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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从纪宅回去后,杨澈的心越发不安,让张延派人继续找方鉴下落,城内城外寺庙、道观、慈幼堂诸类地方皆不放过。

      无论如何要阻止方鉴替考。

      同时对于纪濯此人,他也要更进一步了解才行。

      翌日他便带着提前给李姈准备好的年礼主动登公主府的门。

      上次李姈邀请他鉴画不是秘密,如今年底,自己给公主送些孝敬也不算突兀,反而可以正大光明过去。

      马车驶入平江公主府门前街道,见到另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公主府方向迎面驶过来。

      待两架马车驶近,杨澈透过车窗朝对面瞧了一眼,车内的人此时也正撩起车帘望过来。

      匆匆擦肩,他看到一张几分熟悉的容颜,面如冠玉,气质清贵,目光冷淡,没有任何情绪和波澜。

      张延诧异:“太子侍读柳雅元。”

      杨澈淡淡应了声,覆着手炉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柳雅元是柳澄长子,少时进宫陪太子读书。

      当年舞弊案后,李姈为他们伏家惹皇帝不喜,也因为太后曾经为他们指婚,备受朝野指点,柳雅元却在此时向皇帝求娶李姈。皇帝不想李姈再为伏家的事情胡闹,准了柳雅元所求。

      李姈拒婚不成,用出降曹家帮皇帝除掉曹氏来交换。

      也许是两次杀了女儿的夫婿,皇帝心中对李姈这个女儿怀有愧疚,这些年对她宽仁许多。

      此后柳雅元又向皇帝上书求娶,李姈回绝后皇帝没再强逼她。

      柳雅元似乎不死心在等李姈点头,这些年未有婚娶。

      平江公主府门前清静许多。

      府中人见是杨澈,未去通禀直接请他进门,前院的小厮领着他到内院。内院的婢女又引着他去暖阁。

      他故意向婢女打听:“刚刚过来拜访的可是柳侍读?”

      婢女疑惑地看他一眼,顿了下才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听当值的姐姐说刚刚是有位大人来拜访,不过公主没见。”

      没见啊!

      杨澈心中松快,藏着窃喜道:“公主愿见我,是我荣幸。”

      婢女巧笑,“公主喜欢杨解元的画,自然待杨解元不同。”

      他玩笑着问:“公主不喜柳侍读?”

      婢女未有作答,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暖阁前有几名婢女伺候,上次为他引路的婢女也在,身着粉色夹袄,白毛围领,衬着人娇俏。

      她手中正端着茶水准备进去,瞧见杨澈来喜上眉梢,将手中托盘递给身边婢女,让其进去通禀公主,自己朝前迎两步,福了一礼,盈盈笑道:“公主今早还念着回杨解元呢,竟把杨解元念来了。上次杨解元送来的几幅画,公主都特别喜欢,称赞杨解元丹青妙手世间难有。”

      “公主喜欢就好,公主近来可好?”

      “前日受了寒,还在养着。”婢女脸上换上担忧。

      杨澈心头略紧,若是搁前世,受寒吃几粒药就好了,算不得什么病,这个时代却是可大可小。

      “现在如何?”快步朝暖阁门前走。

      “好多了。”婢女疾步挡在门前,笑道,“杨解元担忧公主的心奴婢明白,可也要先整理衣冠呐,怎可这样见公主!”

      杨澈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失礼,忙道了声歉意,整理衣袍头冠。

      此时暖阁内的李姈正在同贴身女史吕青霄说这两日结案的镇纸舞弊之事,听闻杨澈过来,一边拾起桌子上的纸条投进暖炉,一边吩咐女史去请。

      暖阁外间伺候的几名婢女在女史示意下陆陆续续退出去。

      杨澈已经整理完衣冠,询问出来的吕青霄:“公主怎的病了?”

      “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前夜公主赏月,在楼台上吹了风。”吕青霄打着门帘请他进门,领着他朝内室去。

      李姈由殷嬷嬷搀扶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相较上次,又清瘦了些,虽然施了粉黛,依旧没有什么气色,精神头不足。

      李姈松开殷嬷嬷的手,殷嬷嬷会意,和吕青霄退到前室去。

      杨澈上前一步扶住李姈,虽然穿着厚实的冬衣,手臂握在掌中还是纤细一条,手苍白无力地搭着。

      “腊月天寒,若是想赏月,定要多穿些,炉子、炭盆多烧几个,这样病着多难熬。”

      将李姈扶到桌边坐下,把婢女端来的茶水递到她手中,触到她冰凉手指,微微蹙眉,伸手试了一下她额头,并没有烧。

      暖阁内本就烧着地龙,额外又燃着暖炉,已经暖如暮春。李姈穿得很多,可手还是冰凉。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柔软纤细,丝丝凉气从掌心传来,冰冷入骨。

      以前她不是这样,冬日像个小暖炉,一双手也是暖暖的。

      “怎么身体这么差了?”

