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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五年就好 ...

  •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木棉小姐也记得不要让她太晚睡。明天我会过来的。”管家望着木棉说。

      木棉低下通红的脸,“嗯”了声。

      管家笑了笑,随后离开病房。还不忘带上门。

      洗好澡的两人已各自躺在床上。

      木棉已经用上流年送来的皮卡丘,将脑袋埋在上面,鼻尖嗅着那柑橘的香味,好忘记刚才发生那一切。

      流年此刻倒特别愉悦,她先是调好一盏暖黄色的长明灯,又点上薰衣草味的熏香,躺在床上,望着对面木棉,突然笑意盈盈说,“要不我们今晚一起睡?”

      木棉其实经过浴室那一遭,已经彻底“无所谓”了,但还是选择流程示拒绝,结果自然没用。

      已经拿准她的流年从自己床上蹭的跳出,拿过她怀里的皮卡丘,放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她本人则替代皮卡丘,到木棉怀里。

      流年确保不会碰到她地伤口后,仰头看着她,“来,妳抱着我,她们都说抱着我很舒服的。”

      木棉闻言,紧抱住她,“这样?”

      “怎么这么紧?”流年忍俊不禁。

      木棉没说话,又紧了些,“跟妳学的!”

      “哈哈哈哈……”

      薰衣草香在病房里弥漫,面前的人又恰是一个柑橘,内里透香,外表温润,抱着实在有意思。

      “木棉、木棉,”流年止不住笑意的唤她名字,“妳一定是我交过最特别的一个朋友!”

      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哀恸在木棉心中涌现,死死攫取住她,使她控制不住地啜泣。

      “流年,妳知道吗?”她哽咽说,“父母去世后,我最幸运的就是遇到妳!一开始我真的很不想管妳,因为我自己都管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想报警就好了,但听到妳叫“妈妈”,我就在想妳可能不是迷路那么简单;在中国迷路到这种程度我也认为是不可能的;我很犹豫,然、然后又听到妳叫了一声,我就已经没办法无视了。我把妳带回刚买的房子,一边照顾妳,一边纠结该拿妳怎么办,妳说,我该拿妳怎么办?直到妳醒来,无理取闹一通,我被妳也弄急了,更关键的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妳知道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后只能报警;报完警后我又开始后悔,可没一会儿妳的爸爸就打来电话,我听出他苍老、关心的声音,在见到他后我就更是确信他是一个爱妳的人。流年,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妳是一个十分矫情的小姐,明明还有叔叔和爸爸,他们是那么的爱妳,却还是做让他们担心的事……再后来我们相遇,妳帮我拿快递,对我说那么多话,关心我,这对我来讲也太痛苦了!妳让我想起很多很多的事……一个人是没办法行走的,流年,没办法……”

      流年伸手,试图抹去木棉那悲痛泪水,但悲伤无法遏制的传染到她,她也哭了出来。流年紧紧抱住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木棉更加痛苦的打断她,“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妳没有任何错!”

      “好、好!我不道歉、我不道歉!”流年心痛的留着更多的泪,“我们说其它的:我也很幸运碰到我的人是妳,如果不是妳我真的不会知道这些;如果不是妳,我碰到事可能会更糟!妳说得对,我很侨情,但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能感觉到有关妈妈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模糊,我很害怕。曾经有一次我和妈妈闹矛盾,我离开家,迷路了,很害怕,可就在这时妈妈找到了我,那一刻我真的无法形容……在她去世后,我总是妄想如果我再一次离家出走,她会不会来找到我?可没有,她死了,而把我找回来的是爸爸和叔叔,还有妳。谢谢妳,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那种蠢了!”

      木棉没再说话,她们彼此有感的透过那模糊的泪眼,对视起来,半晌,她们忽地紧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这一觉木棉依旧睡得不太安稳,大概两个小时后护士和昨天一样交班进来、议论,在她们走后,她只得拖着疲惫又说不出轻松的身体,将门和灯归位。

      看着床上熟睡的流年,木棉不自觉笑了,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捏她的脸;一会儿全神贯注地盯着。

      她又注意到另一张床上睡着的皮卡丘,还被盖了被子,“这是她会做的。”她想。

      就在木棉准备重新上床时,她莫名觉得对面的皮卡丘好像在用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看她,沉默了片刻,她把皮卡丘的被子拉盖到全身,这才满意的小心回到床上,以防惊醒梦中人。

      房间氤氲着薰衣草香,这是她喜欢的香味,木棉最后看一眼被窝里酣睡的流年,嗅了嗅,果然有柑橘的香味。

      好梦

      ……

      第二天星期五,预示着要放假,这让流年本就很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吃着管家带来的早餐,彼此醒来后都默契的没提昨晚的事。

      “我想出院了。”等流年咽下口里的包子,木棉说。

      “不行,妳伤还没好!”流年想都没想就表示不行。

      木棉顿了顿,似乎是早有预料,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流年,我不能因为养伤就放弃学校里的社会关系。妳也不想我到时回到学校一个聊得上天的朋友也没有吧?更何况……我受伤的只有左手,除了不太能远动和一些体能劳动外,对学习根本没影响!”

