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穆水轩

136、第 136 章

　　清河公主的府邸在城郊，天宸皇帝一直主张权力内收，所有有能力的王公贵族都会被针对。
　　之前的平宁郡主，包括凌雁北都知道天宸皇族的一贯德行。显然这个清河公主也是知道自己的父兄不会那么仁慈，早早的远离皇城安心做自己的富贵闲人。
　　公主府旁靠护城河，为了不耽误护城河救火的功能，清河公主先引水将一条五米宽的护城河扩大成湖，然后再在湖边修建花园，公主府与花园用桥连接，左栋右栋的房子做功能区分，最后再修筑一个不错的门面。看似霸占了护城河，但公主向皇帝禀报的时候说的是防止有人在河中投毒，毕竟护城河的影响力在不少人心中非同一般。要是投毒后第一个受害的是清河公主一家，投毒人估计还得掂量掂量。
　　皇帝原本挺不满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守家了，但听清河公主这么一解释，好像也有道理，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黎上门的时候，清河公主并没有派人在外等候。还是陈默提着大包小包在外面通知了护卫，他们才进门去把朱黎他们请进去。
　　朱黎一身红实在是太耀眼了，当心会引起皇族的敌视，所以他换了蓝衣。旁边的陈默也穿着普普通通的淡紫，看起来和朱黎就像普通人。
　　临出发之前虞青问过陈默为什么不主动问问朱黎为何闷闷不乐，但陈默深知自己在朱黎心中的地位不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没有多此一举。
　　公主府恢宏大气，不输皇城绵延千里的壮阔。朱黎被人迎进府面见殿下，他从没跪过人，当即也只打算硬邦邦的说一声参见公主。
　　那边陈默却软了脊梁，他道一声参见公主，就一掀袍子打算下跪，差点把公主吓死。
　　清河公主的脾气不错，当初看到朱黎一副没睡醒要宰人的模样她就不敢计较他的礼数不周，这回有了陈默在旁边做对比，她才知道这神医多半没在人间生活过，不太知道规矩。
　　“免礼！”清河公主道，派人给朱黎赐座。“本宫还要感谢神医医治有功，救人一命，如今神医能在这公主府常住，是本宫之幸，不知神医还有什么喜好，本宫也一并做到，也好让神医住得舒心。”
　　朱黎没说话，他坐在椅子上看陈默在旁边站着，难免多看了几眼公主本人。
　　清河公主已经二十多了，看起来和十八岁的小姑娘似的。大概是小时候父母健在且没有烦恼，她的眼睛温柔含光，不算太瘦的身体丰腴，皮囊泛着晶莹珠光。说话的时候，公主的金耳饰会贴在脖子处，衬得她的皮肤雪白柔嫩。
　　他不说话，陈默就只好先开口。朱黎以前吃过虫他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他吃虫图啥，但陈默一向尊重朱黎的所有行为，这次也是按照惯例对他的暂住地做全方位的蚊虫清理工作，别说每日的打扫了，雄黄粉那是肯定要撒到位的。
　　清河公主明了，叫下面人做到位后，便转身打算给他们布席。陈默先去住处那边看了几眼，把一些细节收拾到位，他处理完毕了，起身拍拍手，跟来的人交代事宜。“我走之后……”
　　“你不留下来么？”朱黎语气森森的开口道，他一脚跨进门，叫陈默退了几步。
　　陈默不看他，只道：“记得关好门窗。”
　　“……”
　　到吃饭的时候，朱黎紧挨着陈默，他不是很爱和人聊天，邓耀问什么他都不回答。陈默没办法替他多说了几句，到了晚上，望着朱黎不多做表示的恳求，陈默低头看着两人之间相隔不远的距离，脑中一再回忆起前世。
　　他说：“没有你，我做不好……”朱黎很难这么开口，他紧握着拳头，“空间器的事，也请你帮帮忙。”
　　陈默只能留下，“师兄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办到的。”他说完，明显就感觉朱黎开心了一些。
　　晚上要沐浴，陈默不打算与他一路。他看到朱黎在门口等，心想这大户人家不都是一个人一个桶么。
　　结果清河公主造了一个浴池。
　　邓耀晚上看到他俩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朱黎的情绪变化，他拽着陈默过来的时候，主动跟邓耀问了好。
