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最好的朋友结婚了》五月维夏

8、风筝线

　　到了医院时，纪淮有些不敢认，外婆短短这些日子里仿佛瘦了好多。他看向时越，却见他神情也不好受。

　　可时越依旧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一进门就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外婆常说他长得好看，就是气质太冷，笑起来倒像是冰雪消融，可以让她配着多吃下一碗饭。

　　“漂亮的林小姐，不知道这束百合能否配的上呢？而我又是否有这个荣幸送你一束花？”时越将那一大束花摆在外婆面前，而花后是他那张好看的脸。

　　外婆笑着接过，因为时越的到来心情好上很多，“这世界上的花这么多，而我却偏爱百合。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你和你外公，如今你外公不在了……”

　　怕她伤感，时越赶忙接过话头，“我来送，连外公的那份一起。”

　　外婆又笑笑，“我有没有和你讲过这件事，年纪一大，就老忘事。我怕我以后不记得了，小越你听完，帮我记着。”

　　时越将百合插进花瓶里，又细心地剪好末尾，他手指纤长，做什么都像艺术品。

　　他一边插花，一边点点头。

　　外婆继续开口，“年轻的时候，我和你外公都在村子里，没什么钱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邻居家出去打工的女伴那天捧着花回来，告诉我是什么情人节，情人节是要收花的。可我们那个小镇那么小，小到连一家花店都没有。你外公怕我失望，就跑到山上去摘了百合。”

　　“他将那亲手摘的百合花送到我怀里的时候，对我说，现在你也有花了，不用羡慕别人。”

　　外婆整个眼神都愈发柔和起来，似是怀念。

　　“那束百合花的味道很好闻，好闻到在我记忆中盘旋多年。后来我收到了很多束百合花，却都没有当年那么深的香味了。”

　　时越握了握她的手，他知道语言的乏力，他也知道那种旁人无法触及的想念，所以他没有选择安慰，他知道他安慰不了外婆。

　　“所以，你就是因为那束花答应外公的吗？”时越问道。

　　外婆却忍不住笑起来，“才不是，其实是因为你外公在我们那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帅。”

　　纪淮忍不住笑出声。

　　外婆这才注意到一直被时越挡住的纪淮。

　　只不过停顿思索了几秒，外婆立刻反应过来，“有一阵没见了，是小淮吧？”

　　纪淮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礼品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而后握住了外婆向他伸出的手。

　　“外婆，我是纪淮，不好意思现在才来看你。”

　　外婆却摇摇头，“你来我便很开心。”

　　时越在一旁看着双手交握的俩人，思绪万千，好似这个世界上在乎他时越的人，此刻都在身边了。

　　“外婆，我有事和你讲。”时越拉起纪淮的手，将两双带着婚戒的手向上呈现在外婆面前，“我和纪淮结婚了。”

　　外婆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却一会儿就反应过来，她看向时越那双眼睛，似是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些东西，然而那双眸子里依旧一如往常，外婆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我觉得小淮这个孩子很衬你，知根知底一起长大，也很好。”

　　纪淮没想到外婆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本以为免不了一番盘问。结果什么都没有，外婆只是温柔地在祝福着他们。

　　“外婆，你要赶快好起来，看到我和纪淮一直幸福下去。”时越说道。

　　外婆其实看得很开，人到一定岁数，自然就会有那个岁数的命数。可她不想时越不开心，所以她只是笑着答应他。

　　临走时，外婆将时越支开，似是有话要和纪淮说。

　　纪淮一瞬间有些紧张，因为在外婆面前，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身份。

　　外婆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只是温柔地拉过他的手，外婆长了一副好相貌，这副好相貌很好地遗传到了时越身上。

　　“你和小越……”外婆开口，说到一半，却心里已经了然。活了这么大年岁，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更何况时越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她再了解不过，所以她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外婆能够想明白时越想找个人哄她的孝心，然而却理解不了纪淮同意陪时越过家家的缘由。

　　纪家的小子，绝不会被婚事裹挟，除非他自己愿意。

　　正当外婆有些想不通，亦不好开口问时，纪淮突然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局促，一丝紧张，更多地却是豁出去的决心与勇气。

　　“外婆，我够配时越吗？”纪淮的话声音不大，却足够震耳欲聋。

　　外婆仿佛有一瞬间的愣神，被纪淮的话所惊骇到。

　　这样的表情，外婆只在那年时越的外公向她求婚时见过。

　　一样的紧张，却一样的毫不退缩。

　　所以她知道了，眼前这个孩子，爱着她的外孙，这便是他答应的唯一理由。

　　见外婆不回答，纪淮有些微微沮丧，但又很快振作起来，“外婆，就算你觉得我还稍差一点也没关系，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足够匹配得上时越的人。”

　　“外婆，我和你承诺，时越和我在一起后，我绝不会让他吃一点苦，我会照顾好他，让他从我这得到幸福。”

　　我会用自己全部的心，全部的生命，永恒不变地爱着时越。

　　“所以，外婆求求你不要反对，你也知道时越最听你的话。外婆，请您同意给我这个机会。”

　　能够爱时越的机会……

　　然而外婆却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那你知道时越那孩子……”

　　“我知道，但只会让我更想要保护他，这绝对不会成为我放弃的理由。”纪淮迅速接过外婆的话，生怕她将时越的伤口再次提起，那么他们俩人都不会好受。

　　那是隐痛的秘不可宣，那是需要被他们永远藏起来的秘密。

　　眼前这个孩子说完这番话，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紧张，然而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那是足够可以骇动自己的诚意与决心。

　　所以外婆相信，自己能够放心到把时越交给他。

　　他会是所有人里最爱时越的一个。

　　“小淮，你是再好不过的孩子，外婆当然祝福你们。能听到你们结婚的消息，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外婆握着纪淮的手说道。

　　纪淮终于松一口气，至少时越不会因为外婆而跟他提分开。

　　“小淮，外婆也祝福你，得偿所愿，心愿成真。”时越进来时，跟她讲结婚这件事的表情，她又如何看不出，只怕时越是真的将与纪淮这件事当成一个敷衍的游戏。

　　纪淮微愣，却听外婆又继续说道。

　　“但是太累了的话，就放手吧。外婆把你当半个外孙，自然也会心疼你。”

　　追着一个自由漂泊的风筝，线却从来不在自己手里，如何能不受伤。

　　所以，累了的话，就放手吧，外婆绝不会怪你。

　　然而纪淮却知道，他从小到大在时越身上栽了无数跟头，却从来学不会放手这件事。

　　要他放弃时越，除非山崩地裂，除非他呼吸停止。

　　除非时越主动要求……

　　要不然谁也不可以，让他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