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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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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是现做的,距离做好还有一段时间。流年怕木棉无聊,只好辛苦管家,自己和她坐在沙发上找起电影看。
“有想看的吗?”流年问。
木棉怀里抱着皮卡丘,摇头,“我都可以。”
流年遥控不断往下按,尽管电影页面翻了一页又一页,但选择的范围始终在她心里,那些以前看过的。
她手指忽然停下,打开电影搜索,把《马达加斯加》的缩写打了进去,找到这部记忆里很不错的电影。特别是那四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企鹅,印象最为深刻。
“看过吗?”流年问。
“没。”
她笑了笑,“那我们看这个。”
“好。”
影片开头:黑白条纹的斑马在夕阳的高喉、荡漾,在草地上肆意的奔跑,跳过险峻的沟壑,追逐落日的余晖,然后下一秒就被尾随在后,名叫亚历克斯的狮子把牠从跑步机上吓醒。直直滚到围栏上。
流年勾起笑意,仿佛和第一次看的那个自己重合。整体的剧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只要是快乐愉悦的,便能在心底留下一撇,并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比如说,现在。
木棉眸光柔和,抱着皮卡丘的手不自觉拿一只贴在脖子上,这种和朋友在一起看电影的场景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时她察觉身旁人靠了过来,肩贴在自己肩上,彼此对视,不约笑了。
两人都不是喜欢一边看电影一边讨论说话的人,因此客厅只有电影里的欢笑声、厨房煮饭切菜的忙碌声、小功率抽风机的呼呼运转声,以及到趣味片段两人的浅笑声。
管家体贴的送上一盘简易的水果拼盘,这下,又多了一个水果在嘴里咀嚼的清脆声。
……
在饭煮得差不多的时候,玄关门玲声响起,就在木棉感到疑惑,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时,身旁的流年好像早就知道是谁,快速起身跑到玄关,拧着个蛋糕就回来了。
“出院庆祝!”
木棉低垂了片刻眸光,随后抬头道谢。
“今晚再吃吧。”
“好。”
饭这会儿也做好了,管家吆喝一声,流年提着蛋糕就往厨房走,木棉拿起光净果盘也跟着去。
将蛋糕放进冰箱,把盘子送进洗碗池,两人洗了洗手,开始吃饭。
管家今天做了排骨汤,味道甜美、滋润。木棉主动拿勺,在执拗地和流年对视后,流年妥协,捧着碗让她舀汤。
木棉感激地点了下头。
“好喝。”木棉看着碗里的汤,有些好奇是怎么做的了。
“哈哈,木棉妳别夸叔叔了,免得他骄傲。”
“大小姐,妳真的是……哈哈。骄傲也不是一件坏事呢,前提是保有谦虚的心。”
“叔叔,您总是能借任何事引出一个小道理。”
“大小姐,这可都是我引以为傲的财富!更何况我都一把年纪了,爱说话也是正常的。”
“叔叔您才47,哪一把年纪了?真的是……”流年有些不悦。
管家打了个“哈哈”,转头对一直默默吃东西的木棉说:“来,我帮妳盛饭。”
“啊?”被突然注意的木棉有点局促,“不用了……”
“好啦,别客气嘛。”流年夺过木棉胸前的碗,给她盛一满满一大碗。
“别,我、我吃不了那么多!”
“没事,剩下的我来解决就行。”流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
最后,木棉还是把那满满一大碗饭吃完,而当流年还想再给她盛时,她十分强硬地表示她真的吃不下了!
满满一大碗,天啊!算上菜,她现在肚子圆得好像吞了个球……
流年忍俊不禁,“那再喝碗汤?”