      “偶感风寒,哪里就差了?”李姈笑着要从他手掌中将手抽出,杨澈抓住没让。

      “现在已经快好了,别担心。”李姈知道杨澈担心,玩笑着道,“前夜风大,贪看了几眼月色,以后不会让自己病了,药苦着呢!”

      听她这么说,杨澈心安又心酸,下意识握紧她柔弱无骨的双手。

      “下次想赏月,我陪你。”

      李姈想了下,点头笑道:“好,说定了,下次月圆不能爽约。”

      “我何时对你爽约过?”

      “怎么没有?”

      有吗?杨澈被问住。

      虽然记忆遥远,但是他很清楚,每次答应她的都践诺了。

      “哪一次?”他真的记不起来,心下惭愧。

      李姈见他认真回忆还未有记起,意识到往事不堪回首,笑着将话搪塞过去:“打趣你呢!”

      李姈状似调皮的一句玩笑,杨澈心里却泛起波涛。他此刻可以肯定,他真的忘记了某件承诺过李姈的事。

      只是她如今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不会再刁蛮地责怪他不上心,更不会撒娇让他补偿。

      如此,他心中更加愧疚。

      他又认真回想,始终想不起来。

      李姈瞧出他的愧色,转开话题说起如今朝中之事。

      前些天她入宫请安,听到一些消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还没有确定,但备选的人并不多。

      “魏尚书、柳侍郎和冯学士三人的可能最大。”李姈沉声道,“他们都是先帝时便拥护陛下的臣子。从前几次的春闱可以看出,陛下所选的主考官都是曾经潜邸时的拥趸之臣。

      陛下的君位得来不正,如今年迈,最怕的就是后人骂他弑兄夺位,乱臣贼子,将他半辈子的功绩掩盖。陛下想科举选拔上来的官吏认可他当年谋逆之举,这三人是陛下心腹之臣,可能性较大。”

      杨澈注意到李姈在提到陛下时,眼中藏着一丝厌恶和仇恨。

      曾经陛下是她敬重的父亲。此时提起来,已没有父女之情。

      “无论何人,只希望这场春闱能够干净些。”

      李姈忽然抬眼盯着他的眼眸,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杨澈一丝不安,咀嚼了下刚刚的话,并没有说错什么。

      李姈饮了口热茶冷笑道:“自古至今,科场没有哪一场是干干净净的。从主考官到供给差役,从内外帘官到考生,都是脏的。真正干净的官员,这朝堂容不下。”

      杨澈没有反驳,这是不争的事实,壬辰科就是最好的例子。

      清廉的官员、清白的考生被扣上舞弊的罪名,而真正贪墨的官员、舞弊的考生却逍遥法外。

      “明年的春闱不会干净,只会更浑。”李姈下一个明确的结论。

      他试探问:“可有查到孙巍背后之人?”

      李姈泄口气,颇为失望:“还没有。孙巍也意识到文试之后才名太盛,被满城举子盯着,自己扛不住,一直称病不出,敛起锋芒,估计是要躲一阵子。假扮他之人自不会露面。依我猜测,背后之人要到春闱方会出现。”

      杨澈宽慰道:“无论如何收敛,明年春闱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这事情我盯着,你现在身子不好,就好好休养,马上要过年了,别太费心神。”

      李姈想了想,笑着点头。

      杨澈又借着话题提到纪濯,此人文试时也在盯着孙巍,这次查蒋平藻的案子,顺便还查出了一批卖舞弊之物的黑市小贩,他便借故打听纪濯此人。

      李姈道:“此人我倒是熟悉,私下也见过几次,虽然外面传他性情耿直,为官公正廉明,实则不尽然,这是最近几年办了几件案子才传出来的名声。

      纪濯早年有些世故圆滑,后来又是靠着阴谋算计逼走原来上司齐少卿自己取而代之。

      据我所知,前几年汪阁老的侄孙失手杀人,是他暗中动了手脚最后将这个案子定为‘杀犯’,无罪放了。”

      这是杨澈第一次听到关于纪濯的反面之论。进京后,无论从秦戴川那里,还是重华书院学子的口中,抑或其他人所言,纪濯一直都是积极正面的形象。

      几次接触,也正验证了这些人所言。李姈这个消息让他很意外。

      李姈毕竟身为公主,平素往来前朝官员后宅贵妇皆有之,能探听到更隐秘之事,她的消息更为全面可靠。

      他遂问:“此人与胡阁老关系如何?”胡开远那幅画可不轻易得。

      “私下倒是无甚往来。”

