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沏壶花茶

14、魔镜与契约

　　眼瞅着走在不远处的白雪公主单手拎着装了树枝的麻袋，用脚踢开木屋的门，张璇终于渐渐意识到这里绝不是他知道的那个童话里白雪公主的世界，心底泛起寒意，连指尖也开始微微发凉。

　　??他跟在白雪后面，直到再次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还在忙碌的矮人们见到白雪，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快速走到白雪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白雪把麻袋往身旁的地面上一扔，挥挥手道：“都去忙你们的。”说完也不去看这些矮人，而是径自走到那面魔镜面前，沉声道：“魔镜中的奴隶，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话音刚落，那张蓝绿交加的脸再次出现在镜面里，阴森可怖，哪怕见过一次，也让张璇不由得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主人，欢迎回来。”魔镜回道。

　　??“今天，我亲爱的母后终于对我下手了，看来她还是知道了。”白雪低垂着眸，语气里令人揣摩不出情绪。

　　??“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知道呢？”白雪说话的音调突然上扬，看着魔镜，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在问大人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主人，这个问题，我恐怕不能解答。”

　　??“是吗？”白雪来回踱步，突然双手手心相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魔镜说道：“我想起来了，母后的手里好像也持有一面镜子，那镜子的花纹好看极了，母后她——”白雪噙着笑，就像被呵护的孩子回忆起母亲那样温柔地说着，“就是在那面镜子里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和渐渐没有血色的脸啊。”

　　??张璇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后退一步，心底漫上一层恐惧，她究竟是谁？张璇看向其他的矮人，他们就像被操纵的木偶，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这里令人害怕的对话，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都知道内情，完全习惯了。

　　??“主人，王后的那面镜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魔镜那张奇大的嘴一张一合，看得张璇心里发毛。

　　??“诶？你居然不知道吗？”白雪歪了歪头，往前调了一步，离那面魔镜更近了，她的眼睛很黑很大，盯着魔镜，原本那双漂亮的双眼此刻显得愈发空洞诡异：“那面镜子也沾有同你这面魔镜一样的力量，你也可以被那面镜子召唤哦。”

　　??镜中的人脸一瞬间好像有些震颤，回道：“主人，您是怀疑我向王后泄了密吗？”

　　白雪的脸越来越靠近魔镜，乌黑的瞳孔眨也不眨，一字一顿缓缓开了口：“不知道呢，你有吗？”

　　??“没有。”魔镜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五官开始从脸上分离，它在镜中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白雪就这么近距离满意地看着它的反应，声音依旧很温柔，但是渗着些阴冷：“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了。”

　　??说完，白雪往后退了几步，抬脚勾过一张板凳，这张凳子比其他凳子大出很多，一看就是专门给她准备的，白雪慢悠悠坐下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早在与你定下契约之后，我就对你施了术法，你要是撒谎，是会受到割魂的反噬的，我原以为你绝不会这么做，也就没提醒你，没想到啊，魔镜。”白雪面色难过地摇了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眼睛给了你，你就是这么与我合作的吗？”

　　??魔镜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从镜子里传来，强忍着痛苦不让自己嚎叫：“我……我只是想……要解脱……我不……想再，再，待在这镜子中了……”

　　??“我不是答应了你，等消耗完王后，就帮你离开吗？”白雪就像听不出魔镜的痛苦，也看不到现在那张脸被四分五裂又重合又再次撕裂的场景。

　　??“我本已将宠我的父王变成了受我摆布的听话人偶，再有几次母后就无力回天了，每次我出城来森林里玩，都会从随行的两个侍卫中选一个人当祭品以取得我母后的心头血，这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今天竟是只有一个侍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猎人，我就察觉出不对劲。”白雪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摆，“结果你猜猜那个猎人说什么？他说王后要杀我，要我快跑呢。”