“流年!”木棉恼怒。
流年抿起笑,捏了捏她的脸,自顾自言了一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随后就变回那副活泼的样子,“我们继续去看电影吧。”
“嗯……”木棉眨了眨眼,点了头。有时候,她发现流年也并非一直是那副活泼开朗、天真的样子,相反,她偶尔那么几个瞬间,会用一种近乎怜爱、深沉、悲伤的眼神看妳。这使得她有些拿不准。最终她只能把这当做人作为独立个体的思维与不同。这也让她在某种意义上“恬淡的绝望”。
两人回到沙发上继续看未看完的电影,管家则在厨房收尾。
……
电影临近尾声,流年打了个哈欠,自然地躺倒在木棉腿上,“感觉真不错呢。”她望着电视,似是评价。
“困了吗?”木棉问。
“有点。”
“那妳到我房间睡吧。”
“唔…那妳呢?”
“…妳先睡。”
“…今天妳有想去的地方吗?”
木棉想了想,尽管这是个不用想也都知道的问题答案,但她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在意和不给她添麻烦(让她不认为自身是孤独、没有选择),还是沉吟了半晌,说:“没,这两天都没什么事。”
“那我去洗个澡!”她如此轻快得说。
流年的洗漱衣服都没有拿回家(除了换下来的),相反,还增加了,好像是为了现在预备的。
“浴室在哪?”
木棉看着她,突发奇想,一歪脑袋,说:“妳不是很了解这房子吗?那应该就没问题的!”
流年想了想,“对!”她又笑了,就像甘菊盛开的漫山遍野。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浴室,客厅只剩她自己一个,木棉思虑重重地躺倒沙发上,以后会发生什么,她真的不知道了……
“看来我的话给妳带来了很沉重的苦恼。”管家看起来已经收尾好了,不知不觉来到客厅。
木棉倏地直起身子,有些被吓到,连忙说:“您请坐。没有的事,只是我……不太懂怎么交朋友了……”
管家没有坐下,他说:“如果只是这个,那或许我能提个建议:对外人,保持自我真诚,不管是厌恶的还是喜欢的;注意,是“自我”,表达厌恶一类,也是“自我”的一种;对熟悉的人,尽量不要太折腾,就这么让它顺其自然。打个比喻吧:大小姐,木棉小姐妳完全可以不用在意她,做好自己,大小姐她自己就会解决一切的。唔……”他像是想到什么,嘿笑一声,“她会自己去找东西吃的。”
木棉愣在原地,半晌不知作何反应,只得讪讪说:“您辛苦了!”
管家点头,“那我还有点事,晚点我再过来。”
“您不休息一下吗?您一直都在忙……”
“不了、不了,感谢好意。”
木棉莫名惭愧,摇摇头,纠结地开口,“您这样……关怀之至,不会很累吗?”
这个问题让管家思考了片刻,最后笑着给出回答,“□□上不可避免会感到累(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嘛),但心里上会很开心。我喜欢看大小姐她一点一点成长。”
木棉蓦地怔住,她对眼前人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敬佩感,犹豫半晌,她下定了某种决心,“您今晚其实可以不用来的。我和流年会照顾好自己!您可以多休息休息。”
“好的,那麻烦妳了。对了,请注意不要让大小姐太晚睡,督促她写作业,如果觉得做饭麻烦,那厨房里的剩菜够妳们两位女孩了。”他没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看起来是早有预料的。
把管家送出门后,木棉坐回到沙发上,开始思考她今后和流年相处的方式。
流年洗完澡,拖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木棉找到热风机,示意她过来。
“我自己来就好了,妳的手还没好。”
“流年,算我拜托妳,就让我这么做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妳一家……”
“……”流年盘着腿,坐到沙发上,木棉在她身后拿热风机细细吹着。
“房间在二楼,妳知道的。待会儿妳直接进去睡就行。唔…被子枕头都是新的,我也没怎么睡过,算干净。”木棉调低档位,好让流年能更好听到自己说的话。
流年是真的困了,这时打了一个大哈欠,“妳呢?妳什么时候来?”
“我…洗完澡就来。”
“我来帮妳。”流年说这话时声音满是厚重的困倦。
“不用了,我就是洗个脚,拿水冲一下就好了。”
流年昏昏欲睡,脑袋如同湖边垂落柳条,被风轻轻一碰,就点到碧绿湖面,泛起一圈圈睡意的涟漪。
“真的?”
“骗妳干什么?”