　　虽说驸马的身份在某些人眼里还不如清河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有用，但邓耀被尊重了一次，就会和蔼的对待他们，他轻声说着这浴池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如果两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叫人来改变水的温度。
　　但对于陈默来说这完全不是单纯添水就能解决的事，他想着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但朱黎看他迟迟不下水就主动过去催促。他很不想与旁人共浴，浑身紧绷的挨着朱黎。
　　朱黎感觉有他在情绪也会缓解很多，虽然陈默已经不怎么喜欢主动搭理他了，但只要他还愿意留下，朱黎就觉得陈默还是向着自己的。
　　邓耀觉得很奇怪，两人明明之前说过是朱黎大一些，但是陈默却常常表现出对外界更熟稔的感觉。他回话的时候也是尽量保持着低调，不会让人觉得他牛叉看不起人。
　　“既然是兄弟，那两位为何不同姓？”
　　朱黎这个时候话多了一些，但还是很刺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邓耀的脾气是区别对人的，朱黎看过他教训手下的样子。
　　这驸马长得糙，五官歪斜人也难看。那些人做错了改就是了，一直在那里说说说，像个碎嘴子的长舌妇。
　　陈默道：“父母不和，非要一边一个，我俩才不同姓。”
　　“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你原来，你知道有什么用，等着看笑话吗？朱黎起身被陈默拉回去，他警告着朱黎这是人家的地头别四处惹麻烦，朱黎才勉强没对邓耀进行呵斥。
　　晚上邓耀与公主同榻而眠，他问公主对神医以及他弟弟的印象如何。公主说：“本宫没注意，但本宫的孺慧说那神医眼神不干净，一直在看本宫的脖子。”
　　虽说不是什么具有性别特征的地方，但一直被盯着看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安。邓耀回忆起自己和他们洗澡的时候朱黎就突然站起来过，他那时还以为朱黎要对自己动手，吓得差点窜走。
　　邓耀和公主都觉得应该提防点朱黎，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之后一段时间，朱黎都表现出了一副平静的模样，他虽然偶尔搭话会盯着脖子，□□，腋窝和手腕，但起码没动手不是么？
　　清河公主觉得他实在是太让人胆战心惊了，便找人去问陈默，朱黎以前是不是在乱葬岗待过。
　　陈默有点茫然，他扭头看屋里的朱黎，这人之前刚刚用一盘棋局完虐他。“他就是心情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是吗？”心情不好关他家公主啥事，何必一直在府里摆谱？
　　但是那下人还是坚持要问清楚，他与陈默多说几句，屋里的朱黎就不满了，他过来拉陈默，门外的下人觉得这位神医虽然有真本事但过于不羁，天底下的人从来都分三六九等，他家主人千金之躯万中无一，怎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
　　“神医您还别计较，”他说，“咱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公主不计较您礼法不得体那也是咱公主大度，您不可真不敬公主。”
　　陈默想说话，被朱黎塞到身后，他蔑视的看向这男子，道：“我都神医了……不用管那些吧？再说了不敬公主又怎么，我不敬公主能为她带来子嗣解决烦恼，你干啥了？你不就是每天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再顺便跑跑腿提醒几句重要事别让她忘了，这换个人来效果也一样，没准人家人美声甜比你做的更好，到时候发的月俸也比你高呢！”
