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鋆达

5、情书

　　阳光的小手向四面八方施展，抻开了蜷曲的叶子，舒展了人与兽的身躯。陈温上完早晨的两节课就去训练了，只留下顾寒一个人在桌边。但是这并没给顾寒多少清静的时光。一封封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彩色卡片飞到陈温的桌边，当然这离不开他的一群好兄弟作信鸽。这些卡片是懵懂少女明亮甜蜜的多彩梦、是月光下小溪流淌山间呼唤万物的娓娓诉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棉花糖一般的云。陈温看这些贺卡、情书每次都像吃了巧克力咽不下一样腻，但它毕竟是舌头可以触碰到的，而一些网络上的小窗、红点则是那西餐上的圣女果，看着诱人实则索然无味，终究不过是拼盘的小里小气的洋柿子罢了。顾寒对此熟视无睹，甚至有点小自豪。自己占了坑还吊着别人，岂不快乐。陈温虽然心有所属，但是他依旧会认真看完每一封情书，他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参与其中，但是见证了别人的快乐，自己也会很骄傲。他往往会挑几句最动听的刺激顾寒，也会矫揉做作地模仿那些尖声细语的女生朴实的加油声，气的顾寒直拧他大腿。
　　他这时呲着大牙，美滋滋地说“怎么，羡慕你哥我了。”顾寒呸的一声后气鼓鼓地做题了，陈温才会动手捏一捏顾寒的脸蛋，揉一揉他的耳朵，再凑到耳边嗷呜嗷呜叫唤两声，卖个萌。
　　“如果你给我写情书，你会写哪几句呢？”陈温缓缓地对顾寒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顾寒停下抛物线的轨迹，用铅笔在草稿纸画了个小爱心。
　　“不愧是大学霸，会的真多，我看好多人都用这个文案呢！”
　　“哈？你是说我只会用烂大街的文案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看到过了。”
　　“我跟你说，这是古代战友的盟誓，不是爱情的，他们是同性喔，只不过现在都是用表达爱情了。”
　　“好厉害，好厉害。”
　　“你给我写情书，会写什么呢？”
　　“不知道，我还要想一想呢。”
　　这句话让顾寒等了一天，吃饭都伴着名为幻想的菜肴细细咀嚼，将期待和急切咽下肚里，甚至颇有九月怀胎孕妇破羊水后一气呵成噼里啪啦难以阻挡之势。他替陈温想了很多名句，已经自顾自地挑上了，答案有很多，但都不是最完美最确定那个，但是陈温一定要说那个最完美最满意的，这倒是先愁坏了顾寒。
　　陈温在操场跑完圈后，气喘吁吁，直接在地上摊成大饼。眼前是深邃宇宙的黑云和闪烁的星星，身体是再有一块石子就会颠簸碎掉的充满疤痕吱吱作响的破木车。他觉得一切都是炫目，即使是耳边有的没的话语也像八月的太阳晕人，他只想让风给他两个大嘴巴子清醒清醒。这时他想起了顾寒，想起了他细腻的白玉般的皮肤。他只觉自己像一头粗粗獠牙的黑野猪，渴望拱那块白肉。他笑了，只觉荒谬。但是这头猪确实在他心里乱拱一气，理智的高墙似乎也随之崩塌，他很想大骂一句，问候问候这世界一切他认识不认识的喘气的不喘气的。但他忍住了，毕竟野猪一头可以称之为嚎叫，一群只能算叭叭。他的心里似有了答案。
　　晚上顾寒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条斯理，一板一眼的，脱衣服躺床上都是例行公事。他没有说废话，也没有说其他的，但是又说了一切似的，因为有些话他不能提，提了就像知道中奖号码的彩票，没有任何趣味与奖励，但是他似乎押上了一切，他在赌白天陈温记不记得要情书的内容。
　　“我这头大老粗黑猪要拱你这个小白猪一辈子。”陈温在顾寒背对着他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顾寒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在心里大骂陈温又土又色，揉碎了他在森林流水和陈温一起船上漂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幻想，拉回到农村恶臭污秽的猪圈。他甚至一眼望到自己像那不停下崽的嗷嗷叫的母猪，往地上一趴四脚朝天般无穷地哺乳。
　　“x的，真土真俗，耍流氓。”顾寒气的咬牙切齿。
　　陈温咯咯咯乐了，乐的前仰后翻，被子笑拧了，床也加入其中吱吱乱笑，一切都似乎在欺负顾寒似的，他气的不行，坚决要打陈温，和他分出个高下。
　　陈温几下子就擒住了顾寒，用自己的大手大脚锁住了顾寒，这让顾寒更生气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黑猪有很多是野外种，身强力壮，好使耐造。说完又咯咯笑个不停。还说白猪就应该和黑猪在一起生小崽。
　　顾寒只觉陈温那一身的汗毛就是那黑猪的毛发，更觉恶心，他光着身子从床上崩了下来，气的坐在沙发上。
　　顾寒只觉什么东西硌得慌，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小卡片，彩色的，写着一句话。
　　“你的每句话，都是烙印在我生命中的情书。”
　　顾寒被陈温公主抱一样的抱回了床上，此时他觉得陈温是个可爱的出身乡下的黑猪憨憨骑士，而自己是优雅高贵的白猪公主，他甘心情愿、视死如归般在猪圈里滚满一身泥，等待黑猪和他生下嗷嗷乱叫的小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