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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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棚的灯光是冷白色的，达达利亚只留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扣子松松垮垮地扣着。身形精瘦的青年坐姿散漫，深蓝的眼眸却不敢看向身前的少女。
沈山拾摇了摇容器里的深红色液体，露出一个温顺无害的笑容，下一瞬直接将玻璃容器狠狠敲打在椅子扶手上。
飞溅的玻璃碎屑从青年的眼角略过，映照出他有些懵的神色。
他闻到了草莓的气息。
达达利亚顿了顿，缓慢地伸出手触摸飞溅到脸颊旁的粘稠液体，是鲜红刺眼的血色。
--颜料吗？
青年执行官还在愣神，属于另一个人的微凉指尖缓慢划过他白皙的锁骨，达达利亚迟钝地将视线移动到自己的身体那，少女白皙的指尖沾染上血色的痕迹，轻缓地抚过他的肌肤……
温热的指尖，跳动的心脏。草莓味的香甜气息在四周弥漫。
达达利亚更懵了。
--不是，这对吗？
沈山拾的指尖颤抖，小心翼翼摁在青年执行官的唇角，将血色痕迹在他唇边抹过。
像在对待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青年执行官低垂着眼眸，敛去眼底的神色。
女孩手背的青色血脉清晰可见，微粉的指尖沾着妖冶的红色液体，摁在他温热的唇角边。
她的指尖一直在抖，也不敢抬眼和他对视。
达达利亚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能感受到少女急促的呼吸声。
好像又吓到她了……
达达利亚最后的那点怪异感都彻底消散了。摄影师这样一定有她的道理，女皇陛下请来的人一定有道理。
沈山拾克制地呼出一口气，双手紧紧摩挲着摄影机的边缘，“这是神迹。”
她低声呢喃，声音消散在风中。
“大人请看向我的镜头，眼神请再侵略性一点，对……您可以拿着玻璃碎屑。”
“……”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嗯？”达达利亚倏地抬眸，“你刚刚说什么？”
沈山拾的指尖一顿，肩膀抖了抖，“……没说什么啊？大人你听错了吧。”
达达利亚点点头，继续配合沈山拾的拍摄。
--听错了吧。小社恐怎么会那样说话。
青年未曾察觉摄影机镜头背后，少女的眸色渐深。
她长久、缓慢地注视着镜头前的年轻男子，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尖利的獠牙。
***
拍摄持续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快要下班才结束。
达达利亚在清理身上的痕迹时，遇见了和沈山拾一起来的小助理。他的年纪看上去和托克差不多，眼睛是漂亮的玫瑰色。
沈山拾叫他“沈奇”。
他用纸巾擦了许久都擦不掉沈山拾弄在他身上的红色颜料状的液体，一旁收拾物品的沈奇见状递给他一张湿巾。
达达利亚接过，随意地往脸上涂抹了下，轻而易举地擦干了脸上干涸的血痕。
他略微讶异地垂眼看面前的小孩。
沈奇似乎见怪不怪，他的眸光一直落在青年腰间的插着的一把银制刀具上，许久后低声询问，“是她给你的吗？”
沈奇的面色有点古怪，达达利亚困惑点头，“这个不能收吗？”
他挺喜欢这个小武器的，正好上回打架的时候弄坏了一把。
沈奇闻言面色更加差劲了，他摇摇头，“能收。”
他朝达达利亚鞠了个满躬，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下，嘴里还嘀嘀咕咕什么。达达利亚没懂，只觉得对方对他敬畏了不少。
这也是什么摄影圈内的礼仪吗？他一直以为送刀这种是用来决斗的。
沈奇临走前郑重地看了达达利亚一眼，“请您务必妥善保管这把刀。”
达达利亚：？
等青年执行官清理干净后，沈山拾也收拾好所有的装备了。
达达利亚问她还想去哪里，却只见她摇头。
他听她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分别的时候，沈山拾也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想看看至冬最险峻的山。”
达达利亚被她眸中的亮光烫得移开了视线。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是什么。
就像他不断追求极致的战斗，FOX或许也喜欢这种绝处逢生所带来的刺激与惊喜吧。
青年笑了笑，橙黄的额发被风吹起，却遮挡不住湛蓝眼眸中的笑意，“是吗？那就去好好看看吧。”
“您不和我一起吗？”
“嗯？”
沈山拾指了指青年腰间的刀，“您收下了。”
少女扬起羞涩的笑，漆黑的眼瞳直直与达达利亚对视，她的唇角翕动，“这是永恒的承诺。”
