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上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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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外，被折磨了一夜的方钰双眼俱裂，一脸的痛不欲生。
死前，他的意识正在涣散。
人死之前总是能看见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场景。
他突忆起，那年五境会。
四方五境出类拔萃的英俊青年皆聚于此。
那几日，算得上海雾域非常热闹的时候。
原本并没有什么五境会...
这是他的父亲极力争取来的，为的是加深与人族的联盟。
第一次五境会举办在海雾域，所以此事对于他父亲来说，格外重要。
他忙得团团转，没有过于多的心思关注他的儿子们。
方钰便得以整日整夜的混迹在花楼，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说起来，他爹有五个儿子。
都或多或少遗传了他父亲的风流。
但只有他，遗传了十分。
活脱脱的、如同另外一个方流。
而初遇止云安那日，并不是在五境会上。
花楼里新来了个美人，是人族和海族混血的。
长的千娇百媚，眉眼间皆是风情。
高台座下的客人们心猿意马，两颗眼珠子盯着台上的美人哈喇子都要下来了。
交易拍卖进行的如火如荼。
“二十两”
“二十五两”
“五十两”
方钰左右两边各搂着娇媚美人，酒一杯一杯的送进他嘴里。
他歪着脑袋，用来冠发的玉簪已松垮，堪堪挂着青丝。
“一百两”
话语一落，顿时鸦雀无声，全部看向说话之人。
台上楼主笑得花枝招展。
“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即将要落下音时，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楼主可要想清楚了，那小子可拿得出一百两?”
一听这话，楼主的笑意散去。
众人带着看戏、嘲笑的目光望过来。
“方小公子，不知带够了银钱没有啊?”
方钰已经喝得昏昏欲睡，听到他大哥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
抬眼看过去时，他看到了一双带着厌恶、鄙夷的眼。
他懒懒的扯出一个笑，尽是一副浪荡样：“别着急，我回家拿就是了。”
说完他晃悠悠站起身来，多少有些狼狈朝门口走去。
后面嘲笑声一片：“拿不出钱就拿不出钱嘛，说什么回家拿，哈哈哈哈哈。”
“哎哟，咱们方小公子怕是钱没有拿到，倒先被打的出不了门哦。”
又引起一片哄笑，方钰酒意上头，听不清众人在说什么、嘲笑什么。
他只清晰听到他大哥豪气一挥：“一百两，我出了。”
他是被推拉出来时，整个人懵懵的。
即将要倒下时，他随意拉住了一人手臂，当成支撑。
被他握住之人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然后，方钰看到了一张美的不可方物、出尘脱俗的脸。
相比之下，花楼那位完全鄙于不屑。
他痴痴望着，完全忘了此时是怎样的场景。
一柄剑用力打开了他的手，隔着剑将他推远了。
直到美人离开许久，他都呆愣在原地。
像是被仙人施了法般。
那日之后，每每夜晚辗转反侧、魂牵梦萦。
心头、脑海全是那日的情形。
他暗地里派人寻找美人的下落，可还没有等他找到。
五境会开始了，各方人士相继入场。
风场上，他看到了坐于最首位君殿大人旁边左侧之人。
正是他日夜寻找之人。
那是天泽川最为尊贵的小君殿，人称‘天泽之玉’的止云安。
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呢?