      “唔……”流年皱起鼻子,陷入某种沉思。

      木棉再说,“那等会儿我们去问一下医生,怎么样?要是可以,那我就出院;要是不行,那我继续住着。”

      “大小姐,木棉小姐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妳担心,但担心何必一定要在医院里呢?难道妳是担心木棉小姐没人看着,然后又会做出傻事?”管家朝木棉眨了眨眼,后者羞愧低头,“可我觉得经过这两天木棉小姐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妳说对吗?”他看向木棉。

      木棉窘迫一瞬,很快应承,“我…不会的。”

      “还有,大小姐,我也会随时注意木棉小姐的。”

      流年被说动了,她盯着木棉,问:“真的?”

      “…真的。”

      “唔哼,那好吧。”

      总算说服流年,木棉松了口气,只听管家这时又说,“对了,木棉小姐,我差点忘了:妳的门,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稍稍粗暴了点,”他边说边递出一串钥匙,“不好意思,后面也因为妳还在昏睡,考虑到安全,这是我帮妳新装的,希望妳能喜欢。”

      木棉接过钥匙,陷入奇怪的沉默,曾经她引以为安的大门,因为自己的恐惧(死亡)而被破开,“世界上真的有坚固的“门”吗?”她不免想,这一刻她忽然不安且释然的在心里自答,“没有。既然没有,那门还有意义吗?”这时她忽地注意到有个视线一直在紧盯她;她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流年,又看了看手上的钥匙,顿了顿,取出一把递给她,“给妳?”

      流年像是心事被猜出的小孩,脸蓦地红了,很慌乱,“可、可以吗?”

      “可以的。”木棉觉得门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谢、谢谢!”流年接过钥匙,简直就像接到糖果的小孩,开心地抱住木棉。这对她而言是最高的信任。

      “谢谢您,请不用在意,都是我的愚蠢才发生这一切。还有门、医疗以及各种各样的费用,请一定让我偿还。”

      管家笑着摇摇头,将视线抛给流年。

      流年摩挲着手上的温热的钥匙,开心地紧紧抱住木棉,看起来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流年?”木棉被抱住,脸有些红,她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热切的表达。

      “嗯?怎么啦?”

      “门、医疗,各种费用,流年我不能这样受你们的钱。”

      流年又皱起鼻子了,她十分不满这段特别的友情被金钱沾染,于是她凶凶地说:“不行、不需要、我拒绝,别再说了,再说我可就生气了!”

      木棉张嘴,但没出声,她只得看向管家,眼里带着求助;管家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摇了摇头,像是早就会知道发生什么。

      “好了,大小姐,妳该去上学了。”她说。

      “唔……好吧,那妳是下午出院吗?还是等我放学。我下午就放假了。”流年问。

      木棉想了想,不想麻烦别人,准备待会就去办理出院手续,“不,我等……”

      “我想木棉小姐会在这里等大小姐妳回来再走。”管家突然开口。

      木棉一愣,不解地准备看向管家,但余光在看到后者暗示的点了点头后,说:“我下午出院。”

      流年没注意两人隐晦的动作,只是兀自点着头,“那行,等我回来。”她又紧抱了木棉,和昨天一样,像是怕被分别的伤感抓住,快步离开病房,还不忘说,“一定要回我消息!”

      “好……”

      病房又只剩下她和管家两人。

      两人对视,沉默了默,一刻也没有为两人的氛围而感到尴尬,木棉不解地说:“您这是……”

      管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和昨天一样,“木棉小姐,今天的早餐妳觉得怎么样?”

      “啊?呃…唔,仍旧很好吃。我想说的是……”

      “身体呢?身体妳觉得怎么样了?”

      木棉顿住,知道对面不想说是问不出来了,“很好……”她老实说。

      “妳能信任大小姐我很高兴。真的。”

      木棉下意识把手贴在脖子上,很不好意思。

      “门和医疗费,各种各样的请让我偿还。”

      “怎么还在说这个?大小姐不是已经给过小姐妳回答了吗?”他仍旧笑呵呵的,非常和蔼。

      “可那是另一回事!”木棉反驳,“我不能因为你们的善意就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这是自私的。”

      管家点点头,看起来被说服了,他继续说:“既然如此,那木棉小姐妳觉得流年她怎么样?”

      “什么?”木棉没跟上这思路,为什么突然说道流年了?

      “我……”

      “木棉!”管家重起声音,像是在催促般,搞得这件事尤为严重,“妳认为流年大小姐她怎么样?是单纯好心?还是单纯善意?亦或只是单纯自我感动?”

      “不、不是的!”木棉吓到,她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位前一秒还和蔼的男人,后一秒怎么就变成严肃、批判、质疑的文人,她莫名慌忙,“她很好!”还不忘维护,“流年她真的很好,请您不要这么说!都是我的问题……”

      管家又点点头,说:“那小姐妳的意愿是否想偿还门、医疗、各种各样,特别包括流年小姐的善意?”