风雪迷住了达达利亚的视线，他将沈山拾送出至冬宫，看着小小的背影消散在风雪里。
对于冬天来说，永恒是不是过于残酷了。
“老大，要加班开会。”
债务处理人出现在青年身后，门外的风雪铺天盖地，席卷整个国度，他不知道公子大人在注视着什么，这些风景太习以为常了。
达达利亚转身点头，“是关于最近旅游业的问题吗？”
“是的，上头说要抓住这波泼天的富贵,大力发展至冬经济……”
“打住，我知道了。”
青年执行官揉了揉眉心，指腹内还残留着草莓的香甜气息，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有草莓味的甜点吗？”
债务处理人愣了愣，“啊……老大你想吃吗？我这就让人去做。”
达达利亚淡淡地嗯了声。
***
天空下着小雪。
沈奇拿着设备跟在沈山拾身后，“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沈山拾没有回答，她静静矗立在山坡上，雪花飘飘扬扬，吹起她的衣摆，随狂风作响。
沈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小片松雪林。
高大挺拔的松树一片挨着一片，层层叠叠的针叶被积雪覆盖，冷风带来松叶的气息。
沈奇看着自家小姐拿出摄影机，将风雪、松林定格在镜头里。
他一直都知道为什么小姐喜欢摄影。
他们的寿命太过漫长了，时间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惩罚，如果能将时间定格在某一刻，这是多少族人梦寐以求的。自然，小姐也不能免俗。
“沈奇，你回去吧。”
男孩的身影微微一滞。
“你知道的，我现在并不想自杀。”
沈山拾回头，风吹起她飘扬的发丝，冷冽的寒风吹红了她的眼尾，眼瞳是毫不掩饰的深红色。
她扬起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迅速摊开双手，后撤步向后仰躺。
沈奇眨了眨眼，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迟钝、呆愣地注视着沈山拾从山坡跌落。少女漂亮的白裙和风雪一个颜色，也让她的身影掩盖在风雪里。
除了她死死抓住的黑色摄影机。
沈奇破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冲着山崖下大喊，“小姐！你都被雪埋死了他哪能看见？”
姑奶奶……他真的服了。
都活多长时间了，怎么脑子越长越回去。
当然，这话沈奇不敢说。
***
会议的时间不算太长，达达利亚还算愉快地下了班。
他喜欢回住所路上经过的那片松雪林，冷冽的松木气息能缓解一天的疲惫。顺着松木小径能够很快回到执行官住所，偶尔心情愉快的时候，他还会再松木林附近雪钓。
刚踏入松木林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入口处树立着一块木匾，上面指示着方向。
他依稀记得这片松木林是无人管辖的，上班路过这还没有方向标识。
循规蹈矩的事也太没意义了，达达利亚的脚步调转了方向，顺着没有指示标的路走了。
趴在雪堆里的沈奇差点就想用铲子铲飞这个执行官。
他朝沈山拾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认命地拿起铲子狠狠敲打在自己的腿部。
心满意足地获得一瘸一拐的腿后，他又用冰棱将衣服划得破破烂烂。
“大人……公子大人！救、救命……”
明明是风雪很大的天气，微弱的声音却精准地传进了达达利亚的耳朵。
他停顿在原地，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只是一小会，白茫茫的风雪中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沈奇跛着脚，几乎连滚带爬地在风雪中前进，衣服被什么划烂了，身上也有很多伤口。
达达利亚皱了皱眉，等了会却发现他的背后没有那个娇小的身影。
“FOX呢？”
沈奇哭哭啼啼地擦着快要结成冰的鼻涕，达达利亚猛地拽住他的肩膀，“我问你FOX呢？！”
达达利亚眉心突突突地跳，沈奇指了指一旁的小径，正是达达利亚方才拒绝走的路。
青年执行官脱下外衣丢给沈奇，“裹好，找个地方避一下雪，风暴要开始了。”
沈奇抽抽噎噎地应了下来，直到青年执行官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断掉的腿接起。
他每隔十分钟就要去给小姐清理身上埋着的雪，还贴心弄了个路牌，希望大小姐最近可以慢点寻死。
喜欢上人类可不是一件好事。
***
雪实在太大了。
哪怕是在至冬国的本土人，稍不留意都可能丧命在风雪里。
达达利亚的脑海里突然闪出FOX的双眸，是至冬很少见的黑眸，那样存粹、明净，让他想起雪钓的冰湖。