‘天泽之玉’双眼冷冷清清，绝美雅俗的脸带着些肉感的粉嫩。
很好的与身上的清冷感融合，成了天上月，水中影。
给人一种似近非近的神感。
一身杏色水袍，金线穿引其中，绣出一片一片满是尊贵彰显的杏叶。
衣摆层层叠叠的铺盖在地，如被卷在一起的云，又如春日正在绽放的花。
柔软纤细的腰系着黄金带，尾处坠着一片金杏叶。
双手端着茶，如玉般骨感又漂亮。
他仰望高座，才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远。
一个坐于万人之上，受尽他人奉养和尊敬。
他的父亲，他的大哥面带微笑，恭敬又带着讨好。
一个坐于底下，无人问候，无人关注。
方钰本不应该妄想天上月。
可天上月实在是太美好了。
特别是当天上月向自己伸出了手，方钰便再也无法抗拒此等诱惑。
此次五境会，方流以鲛人族最为珍贵的流光珠为头筹。
那是一颗流光四溢、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灵力的珠子，没人不会心动。
靠着此珠，说不定实力可以再往上一个等级。
除此之外，猎杀一名鲛人便可获得一颗鲛人泪。
鲛人泪虽不像流光珠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但其中也蕴含着纯澈灵力，对修炼有着极大的提高。
获得流光珠者为头主，其次再以获得鲛人泪多、少来列出名次。
当然并不是真正的‘猎杀’，每个下海域的弟子都配有箭筒，里面放着莹箭。
鲛人被击中便代表被‘猎杀’，风场上那颗玉石便会显落出各方弟子击杀的数量以及名次。
而弟子们若遇到危险即可捏碎腰间铭牌，便可安然无恙离开海域。
各方来此之人皆可报名，原本方钰无心参与。
可如今他心中渴望某个人，便渴望力量，渴望能与心中之人并肩。
所以他将自己的铭牌放进了海炉里，名字显落，便代表报名成功。
他看着海炉里泛着金光的‘止云安’三个字。
野心在慢慢放大，心里猛虎在张牙舞爪，等待时机扑向猎物。
当把铭牌投进海炉时，他便知道会遭到大哥的报复。
夜晚被其他三个兄弟拳脚相加，踹进河里并警告不许爬出来时。
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像一个被肆意破坏然后随手扔在河里的布偶。
无声无息，任水漂流。
真是无人怜惜啊...
“是谁在哪里？”
还未等方钰反应过来，金光流溢全身，他被人捞了上来。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之人用灵力将其衣物烘干。
那块美玉，他心中的天上月。
语气算得上温和与他说：“在河里做什么，快快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方钰笑嘻嘻拉住了天上月：“多谢小君殿。”
“若赏脸，去我院内喝一杯茶可好？”
还没等止云安开口拒绝，一两米远的蓝衣少年冷冰冰道：“小君殿还要与我一同参悟法道，怕是不能接受方公子的好意了。”
说完便拉着小君殿离开，而那位不喜他人触碰的小君殿微微向他颔首，便被拉走了。
方钰这才发现这位蓝衣少年好像一直跟随在止云安身边。
此人给方钰带来了警觉性，同类之间的气息总是异常容易被察觉。
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
方钰攥紧了手，嘴唇被咬破了也不觉得痛。
少年站在月光之下，影子冷冷贴在地上，像是条冷血的蛇在‘嘶嘶’的吐着舌。
天上月若不能成为他的，别人也别想要。
毒蛇若失去了牙便相当于任人欺负。
可若毒蛇重新长出牙来呢?
那便会躲在暗处，趁人不注意时，一击致命。
第二日，风场下方的海域被打开，各方弟子拿着铭牌一个接一个跳下去。
方钰灵力并不弱，只是他父亲不喜他。
不受宠的小公子会怎么在这偌大的城府活下去呢？
他靠着风流浪荡样活到现在，如今也该他去争一争了吧?
五境会上，风场下的海域。
突然发疯的鲛人一连伤了数十几人。
比赛提前中止，发疯的鲛人被就地格杀。
各方或多或少都有伤亡，他的几位兄弟被救上来时已是将死之态。
方钰被救上来时还在微微喘气，满身湿漉漉带着狼狈又怜悯的眼神。
心想:真是...可怜啊...