　　那人深吸一口气，笑道：“咱家没有嘲笑神医的意思，主要是真为神医您着想。公主知道神医本事，友好不计较也算正常，但外人可不知道神医您的本事。公主从小到达都备受呵护，她这次有孕肯定不会是咱们一家参与，到时候皇宫贵族全得来，神医您要是对他们不敬了，那可就不一定像今天这样平安了。有些人是礼法大于天的，他们看到神医您高傲，没准就忘了您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转头卸磨杀驴也不是没干过。”
　　朱黎听了听，觉得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确实，有的贵族就跟脑子缺根筋一样，你跟他讲东他非要扯西，如果不学的话好像还真挺困难的。“那你教教我吧。”
　　有了个能拿捏朱黎的机会，这男子非常高兴，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陈默，想着他是不是应该会参与。
　　陈默一笑，过去抓这男人，他的力气不小，叫男子惊慌不安的挣扎了两下。“也不能就我们参与是不是？要是全府人都不参加那不是着了你的道？我知道您一心为公主，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应当所有人都看看，免得在陛下面前没规没矩的，到时候连累了你也挨训。”
　　“他们我都教训过了……”
　　“万一呢？”陈默把这人拉到身边，“你怎么就敢保证，那些人真的都听你的话？”
　　男子缩起脖子，觉得如果不叫全府人过来这个叫陈默的大概不会信，于是就叫亲信过去按照他的要求过来一起学规矩。
　　不少人来是来了，但对男子的不满已经快化作实质了。之前还只是喜欢颐指气使，现在倒好，直接骑到所有人头上去了。
　　有人看见藏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厨子，露出一点恶意的笑。他们学了大概三四个时辰，等不到饭的公主恼了，跑过来问他们在做什么。
　　男子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过去献殷勤，但公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负责照顾花园的人，负责做点心的厨子，负责做饭的厨子和负责给她做美容的丫鬟，把这个没脑子的太监大骂了一顿。
　　太监委屈的不得了，他说自己做这一切全是为了公主考虑，毕竟公主的母亲在皇帝面前并不受宠，万一要是朝堂发生什么变化公主就是第一个被放弃的，所以他才想着先妥善的处理好面子工程，再想明哲保身之法。
　　公主一听，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环顾一周，把几个重要人物提走了，说他们不用参与。顿了顿，又把朱黎提走了。太监眼看关键人物没拿捏成，急得差点叫出来，他过去试图与公主商量，毕竟朱黎给人动物初印象并不是太好。
　　但清河公主觉得自己的父皇应该不会闲的没事干跑到她家来看给她治病的大夫长啥样，于是就坚定的把朱黎带走了。
　　陈默被留了下来。
　　太监本来还十分遗憾，看到陈默还在立刻就升起了希望，他现在手还疼着呢！“见到人要屈身，懂不懂啊！挺直腰板给谁看呢？”
　　陈默个子高，让太监更加不满了，他找人借戒尺以陈默不懂规矩为由揍了他好几下。反正公主没说停止，他就借机撒气又如何？
　　几天后，陈默就被揍的遍体鳞伤，晚上朱黎要陪，陈默微微用袖子把伤草草的遮住，给他熏了安神香又关好门后，陈默低头揉着被揍出来的紫痕，呼吸一起一伏。
　　公主府内有人不满那太监不是一时，他看到陈默被打了半个月，终于动了一点恻隐之心，给陈默带了一点食物。“给你。”
　　陈默抬头看这人，又低头捧着那个橘子，低声道：“谢谢。”
　　“你怎么这么笨，你不受宠你哥受宠啊，你让你哥跟公主说说好话，你不就被提出去了吗？”她长吁短叹着坐在陈默的身边，道。“唉，你们之前那么对他，他小肚鸡肠肯定要好好折磨你一番，只是可惜了连累我们在太阳底下晒，本来大家都好好的现在却要多受一分苦，真是……”
　　陈默清楚朱黎不会也不擅长求情，他如今在一边事不关己已经算是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他把橘子剥了与那人共享，大概是之前被打了手心，陈默的手异常颤抖，他颤颤巍巍的递过去，叫姑娘心里不是滋味。“给。”