他开始后悔拒绝沈山拾的提议，会议少了他也无所谓，但沈山拾是第一次来至冬……他怎么能够放心让一个小姑娘和小屁孩独自在风雪里奔走。
雪越下越大了。
达达利亚清楚他现在需要找个庇护所暂时呆着，等雪停后再出来找人是最好的方法。但冲动终究是战胜了理智。
青年的一头亮眼的橙发被风雪侵染成白丝，细长的睫毛也覆上了薄薄的冷霜。
他撑着手抵御着风雪，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就在他所矗立的地方附近。
风雪咆哮而过，地面都是厚厚的积雪，青年的心也下沉到了谷底。
一秒……两秒……积雪从树梢上压落。
第十七秒，他的视线紧紧捕捉到了黑色边角的东西，那是沈山拾最宝贝的摄影机！
达达利亚说不清楚，只觉得那一瞬间风雪都不再冷冽，他僵硬的手指拼尽全力要去拯救风雪掩埋下的女孩。
青年甩了甩头发上的雪，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抱起沈山拾的动作有多么小心。
他几乎感受不到少女的温度，只能用力、紧紧地抱住她，像是要将她揉进骨髓、让她也感受到他滚烫的血液、不断跳动的心脏。
沈奇站在遥遥的风雪外看着这一幕，沈山拾的指尖动了动，缓慢地拽住达达利亚的衣服边角。
他们的视力一向很好，好到他能看见沈山拾漂亮的白色睫毛下，闪烁着幽深光芒的血红色眼瞳，以及凑到青年脖颈间，缓缓露出的獠牙。
***
雪愈发大了，遮天蔽日的白色风暴是这个国度最可怕的存在。但这对于沈山拾而言，是大自然的赐福。
她在濒死之际感受到了救赎。她听见青年血脉鼓动的声音，心跳声在耳边炸开，和她冰冷的身躯相比，他是那样炽烈灼热。
山洞内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隔绝了外面吵闹的风雪声。沈山拾缓慢地睁开眼，青年执行官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合上双眸，打了个盹。
沈山拾的视线在青年身上停留了良久良久，冻的僵硬的手指摩挲着摄影机，悄无声息地定格下青年此时的模样。
他的睫毛上有刚融化不久的霜雪，洁白的水珠沾在细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要是这一刻能永久就好了。
“在寻找我的十七秒内，你在想什么？”
沈山拾低低呢喃，她缓慢地站起身，摄影机随着她的动作不断调整角度。恰逢青年睁开双眸，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沈山拾下意识地摁下按键，心跳侧漏了半拍。
“你醒了，暴风雪会持续一段时间，这里比较安全。”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达达利亚与沈山拾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他怕自己又吓到小社恐摄影师。
沈山拾快速瞥了他一眼，低下脑袋，耳尖被薄红侵染。
“嗯。谢、谢谢。”
达达利亚用木棒捅了捅柴火，明明暗暗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跃动，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他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在打量着他，可当他扭头去捕捉这道视线时，沈山拾总是恰到好处地在摆弄她的摄影机。
达达利亚干脆起身去查看外面的状况，但天气并没有如他所愿好转。
沈山拾抱着摄影机缩在角落，火光和黑暗将她分成明暗两面，“大人……您饿吗？”
达达利亚还不曾回答，沈山拾就低着头喃喃自语，“我饿了……”
“很香。”
“我闻到了……”
达达利亚的眉头紧蹙，看出了沈山拾状态的不对。
--在雪地里冻发烧了吗？
他正打算过去碰一下沈山拾的额头，却被她瑟缩躲开。少女散落的乌黑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她蜷缩在角落里，双肩颤抖。
“你还好吗……”青年尽量放缓声音，慢慢蹲下去，“没事的，我在。”
达达利亚又闻到了草莓味的香甜气息，他的眼神迷茫了些许，似乎看到女孩抬起精致漂亮的脸颊，眼眸是很艳丽的红，笑着问他，“你饿吗？”
“不……我有点困。”达达利亚缓声说。
“嗯，那就好好睡一觉吧，醒了，风雪就停了。”
达达利亚点点头，青年倚靠在石壁上，伴着温暖的柴火，睡了过去。
良久后，沈山拾的耳畔传来青年平稳的呼吸声，她缓慢地移动，将摄像头对准身旁的青年。
“你醒的还不是时候。”她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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