他的父亲一下子就像老了许多岁般，向来挺直的背垮了。
五境会数人惨死，便草草收场。
各方人士宽慰了域主一番，陆续告别。
止云安等人要离开那日，方钰宴请他们来府上做客。
止云安等人坐落在大厅内时，从未在陆地上见过的稀奇玩意琳琅满目的摆着。
脚踩的毯如海草般滑顺，软软的。
仿佛一脚踩进了云里，整个海雾域以蓝雾风调为主，连衣物多是水蓝色的服饰。
岚致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猴，东摸西看。
这海雾域起先是建在海里，里面的族类是世代生活在海底。
统称为“海族”。
后因第三任域主利用自身强大灵力将整个海域拔地而起，就成为了如今的海雾域。
虽说脱离海底，但海族还是奉“海”为神。
海族建立海雾域，统治这一方海域。
后五境与人族达成友好协议，海雾域一直与人族交往甚密切。
未等多久，笑容颇带点风流的方钰从侧走了出来，坐在了厅中高椅上。
一进来那双眼就直勾勾的落在止云安身上。
如今这域城只有他一位公子，即使他父亲不喜，也不得不培养他，让方钰暂时坐上了他的位置。
“听闻海雾域域主方钰是个好色之徒，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直直的盯着小君殿。”
话语里藏着讽刺与暗涌的火气：“难道是看上小君殿了?”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岚致瞪大了眼，默默的挡住了方钰看向止云安的视线。
方钰还来不及收回看向止云安的视线，就被几位弟子带着警惕的眼神看向他。
徐瑾夜的话虽出格，却让众弟子醍醐灌顶了一番
内心都开始冒出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这方小域主好色，男女通吃。
小君殿长的如此好看...
觊觎小君殿，胆子够大...
难怪五境会结束，在临走之前要邀请小君殿来...
被人忽略的问题就这样放大。
众人看向方钰的眼神从恭敬变成了警惕，甚至带了些鄙夷。
觊觎他们的小君殿，就是冒犯他们！
人族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方钰连忙打马虎：“小君殿长的如此好看，自然会使人多看几眼，这位怕是误会了方钰。”
“哦?”
“那倒是我想岔了，我想小域主也不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吧?”
方钰一听这话，嘴上弯着的弧度都快要掉下来了。
拐弯抹角的骂他呢，这位天泽川大弟子看来不好对付。
“各位头一回来此，不如多待几日，我带各位好好看看海雾域的景色。”
没等止云安开口拒绝，徐瑾夜先站了出来，面带冷色：“多谢小域主好意，可惜我等任务在身，还需回师门复命，不便久留。”
“那留下来吃个饭总行了吧，不能连一顿饭也拒绝吧。”
方钰站起身来：“我已备好美味佳肴，就等各位了。”
“请吧，各位。”
盛情难却，众人起身跟随方钰前去。
用过餐后，一行人准备离去，方钰一路送他们到了城门口。
方钰暗搓搓的，还是不甘心为自己争取机会：“有几句话，想与小君殿说，不知可否?”
没等他人否定，又赶紧说了下一句：“就离十步远，绝对不超出各位的视线。”
岚致看向止云安，只要止云安不同意，他们可不给这面子。
止云安倒是没什么可拒绝的：“可以。”
十步远内，冒着众人目光，方钰有些手心冒汗。
“有什么要说的?”
止云安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方钰藏起自己近乎痴迷的眼神，仿若披着人皮的恶鬼，低低声语：“我爱慕小君殿，若小君殿愿意，这海雾域我都可以给小君殿。”
“爱慕与我，我就要接受吗?”
止云安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冷冷淡淡。
仿佛任何事都惊不起他一丝反应。
“方小域主”
“我止云安不是你随手可碾碎的蚂蚁，也不是你敢招惹之人，还望小域主有自知之明，莫要不知悔改，往死路里走。”
“云安说这话，不是在奉劝小域主。”
“是威胁。”
胸口的如光签印记隔着衣服亮起来金光。
如光签发出金光，只有两种意思。
一是止云安心中杀意泛起，是真的要置人死地的。
第二种，怕是只有后来的的徐瑾夜见过……
方钰面前的止云安还是那副样子，可那双眼直望方钰心中，竟使他泛起了冷颤，生出些害怕之意。
“云安告辞。”
说完不等方钰回话，不留情的往城门走去，方钰看着那白衣泛起漪涟。
像世上最纯最真的佛，俯瞰人间。
目光悲悯，又慈爱，又残忍…
原来，在那时...
止云安就已经警告过他了，只是他太过自负、自信，心里执着太深。
如今落得此下场，也算得上一句‘活该’。
终于，在天微微亮时。
方钰眼里的光彻底散了。
若能重活一回，他怕是靠都不敢再靠近止云安一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天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