      木棉感觉自己不太能思考,话题跳转得太快,她完全做不出充足的准备,特别是在这双不再和蔼,全然带着威迫和审视的眼睛下,自己就如同一个犯人……

      “我愿意……”她显然没仔细思考,只在脑子过了一遍。

      “好。”他语气格外平静,如同一潭混杂有死尸的死水,“那妳就陪在大小姐身边,就当偿还了。”

      来了!

      又是这个。

      木棉真的不懂,混乱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如同一斤斤压在骆驼上的稻草,压迫她思维的同时,又给她带来一种不切实际、荒诞、善良,层层逻辑下,“生”的爱意。

      “小姐,请妳快点回复。”管家催促。

      木棉觉得自己溺水了,空气在快速逸散,脸憋得通红,而眼前人却冷漠的仿佛刽子手,举起那冰冷沉重的斧钺,向她脑袋劈下。

      “为什么是我?!”她颤抖着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勇气,问出这个积蓄心中不安的疑问。

      一瞬间,管家身上的威压消失,又变回那个和蔼可亲的男人,刚才那一切好像都是她的幻觉。

      木棉委屈和恍惚,复杂地看向管家,试图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管家投露前歉意的目光,高兴说:“那自然是因为小姐妳是位善意的人啊!”

      “不、不,如果只是这……”管家打断她,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

      “当然,光靠这廉价、谁人都有、不实事求是的善意,我当然不可能放任大小姐和妳在一起。”

      木棉松了口气,尽管这话好像在否定什么,甚至算得上无礼,但她还是感到自己那茫然的问题即将得到解释的轻松。

      管家眯起一只眼,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并在她重新将那困惑的视线聚焦在身上前恢复平常,他说:“因为木棉小姐妳懂。”

      “懂什么?”木棉又开始不解了。

      “至亲离别的痛苦。”猛地,这个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化作一道锐不可挡的闪电,劈在她身上。

      她开始肉眼可见的慌乱,再也进行不了思考,如同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难以言说的悲伤从心底满上心头,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啜泣、悲伤、抱歉。

      管家面无表情,毫无情绪的继续说道:“大小姐她是一位善良、优秀、忠诚、谦虚、坚持的人,但同样的,她也是一位愚钝、固执、单纯、盲目信奉美好的孩子……”他的话语如一柄锋利钢刀,毫不留情的指向和剖析自己从小照顾大的孩子,可隐约间木棉好像能听出他埋藏起来的痛苦。

      “正因如此,我很不放心她。如果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自然很乐意,但是不行……”他的语气有了情绪,是难以忽视的疲惫。

      木棉抬起那厚重的头,视线穿过泪水,重新直视起这位中年男人:他此刻的疲态如同一头掉光牙齿皮毛,被驱赶的雄狮……

      他忽然抬起头,握住木棉的手,用一种坚韧、恳求的态度说:“木棉小姐,如果妳真的想偿还,那就请妳陪在大小姐身边,不用多久,大概五年就行。那时她已经上了大学,思想和对社会看法都会更加成熟。这时她应该就有了独自行走的能力。我由衷恳求妳!”

      木棉哽咽,咬着牙,问出一个残酷事实背后的问题,“您…您怎么了?”

      管家虚弱的笑了,从内袋掏出一个早有准备的药瓶。药瓶是塑料透明的,且瓶身没有贴任何标签、名字,因此可以清晰看到那里面每一颗都硕大、黑色的药丸。

      木棉对那一颗颗药丸产生厌恶,本能的抵触,认为那是不好的东西。

      “我的生命不多了,”他看起来颇为轻易的给出答案,但木棉知道他那副“轻易”表情下,是多么的痛苦、不舍,“更糟的是老爷身体也不好!”

      “什么?不、不!不应该这样!”木棉哭得更难受了,为什么一个善良的女孩要遭受命运的戏弄?这是何等扭曲的因果……?

      管家温柔地给木棉擦拭泪水,安抚她,“孩子,”他亲昵地称呼她,“我并非束缚妳,对我而言:生和死不过是一个必要的经历,这个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活不清楚,认为只要还活着就能解决一切,这是可笑的,不负责任的!死亡只是一种选择,就是你今天突发奇想,想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不过是狭隘生活里无数中的选择一种。可人总归是有私心的,不是吗?流年她还太过年轻,我不想也不愿意她因为我们这几个亲人就放弃生命。母亲已经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了,如果我们再离去,那就真的太无耻了。可死亡又确确实实无法避免,我只得求助妳,请妳在我或老爷死后,短暂地陪伴一下大小姐,现在也只有妳清楚知道至亲离去的痛恨,一个人生活的迷茫。也请放心,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甚至可能用不上五年……”

      “不要再说了!”木棉抱住他,“求您不要再说了,我会陪在流年身边的!所以求您不要再这样了……我保证……”

      管家安抚的拍拍她后背,愧疚地说:“对不起。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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