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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电话 ...

  •   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顽皮地溜进了房间,在昂贵的手织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玫瑰香气。

      小泉浅是在一种陌生的柔软触感中醒来的,身下是触感极佳的棉床单,身上覆盖着松软的被子,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装饰着繁复浮雕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这不是她那个狭小的,堆满了漫画的出租屋。

      记忆如同潮水般缓慢回流——

      舅舅们的逼迫,阿冲的驱逐…之后,她好像是回了帝光,然后躲在阿征的办公室睡着了?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沉的额角,迷茫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儿?

      房间极大,色调是沉稳的暗红与深棕,家具线条简洁却透着不言而喻的贵重,每一件摆设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敲门声轻轻响起,沉稳而有节奏,得到她迟疑的回应后,门被推开,赤司征十郎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休闲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红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双异色的瞳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锐利,却又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掌控感。

      “虽然很想和你说早上好,但是很不幸,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的声音清冷而礼貌,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托盘,上面摆放着搭配完美的西式早餐: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嫩滑的炒蛋,几片培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先吃早饭吧。”

      “……”小泉浅。

      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时候,还能阴阳怪气别人的?

      “我还没刷牙。”小泉浅局促地坐起身,别扭地拽了拽身上那件显然不属于她的,质地柔软的睡裙。她看着对方将托盘放在不远处的矮几上,动作优雅从容。

      “左手边。”赤司征十郎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她。

      女孩儿的裙摆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露出她精巧不盈一握的脚丫,此刻笨拙又狼狈地逃窜向沐浴间,没有问这里是哪里,也没有问自己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就算刷完牙,洗了脸出来,也只知道往咖啡里加糖。

      小泉浅白净的小脸上水都没有擦干净,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上,专心地拿旁边小碟子里方糖,一块,两块,三块…

      赤司征十郎看着她几乎是不间断地往那杯深邃的黑色液体里丢方糖,直到杯沿几乎要堆起一座小小的糖山,她才勉强停了下来,用勺子心不在焉地搅拌着。

      赤司征十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眼底全是笑意。

      就算有一天她真的被绑架了,被卖了,恐怕也只会帮着别人数钱,然后再顺道问问自己今天吃什么。

      他想起了对方之前的蛀牙,又隐隐有些头疼。

      一个用方糖搭配咖啡,而不是用咖啡来溶解方糖,想来,她应该是一点苦味都不愿意承受的,这样的…孩子气,到底从小到大被宠坏了。

      看样子明天得让管家把咖啡换成牛奶了。

      小泉浅并没有注意到赤司征十郎淡淡的笑意,她只是迫切地需要大量的糖分来安抚自己嘴里的苦涩,并且试图用这甜腻的液体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混乱,小小的人儿囫囵吞枣般地吃完了早餐,然后跳下床,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自己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我得去学校了!”她试图把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动作间带着一种笨拙的焦急。

      赤司征十郎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提醒,只是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她着急地在宽敞的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才在衣帽间的角落里找到了已经被佣人清洗熨烫整齐的她昨日穿着的衣物。

      当她终于收拾停当,背上书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站在他面前时,赤司征十郎才用他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线开口,“今天是周六。”

      小泉浅的动作瞬间僵住,像只傻掉的兔子,小脸茫然,扎了一半的马尾也松垮了下来。

      对哦,周六不用上学。

      她忘记了…

      无所适从的空虚感涌了上来,沮丧地垂着小脑袋瓜,“阿征你为什么不早说?”

      赤司征十郎平静道,“你总要换衣服的。”

      “……”小泉浅。

      如果不用上学,她该去哪里?回自己的小屋子吗?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向阿征,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征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赤司征十郎神色平淡地列举,“上午需要处理家族旗下关东地区部分企业的季度报表审阅,中午与一位欧洲来的客户共进午餐,下午是马术训练,傍晚有一场线上国际金融会议,晚上还有书法课。”他的日程精确到分钟,充实得令人窒息,每一个项目都彰显着他作为赤司家继承人的身份与责任。

      小泉浅听着,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涩。

      这种被无数课程和事务填满的生活和阿冲一模一样,阿冲也是被这样严苛地培养着,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为了家族中的各种事情不断运转。

      “我…”她低下头,声音轻了些,“我想去医院,看看我祖父。”

      祖父生病住院了,虽然阿冲不许她再出现,但应该只是气话。

      赤司征十郎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体贴道,“我安排司机送你。”

      “谢谢。”

      低调奢华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车内空间宽敞而静谧,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小泉浅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车子驶过她熟悉的一个街口,她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说起来,自己昨天和阿征聊完天就睡着了,那她是怎么跑到阿征家里去的?她想询问前排的司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一种微妙的,被掌控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她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口。

      车子最终在东京综合病院的住院部停下,电梯直达18楼,这里是以昂贵和专门为有钱人提供顶级医疗服务的特需医疗部。

      小泉浅深吸一口气,走下车子,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那扇熟悉的病房门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如同铁塔般拦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小姐,您不能进去。”其中一人冷硬地说道,冰冷的声线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小泉浅愣住了,天真地问了句,“为什么?”

      “这是少爷的吩咐。”

      “你们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她提高了音量,小脸涨红,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胸脯因气愤而微微起伏,“里面住的是我祖父!”