　　“你吃吧，我不饿。”
　　公主这一胎来之不易，为了能让孩子平安成长，陈默估计他们还要在这里长住。如今有人忌惮已经是威胁，要是被世家知道公主与外男相处，指不定又有了可拿捏的把柄。
　　他还在想怎么死遁出去，那边姑娘突然问陈默的年纪，陈默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姑娘略惊慌，她看陈默这孩子笨拙无比，感觉他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道：“要不，我跟我姐说一声，让她帮帮你？”
　　“真的？”陈默先是惊讶，然后又问，“可是这样你不就被留下了么？”
　　“没事，我皮糙肉厚！”
　　望着她的脸，陈默只觉得这小姑娘傻得可爱，他的手一动，橘皮里的汁液飞入眼睛，陈默低头去擦，看起来就像是情绪上头崩溃了一般。
　　女孩紧张的凑过去，“怎么了？”
　　陈默擦了擦眼角，他觉得自己有点局限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了，如果不能离开，如果这辈子也像上辈子一样，那是不是代表他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噩梦？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呵斥，陈默的手一顿，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越活越艰难。他抬头看，是朱黎。
　　这个人物出现在陈默的生命里，给了他希望又把他推向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公主府会遭遇多大的危机，担心的只有陈默，受伤的也只有陈默。
　　“师兄，”陈默站起身，他红着一只眼睛，像是刚刚哭过一般。“你来了？”
　　朱黎拉住他，越过他审视那个与陈默并排而立的女子，她看起来年纪很小。
　　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朱黎把烦躁收起来，望着陈默，道：“有虫子。”

　　陈默先去捉虫，但因为天色不算亮，他从一开始的一无所获到后面的视野模糊。朱黎眼看他指望不上，挥手叫陈默不要找了，语气不是很好。
　　陈默手里的橘子之前被朱黎还回去了，他现在满手的橘子味，朱黎坐立难安，叫陈默帮忙他也顶不了多大用，但又不想转身求其他人捉虫，只坐在原地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第二天，那太监病了，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休息休息，叫大家今天不用练习礼仪了。
　　陈默白天继续捉虫，晚上摸了摸眼睛，忍不住的想到底还有谁会在意他。他现在坐在桌前，朱黎躺着，灯光虽然有但是很昏暗，有种犯错了连夜罚跪的既视感，淡淡的纠结感环绕周围，无论是朱黎和他都没有打破僵局。
　　徐放说他继续去帮蜀山人去了，因为部分仙草的制药技术还掌握在人类手里，贸然拿着根系带泥土的植物塞嘴里感觉有点奇怪。陈默答应了，他想多嘱咐什么，但又回忆起这本该是属于朱黎的事，他不应该插手太多。
　　看情况，公主要留他们下来的心很强烈。没过半个月，那太监就来问陈默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陈默不知道他问什么，说了一句自己有爹。
　　爹啊，爹上辈子还没见过呢。陈默也不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会答应帮徐执清到魔界采药，大概是魔怔了。他飞升之后被关入天牢，岩畅大概是嫌他丢人，从没看过他。
　　太监听到他们的父亲在外面逍遥，心想这爹可真不要脸，自己逍遥让两个儿子外出打拼，和他爹一个狗德行。
　　不过该孝敬还是得孝敬，谁让他是爹呢？
　　太监说：“你哥不给你治治伤？”
