圆百里的灯商都会带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来展出,老百姓都看的很开心,各位老板也可以招徕多点生意回去。慢慢的竟然形成了一个大的商埠。润福听老板说今年是历年来最大的一个彩灯节,因而这几天都会热闹非凡。
恩祖新奇的看着彩灯,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润福就更加不知道彩灯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了,因为一大一小看的目不转睛,一时间几乎忘记了时间。
“润福,你来看这个,这个灯竟然是琴的形状。润福……”恩祖喊了一嗓子,后面没有立刻跟上来的润福,恩祖立刻警觉起来。恩祖一回头,满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而润福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