“……好吧。我相信妳。”
木棉心头一跳,被信任触动,“好了,干了。”她关掉热风机,一手搀扶流年,一手拎着皮卡丘,一路把她带到卧室。
“晚安。好梦。”木棉把皮卡丘放到她怀里。
“唔……晚安。”流年脸颊升起两个微醺的小酒窝,她真的累了。
木棉给她盖好被子,发自内心得笑了后,准备离开房间,这时她又听见身后人声音忽然振奋,“木棉!”
她回头,“嗯?”
“妳一定要来!”她的语气里潜藏着被困意裹挟的担忧。
“……知道了,晚安。”
流年咕噜了两声,彻底睡了过去。
木棉不自觉地凝视她安详的睡脸一会儿,才堪堪离去。
……
木棉找了个保鲜膜套在左手上,又用胶带轻轻缠了几圈,好不让进水。
为了不打扰到流年,木棉找到她给她买的睡衣,一只手拿着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氤氲着不久前洗澡的热气。
木棉略显艰难地脱下衣服,丢进洗衣机后,离头上的雨淋远点,调成好合适的水温,打开,抬出左手,尽量不让它碰到水。
……
木棉也拖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但相较于对她人的仔细,她对自己则是马虎了事。
把手上布满水汽的保鲜膜取下,丢进垃圾桶。
找到热风机,简单吹了几下头发,让它起码不再滴水,木棉就躺倒在沙发上,她认为她必须为今后做出决策了。
管家和她说过的话,真假根本不是她关心的范畴,她只对自己问:我能不帮助她吗?她需要我的帮助吗?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插手她的人生?我和她是朋友吗?不,这都不是关键,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命运的目的是什么?”
木棉不相信只经过几段彼此间的情感共鸣、爆发,就能好到闯入别人人生的地步。这只是私欲的傲慢,不是友情。
舍去个人情绪影响,回看她们之间的联系,在每每重大的关键点上,都是她主动去招惹人家,而人家则出于自身的善意、同情,一次又一次纵容妳。
她们并不了解对方:喜好、穿衣、看法、电影、书籍……仅靠善意和同情缝补的“友情”,是经不起时间的打磨的。木棉不清楚管家有没有想过这点。或许有,或许没有。
“妳必须得做出选择了,木棉。”她喃喃自语。
木棉忽然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好似成了战场上的皮鼓,被人一下有一下猛烈击打着。
她能感觉出来,她此刻正在做有关自己甚至有关她人人生的一个重大抉择。
她直起身子,在沙发上盘起腿,视线定在隐隐作痛的左手上,倏尔,她伸出右手在血管割裂的缝合处不断按压、按压,用力按压……疼痛使得她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在沙发上不断打滚。
这种自虐的举动持续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卧室,看着床上酣睡香甜、抱着皮卡丘的女孩,她掀开被子,躺倒床上,闭眼。
“我还以为妳不来了。”
“……没,我洗了个澡。”
“…手没事吧?”
沉默
“还好。”
“……我,对不起,骗了妳。”
“别说了,这不是个好问题,它只会让我们互相愧疚……对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
“妳叔叔他回去了,我…让他今晚不用来,我们自己做饭。”
“谢谢。”
“谢什么?”
“妳替我说了准备说的话,叔叔他也能好好休息。”
沉默,还是沉默。
“妳被子、枕头、沐浴露都是薰衣草的,妳很喜欢,对吗?”
“唔……也不算,只是这个味道我闻习惯了。”
“哦,好。”她好似想到什么,笑了笑。
“……好?”她不解。
“嗯哼,以后再和妳说。”
“以后……”她喃喃,忽然坚定了什么,“我会当个好朋友的!”
“…好!”
“流年”
“什么事?”
“妳…想和我说说妳喜欢什么吗?电影、爱好、远动、食物,书……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流年感受到友好,开心地笑了,把皮卡丘放到背后,换成她紧紧抱住,“那我说一个,妳说一个。”
“好。”
两人在床上互诉彼此的喜好,本该因两人而狭小的床,也因两人无限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