　　陈默低头，看自己身上被这个人打出来的伤疤，摇头表示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公主当真要朱黎留下来长住，朱黎本来也打算走，但听到公主态度诚恳的拿出金银，说是听说孩子年纪小最容易生病，她初为人母不希望自己耗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就这么付诸东流，想让朱黎多跟几年，等孩子长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了再走也不迟。
　　朱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随即又想到自己的钱好像也是这么被骗走的，面孔冷酷的没有及时说话。
　　陈默看朱黎不说话，想着先拒绝算了，他们还要找娃，时间拖得越久对上界越不利。“那个……”
　　那太监也说：“留下来吧，正好可以把我妹妹介绍给你认识。”
　　妹妹？朱黎扭头看陈默，后者冷汗如雨，埋怨的看向太监，好像在抱怨他为什么关键时候提这茬。
　　“行。”朱黎答应了，他起身的时候，眼神很明显的在太监身上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陈默看朱黎的眼神，觉得他要找自己兴师问罪，毕竟他之前就说过希望陈默洁身自好，如今太监自愿说过来介绍人，肯定是引起了朱黎的注意。
　　“你要不还是别介绍了？”陈默劝太监。
　　那太监瞪他一眼，“你想得美！妹妹可是咱家心尖尖上的宝贝，之前那都是客套，懂吗？”
　　“啊，哦……！”他哪有想得美啊，他就是担心这人会被朱黎干掉。陈默一边走一边挠头，不过朱黎之前也不是一直都在乎他，这回他没有表现出对太监太多的敌意，大概是已经放弃他了吧。
　　太监在后面喊，“站直咯，你又不服侍皇帝老弓着背像什么话！”
　　“你又不是我爹，管那么多？”
　　“嘿，你这臭小子。”
　　公主生了，是个女的。她生产没有丽梅和陈巧玲那么费劲，没花一个时辰娃就出来了，嘤嘤哭泣，蜷着小手指，红扑扑的脸颊上满是刚生出来被挤压的皱纹，像个猴子似的。
　　邓耀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再生个儿子，凑个好字。他把女儿放下去看公主，清河公主微微闭着眼睛没理他，大概是才生产气虚。邓耀兴奋的把人硬是摇醒，对着公主大声宣布要造第二胎，被心疼公主的一帮丫鬟请出了产房。
　　邓耀在屋外坐立难安，他碎碎念着布置周密的计划，想着何时才能与公主共度良宵。
　　朱黎这期间一直关注小郡主的动向，他看这孩子心脉不是很稳，大概是父母基因有点问题，呼吸得非常艰难。丫鬟一边抱着孩子哄一边问朱黎她是不是有问题，但朱黎又觉得这个时候对才获得孩子的公主来说太过珍贵，跟她讲她女儿可能有心肺方面的基础病不太好，只是说先看看。
　　等公主养好一些了，就把邓家人都接到了府里，她派人去操办邓耀家人搬到附近这边的事，一边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接待邓哲他们。
　　陈巧玲对这个独属于邓家血脉的孩子很满意，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心里始终有她这个母亲。邓耀把父母迎进屋，给他们准备了一点茶水点心平复旅途的疲惫，见邓楚没来，邓耀微微不解，问：“娘，弟弟去哪儿了？”
　　邓楚没有从仕，反正邓耀这么聪明，爹娘指望他就可以了，邓楚只是个废物，在外面花天酒地就行了。
　　邓耀一听弟弟不愿意来，有点难受。他这驸马还不是只能听公主的话，要想彻底翻身还得指望邓楚出出力。“娘，你得劝劝他，这驸马之位……公主！”
　　见清河公主登场，邓耀赶紧把心里的不满压下，过去迎了人过来。眼看男方父母都到了，清河公主一高兴，便说她要把自己在皇宫里的母亲锦妃也带出来，他们一起安享晚年。
　　邓耀从没听她提过这事，伸手按住她表示此事先不急。
　　但清河公主却冷了语气，说是锦妃早就接出来了，只等孩子出世婆家人来，他们才好一起。
　　陈巧玲看邓耀的脸色越来越差，心里很是担忧，忙说他们才来还没收拾，怕是形象会让锦妃不满。
　　清河公主表示她母妃并不介意。
　　那边公主去请人，这边陈巧玲赶紧劝邓耀不要摆脸子，毕竟是公主，虽然不受宠但这里是天宸又不是承池，承池送公主跟送牲畜似的，天宸皇室实力还是很可以的，不会薄待任何一位皇室成员，他们这些做小民的，还是小心一些得好。