      保镖们依旧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重复着刚才的话,“这是少爷的吩咐,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太过分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联姻,他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逼她就范吗?一种无力反抗,只能按照对方喜恶被摆弄成提线木偶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她,比刚才在车上那种被掌控的感觉更让她心寒。

      愤怒,委屈,不甘…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小泉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凭着本能按下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口,她握紧了手机,脑子里组织着的生气和控诉的语言,准备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然而电话被接起的瞬间,传入她耳中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的声线。

      那声音年轻带着几分软糯,语调乖巧又甜美,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好。”

      简单的两个字让小泉浅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瞬间抽真空,只能呆怔怔地失去了语言,愤怒凝固了,委屈僵住了,只剩下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像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所有的心理防御。

      “你,是谁?”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慌乱,连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开始发凉。

      阿冲从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自己有一次偷偷拿了他的电话,还被他发了好大的火。

      为什么对面的女孩子能接阿冲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秋元凉愣了一下,聪明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带着笑意的,温柔熟稔的语气,朝着某个方向提高了声音喊道,“阿冲,有电话找哦。”

      阿冲…她叫他阿冲?

      这个名字从陌生的女孩口中叫出来,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刺耳。

      小泉浅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水声,以及那边带着慵懒和些许不耐的声线回应,似乎是从浴室方向传来的,“谁?”

      女孩儿浅笑嫣然,柔和的声线中带着故作天真的疑惑,“不知道呢,一位听起来很着急的小姐~”

      两人之间那短短几句对话,所流露出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无间,像情人间的低语,像爱人间的默契,每一个音节都在残忍地凌迟着小泉浅的神经。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他刚沐浴完,一个关系亲密的女孩儿在他的房间里,自然地替他接听电话。

      不…不可能…

      脑海中那个最可怕的,她一直拒绝去想象的念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冲了出来。

      阿冲喜欢上别人了?

      他接受自己只是因为家族。

      慌乱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要立刻挂断电话,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声音,逃离这个可怕的想法。

      她宁愿这是一场噩梦!可是,她的指尖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不听使唤,死死地按在屏幕上,无法完成那个简单的挂断动作。

      就在她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那个带着低哑和慵懒的声线,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直接撞入她的耳膜,击中了她的心脏。

      “阿浅?”藤田冲似笑非笑地接过了电话。

      仅仅是这一个称呼,这个她听了十年的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泪水的闸门,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委屈,害怕,被抛弃的恐慌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滚落,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地攥着衣角。

      小泉浅努力地想保持镇定,想质问他,想发脾气,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浓重的鼻音,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是谁?”

      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又充满了绝望的求证。

      电话那头,藤田冲站在宽敞的卧室中央,发梢还滴着水。他审视着被赤司送过来,与她容貌一模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的女孩子,突然懂了对方的用意,唇角轻勾。

      秋元凉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藤田冲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瞬间理清这背后的关联。

      赤司的把戏,或者说是对他的挑衅,用一个替身,来刺激阿浅这个不肯乖乖听话的原主,而他想要阿浅的感情,就要接受这场无聊的算计。

      挖了坑,还要诓自己堂而皇之地走进去,赤司征十郎,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近乎残忍的轻笑。

      既然你想玩,那我岂有不配合的道理?

      他对着话筒,用一种清晰无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炫耀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道,“我的新女朋友,秋元凉。”

      “新女朋友?”小泉浅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不是有婚约的吗?”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维系着他们之间关系的浮木。

      藤田冲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像是在嘲笑她直到此刻还自欺欺人,更像是在嘲笑她转移话题的愚蠢方式。

      “婚约?”他慢条斯理地反问,声音里充满了玩味,“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小泉浅心中最矛盾,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她之前反抗过这场被安排的婚姻,她向往自由,讨厌被束缚,她怕自己配不上阿冲,她怕阿冲是因为祖父给他的各种条件才答应这场婚事,她怕他会遇到喜欢的人,她怕他喜欢的人,不是她。

      可现在听到他亲口承认有了别人。

      自己是不是会失去阿冲?阿冲以后再也不会在自己身边了?说起来,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光是想想,苦涩就蔓延开来,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不敢再继续这个关于女朋友的话题,那只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更加的卑微又可怜,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逃离对话的借口,一个她刚才被阻拦的理由。

      “我…我要见祖父!”她提高了声音,试图用这一点来掩盖自己的狼狈和不安,甜软的嗓音里填满了赌气任性,“医院的人不让我进去!”

      电话那头的藤田冲用那种依旧带着慵懒,却冰冷刺骨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话?”

      “让我进去!”

      “阿浅,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她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喜欢上她了?那我呢?!

      小泉浅的脑袋混乱成浆糊,所有的问题到最后反倒是逞强和口不对心,“我才是祖父的孙女!你只是寄养在我家的客人,凭什么登堂入室,让他们拦我?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随你!祖父还病着,我要看祖父!让我进去——”

      “呵。”藤田冲笑了,“还以为你会说什么?”

      “放我进去!”

      “进去吧,不会再有人拦着你,小泉小姐。”藤田冲甚至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忙音响起,冰冷而客气。

      小泉浅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被遗弃在街角的石像,手机依旧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却只有这令人绝望的忙音。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变得格外刺鼻,保镖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姐。

      小泉浅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带着苦涩的咸味,她站在空旷的医院走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看不到丝毫光亮。

      太过分了…

      她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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