　　??张璇默默退到不起眼的角落，听着白雪和镜中人脸的对话，试图理清其中的逻辑。

　　??白雪与人脸定下契约，承诺是放它自由，也就是说这张人脸是被困在这面镜子中的，白雪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眼睛，这对她的眼睛会有什么影响尚未可知，不过获得的好处应该就是可以得到施展巫术之类的术法，她用术法让魔镜一旦对她撒谎就会受到反噬，她的父王可能也是被白雪施展了这种术法而成了她的傀儡，使得每次白雪杀死随行侍卫后都不会有人追责，大概是让国王下令不许调查之类。

　　??而王后也许在巧合下发现自己手中那面镜子的魔力，也召唤来了人脸，人脸发现在白雪身边被解救出镜子遥遥无期，所谓的几次也不知道何时是头，于是暗示王后她快速衰老的脸和身体是事出有因，要求王后与他缔结契约，让王后承诺人脸可以让他自由，当王后照做后，人脸便告诉了王后真相，王后这才得知白雪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施法获取自己的心头血，于是下令找了猎人代替了其中一位侍卫，要求那名猎人去杀死白雪。

　　??后来张璇也得知了所谓的猎人就是左言，而随行的可能被白雪拿去当祭品的就是许秋然。

　　??现在还是有问题，那就是无论是白雪还是王后，要怎么做才能将人脸从镜子里解脱呢？白雪缔结契约的代价是眼睛，对她有什么影响，她现在不是照样看得见吗？杀害侍卫当祭品是要怎么当？王后如果真的也与人脸缔结契约，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以及，白雪取王后的心头血是为了什么？还有一点，这些小矮人们为什么会效命于她？

　　??张璇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其他矮人的身边，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着什么。

　　??根据这些矮人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习惯，张璇差不离地给他们匹配上了名字。

　　??喷嚏精和害羞鬼在来回搬运着白色的棍子，张璇走近看着那堆起来差不多小山高的白棍，才震惊地发现这竟是一根根骨头，是不是人骨他分不出来，但是肯定是动物或者人类的尸骨没错了，想到之前白雪说的拿一个侍卫当“祭品”，张璇汗毛都竖起来了，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捂紧了嘴没让自己叫出声。

　　??紧接着他走到爱生气和开心果旁边，爱生气手里拿着根长勺，一脸不耐烦地盯着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大锅，锅下是烧着正旺的火焰，张璇吞了吞口水，试图往锅里看看在煮什么，被一旁的爱生气发现了，只见他横在自己面前，生气地瞪着自己，开心果则在爱生气背后站着，笑吟吟看着他，旁边火焰的光亮照在他一半脸上，让人不禁有些发怵，张璇怕爱生气出声骂自己引起白雪他们的注意，于是赶紧低下头逃走，正看到靠在桌边打瞌睡的瞌睡虫。

　　??张璇心道这位朋友人设也过稳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边想边拖着那过长的衣摆，踩着不合脚的鞋子，歪歪扭扭来到万事通旁边，万事通正在记录东西，那些文字看上去乱七八糟自己从没看过，但神奇的是当自己真的认真看起来的时候竟能读懂，只见上面记录着：

　　……

　　十二月六号，侍卫华尔兰，脑干

　　十二月十三号，侍卫爱德华，心脏

　　十二月二十号，侍卫约翰，肾脏

　　十二月二十七号，

　　??上面一排排写着日期，人名和……人身体里的各种器官，最后一行只写了日期，还没有姓名，想起来那人脸之前和自己说今天是白雪来的日子，也就是说上面的十二月二十七号，就是今天，而今天因为出了意外，白雪并没有带来侍卫充当祭品。

　　??张璇在阅读的那几张纸已经泛黄显得破旧，万事通看上去是在新的纸张中进行着誊抄。

　　??“糊涂蛋，你在瞎转悠什么，过来。”听到自己被点名，张璇猛吸一口气，又深深呼出去，闭了闭眼，转过身向白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