　　邓耀就吐槽了一句，“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锦妃看起来非常年轻，她个头不高，和清河公主站在一起跟姐妹差不多。邓耀原先听说这锦妃也是别国的公主，后来是陛下在外面救下了她才入宫做了妃子。
　　清河公主非常喜欢母亲，因为她小时候经常给自己唱家乡的歌谣，那种咿咿呀呀的腔调像外婆在身边轻哄着，语气里充满了温柔与爱。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陈巧玲就有点担心，邓耀对清河公主的不满已经快遮掩不住了，席间公主想听他们老家的见闻邓耀就几次讽刺她。陈巧玲赶紧过去多说了几句，但公主明显挂心了，锦妃都还在吃她就已经放下了筷子，看起来是不打算再吃了。
　　那边邓哲又希望公主在附近直接买个宅子给他们住，邓耀读书这么多年终于功成名就，想必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应该是能安享晚年了。那边邓耀一听，高兴的说已经看好了地方，只要邓哲答应了他们立刻就去准备。
　　锦妃不怎么参与讨论，只是一边坐在那里慢慢吃着，一边问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在偏厅看见了一个外男，说那是谁。
　　清河公主一顿，去听了太监的耳语，得知是陈默后，对锦妃道：“那是本宫新养的面首。”
　　“看起来不好驾驭……”
　　清河公主表示：“驾驭不住，饿他十天不就行了。面首这玩意不如驸马，只能拿来玩一玩，若是要真有用，那还得是驸马。”
　　锦妃没说什么。
　　那边邓耀打算冲过去一问究竟，被母亲拉住了。清河公主多次不与邓耀商量就做决定，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邓耀看母亲一眼，把她甩开后扭头质问清河公主，“你什么意思？”
　　太监问公主：“是否给他安排住处？”
　　公主道：“不急，本宫还要先看看他的人品。”她起身去，平静的带着母亲去看房间。
　　邓耀叫嚣起来：“清河！你把话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邓耀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锦妃要住公主府，但是他的父母却住外头，明显是公主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还没和妻子争论，他爹邓哲就不干了。“你让我一把老骨头还要早早爬起来给这个请安，给那个请安？”
　　邓耀说：“不是，主要是她和她娘都在我们这边，你们住在外面，让别人怎么看我？”
　　一个公主就够他受了，再来一个娘娘，他这不跟清河旁边的那个阉人差不多了吗？
　　陈巧玲觉得直接回去算了，反正邓楚那边也需要帮衬。而邓哲自然是听她的，也闹着要回去。
　　邓耀一想到自己服侍完公主还要看锦妃的脸色，就觉得自己的余生简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说服父母留下，但陈巧玲觉得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事，彼此退让没什么不好。
　　邓耀：“她都快把我逼死了！娘，做驸马一点都不好。”
　　“既如此，那能怎么办呢？”
　　邓耀一时语塞，“早知道，我就不参加这殿试了。”
　　陈巧玲说后妃出宫应该不是小事，清河肯定做了很多的努力才说服陛下，他应该感到高兴，高兴公主终于和锦妃母女重聚。
　　邓耀才不肯，先说让他们暂住自己提到的住处，然后等他说服公主之后，他们再搬进来。
　　这次邓哲夫妇没有带多少人进京，而且陈巧玲看情况，觉得清河公主没那么好说话，摇头走了。
　　邓耀觉得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的。
　　那边锦妃也不太想在这里长住，她闺女是亲人，女婿可不是，别说亲亲热热了，就算现在两人闹别扭了她也觉得尴尬。“我还是走吧。”