      杨澈此刻觉得,有些事李姈也不能尽知,他认识的纪濯只是纪濯其中一面。

      不多会儿嬷嬷进来,已经传饭送过来。

      大约是病中胃口不好,李姈也没吃什么。

      用完饭李姈面上已露出疲态,杨澈准备扶她去歇息,婢女们又端着汤药进来。

      李姈闻到汤药的味道脑袋就皱了一把。

      她从小就害怕喝药,每次喝一碗吐半碗,折腾要命。

      吕青霄端来的药碗旁有两盏茶和一小盅青梅果脯,果脯是为了解苦味,也是李姈喝完药的救命东西。

      杨澈以为李姈还会像少时一般折腾,却不想她只是皱着眉头,一口气将大半碗药喝下去,轻咳几声,快速漱口喝几口茶缓一缓。青梅果脯未动。

      看得出她口中还很苦,只是在忍着,也许是不想让他觉得她还像个娇气的姑娘需要这种小东西哄着。

      杨澈捏起一颗递给她。

      李姈看他一眼没有接,杨澈又朝前送了送,送到她的唇边,打趣着说:“老大夫尝药都要找块方糖去苦味呢,你比老大夫还厉害,都不要去去苦味的?”

      被看穿心思,李姈面上有些尴尬,微微张口含住青梅果脯,酸甜的味道慢慢盖住口中药苦,让她想到少时杨澈哄她喝药的事情来,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汤药喝下不过片刻,李姈便有些昏沉,杨澈不便多留,便起身告辞。嬷嬷领着婢女进来伺候歇息。

      吕青霄送杨澈出门,避开身后跟着的婢女,压着声与杨澈说:“二公子平素得空可以多来看看公主。”

      杨澈没应声,他不是不想来,只是不敢多来,怕给她招来非议,也怕有朝一日自己身份败露连累她,所以明面上不敢太亲近。

      刚上马车,廖簇禀道:“有人盯着咱们,像是上午那位公子的人。”

      杨澈思忖一下吩咐张延:“拐到另一条街后,将人抓来。”

      盯梢的是个小厮,被张延塞进马车。

      小厮爬起身靠车壁坐着,拍掉身上沾的雪沫,斜着眼看杨澈,满脸不服气。

      “你这小子倒是挺有种。”张延踢了踢小厮小腿。

      小厮冷呲他一声。

      杨澈打量小厮一眼恐吓道:“小柳大人胆子挺大,竟敢派人监视公主,他这官位是不是坐得太舒坦了?”

      “胡说!”小厮激动辩驳,“我家公子根本没监视公主。”

      “你在远处盯着公主府一举一动,不算监视?不如我将你交给公主,让你家公子去和公主解释?”

      小厮闻言气势一下子瘪下去,目光变得惊慌,双手抓着衣摆坐不安稳。见杨澈神情泰然自若,心中更慌,忙爬起来跪着,却不开口。

      杨澈再问:“小柳大人让你盯着公主府做什么?”

      小厮畏缩的目光瞥他一眼,支吾没说出来。

      杨澈声音严厉几分:“但凡公主交往之人,是否你家公子都要查个清楚?这些年你家公子都盯着哪些人,做了什么?快快说来,否则我立即将你送去公主府治罪!”

      小厮吓得伏身,支吾一阵依旧说不出什么。

      杨澈朝车门外吩咐:“调转马头回公主府。”

      小厮感觉到马车在掉头,吓得慌忙叩首求饶。他清楚这事情若是让公主知晓,后果是什么。自家公子遭公主厌恶,自己甚至家人的性命都不保,不敢再隐瞒,一股脑全都招了。

      “我家公子只让小人盯着公子您,想知道公子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恶意。我家公子只是担心公主安危,怕接近公主之人居心叵测,对公主不利。绝不是监视公主,求公子开恩,别将小人交给公主。”

      害怕别人居心叵测?

      他柳雅元才是居心叵测!

      “都盯过哪些人?”

      小厮立即将知道的一一报上来。

      这里面有年轻的朝廷官员,有权贵子弟,也有文人书生。对于那些贵妇贵女们,柳雅元一个没盯着。真的为公主好就不会眼睛放在这些年轻的男子身上。

      其心昭昭。

      小厮说完又叩首求饶,杨澈为难他一个小厮也没意义,让廖簇停车,张延一脚将小厮踹下车。

      小厮爬起身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这里是西市,马车根本没有掉头回公主府。

      “这事要和公主说吗?”张延气愤地问。

      “不必,她心中装的事已经很多,如今又病着,别让她烦心。你和公主府的侍卫说一声,请他们留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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