　　“母亲！”

　　第395章
　　清河公主花了很久的功夫终于把锦妃留下来住了一天，当晚邓耀和清河公主争论邓哲夫妇的安置问题，吵得隔壁房间里的婴儿啼哭不止。
　　第二天锦妃就说已经通知了皇家侍卫，说是先回去了。清河公主更气，摔了自己最爱的手镯，手指紧紧的握成一团。“为什么？”
　　丫鬟在一边屏息。那边清河公主缓了口气，先问：“神医呢？”
　　“禀公主，神医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听到朱黎来了，清河平复好情绪，起身去看娃。
　　朱黎听见女孩哭了一个晚上本就心里不安，这时看见孩子生母来了，心里隐隐有些埋怨。清河像没事人一样把孩子抱着哄，但这个举动反而使娃被惊醒，她原来只是闭嘴说胡话，现在开始又咳又哭。
　　朱黎一看这女人照顾自己的娃都这么笨拙，连他这个男人都不如，轻声道：“慢点拍。”
　　清河公主听了他的话，开始慢慢哄孩子。她原先觉得自己是想体验做母亲的感觉，可是孩子出生以后，入目的每一件事都让她烦心。
　　她听不少过来人说过产后恢复期要死要活的，那段时间清河公主其实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反倒有种身处局外的感觉。
　　不跟自己住的母亲，越来越难以相处的丈夫，以及根本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孩子，种种麻烦堆在一起，让清河公主身心俱疲，可偏偏她已经夸下海口，不能再对眼前一切产生逃避的想法。
　　等到孩子终于稳定了之后，清河公主才意识到，她已经有几个时辰没管邓耀了。
　　一想到还要找那个大男人，清河公主就烦。“玩够了他自然会回来，别管他。”
　　朱黎说：“殿下现在的身体还不宜大动肝火，若是能够调节还是尽量平心静气得好。”他说话时已经感觉自己有点不礼貌了，微微低垂着，没有直视公主。
　　周围人也劝说不是什么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清河听进去了一点，放手把孩子交给别人去照顾，自己则是坐在位置上，平定心神。
　　小娃的状态必须时刻不离的关注着，虽然比起兔子们来说是闹了一点，但兔娃子可是会尖叫一声后两腿一蹬，比乍醒后呜咽咽嘤嘤嘤的人类婴儿还是难伺候些。
　　照顾了几年后，孩子就会说话了。但语言功能不是很利索，说话大舌头。
　　邓耀虽然容易发脾气，但脾气消得也快。一看清河公主最近心情还不错，又提了要娃的事。清河公主对这种事已经没那么热衷了，她觉得自己养一个孩子就够了，但邓耀觉得大女儿和媳妇一个性别，不好玩，要生个小子才有意思。
　　清河公主想反正邓耀那体质五年才能得一个，便干脆应了，不过事先可说好，这次没怀就没怀，别把生娃当成一个目标去努力，她会受不了。
　　邓耀连声答应，晚上贴心的给公主按肩膀，至于几年前的那几回争执，好像都只是夫妻间的一种玩闹。
　　在纠缠期间，邓耀就想起了近段时间公主和朱黎走得特别近，他听人说公主还给朱黎亲自剥橘子，这可是连他这个驸马都没有的待遇。
　　他低头看怀里的女人，有种人在魂不在的感觉。虽然他得到了公主的人，但却得不到她的心。
　　“清河，你叫什么？”
　　清河懒懒的说：“什么……”
　　“你的闺名，我想叫你的闺名。”邓耀蹭着她的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应该告诉我……”
　　清河道，“闺名啊……我也不记得了……”
　　“清河……”他把人扳过来，凝视着女人。
　　但随即他又释然了。
　　纵使朱黎得了她的心又怎样，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见过公主很多未在人前表露出的样子，就算是现在这副迟钝朦胧的表情，也在她往日的生活里异常难得。
　　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而已，他邓耀……可是探花郎啊。
　　邓楚听母亲说了后，不知道怎么想的，跑来了公主府。邓耀这几天为他的事忙前忙后的，偶尔还为他答疑解惑，俨然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邓楚和邓耀性格不大一样，他比较摆，而且并不是喜欢花天酒地的那种摆，就是纯粹的喜欢睡觉。朱黎听说后，调笑说水焉择的亲兄弟找到了。
　　陈默其实有点尴尬，邓楚名义上是他儿子，四舍五入那不就是……不行，他可不能胡思乱想。
　　其实邓楚也不是不上进，主要是读书实在是读得烦，本来母亲已经承诺他让他不必再为生计奔波，偏偏邓耀那边又没派上用场，搞得他都习惯这种摸鱼的生活了却又要爬起来找事做，很苦恼。
　　邓耀说自己也是没办法，好日子在前却被招婿，如果他要是知道娶公主等于入赘，他绝对不会干的。可那可是皇帝，不答应会死。
　　邓楚表示，虽然他摆，但只要哥哥有要求他也必然是会支棱起来的。虽然哥哥现在听嫂子的，但让他做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问题，不然他邓家不是白在京城走了一遭？
　　邓耀去跟公主说了，但公主看起来像是有难处，只说她要先问问。
　　朱黎一想就知道公主大概是打算问自己出嫁前的闺蜜团，那些人有一部分可是为了家族来跟公主套近乎，真心很难保证。现在去委托她们向她们的家人给邓楚寻一个合适的职位，人家不可能真上心。
　　“世家间的弊端大抵如此……”什么都追求个利弊，哪怕是夫妻之间因为身后利益链的不同，说话做事之前也要确定人家是不是能相帮。
　　陈默沉思着应该把小郡主派上用场，虽然大家关系不亲，但看到幼童难免心软，没准一下就同意了。“只是”
　　他俩正聊着呢，陈默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怪动静，他推开椅子，低头往桌洞里看，小郡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那边，看到陈默要起身走开，赶紧把人的腿抓住，啊呀啊呀的叫个不听。
　　“好好好我不走，”陈默先坐回去，看到女娃坚持要他把腿放桌洞里，有点无奈。“这样行了吧？”他恢复之前的坐姿，扭头示意朱黎。
　　朱黎便走过去从唯一一面能捞出小郡主的桌子旁，蹲下来。“怎么了？”
　　小孩现在还不会说话，撅着嘴巴，见朱黎蹲下身子往前凑，以为他也要进来，啊呀啊呀的驱赶。“不！不！”
　　朱黎没有办法，对陈默说：“你先这么坐着。”
　　“……”
　　小姑娘没有被关注后，坐在桌子下面一个人玩得很快乐，但没过多久，负责照顾她的人就过来了，他们根本不听小孩说话，把她抱起来左一句右一句，小孩原本非常抗拒，但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对话信息，眼神懵懵的。
　　朱黎轻笑一声，扭头跟陈默继续讨论起有关蜀山的事来。
　　公主那边很快为邓楚找到了事，但介绍人没明说是什么，公主希望邓楚能先去试试，万一不行的话再另想它法。邓楚想反正公主不会害他，就直接去了。
　　结果是养马。马场主人邓楚还没见到，就先看到了几只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他一面赞叹，一面听着负责人跟他讲喂马的流程，一想到自己要和这些家伙们相处，身为男儿的邓楚就有一种自己即将披挂上阵的帅气感，感觉下一秒就有女人对自己投怀送抱。
　　他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他看到了大得惊人的跑马场，以及一不留神就跑没影的马儿，赶紧跑过去好把它们捉回来。
　　光是这一个过程，就把邓楚累的眼冒金星，那马可不是只会往前冲刺，它还会躲避，邓楚喊也没用，又不能用武器把它们刺伤了再追上去，只能跟在马匹后面不停的喊慢点慢点。
　　当晚，邓楚双腿发软的躺在床榻上喘着粗气。
　　次日工作继续，邓楚多年没锻炼的身体得到了很大的折磨，他第三天坚决不肯，可这边又没人照顾他饮食起居，饿了一整天的他只能在第四日继续自己的工作。
　　大概一个月后，邓楚就累病了。他根本没有多少休息时间，除了遛马还有喂马的事他还没接手过，就这一项任务他都完成不了，更别提还要修马蹄，刷马厩，给马洗澡，个个都不轻松。邓楚觉得自己像是被当牛马使唤，哭着要邓耀跟公主说一声，他不在这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