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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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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南极科学考察倒计时第十九天。
北国的浪漫或许就藏匿在边陲小城的森林深处,亦或许是一幅余晖尽头,雪中即景的冰雪画廊图。
沿途的林海雪原让人沉醉,亚布力的冬天与白雪浑然一色,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这里满山银装素裹,大雪随风雕琢。
山下有座雪顶白的帐篷式建筑,起伏的屋脊线,像是雕刻在大地上的雪痕。
据说,这里就是亚布力论坛永久会址。
滑雪爱好者们拿着沉重的滑雪板,走上在雾凇覆盖下的陡峭松林旁的传送带,从雪山顶上向下全速冲刺。
他们拥抱坠落,释放着最全然而真实的热忱。
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一个天然滑雪场地,在雪场里,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楼——南极楼。
所谓南极楼,也是国内唯一一所极地考察训练基地。
车程很快。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被拉到这个神秘训练基地。下了车没有一刻休息,整整齐齐地换上了鲜红的训练服,自觉站好队,等待下达任务。
迎来他们的第一个训练项目是垂雪攀登训练。
这是冬训的基础课目,实用性很强,用于模拟队员们在南极掉入冰裂隙后,利用绳索等工具进行攀登自救。
垂直攀登不仅对臂力和腿部力量要求很高,更是对队员们胆量和技能的考验。
不过队员们看起来都士气高涨,精神奋发,眼中还跳跃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激情。
第一场训练谁都想赢个头彩,更是个个铆足了劲,轻松拿下。
殊不知,白日里只是一场松弛的热身,入夜之后,为了让大家适应在南极野外过夜的生存环境,野外设营项目才是重头戏。
因为它考验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体能,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磨练。
*
杨朝,沈霜降和简南星被分配到同一组,与他们三人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陌生队员。
一位是年纪相仿的气象学者——罗亦,兼领「南极海冰变化及海冰检测」项目课题,虽刚认识不久,但他们都热络地叫他小罗。
罗亦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有的时候脾气很坏,尖酸刻薄,对谁都爱搭不理,而有的时候,对人却很热心肠。
或许这完全取决于他对课题的研究进展。
另一位则是已近中年,海洋学家——白洛生,兼领「南极海区夏季海-气二氧化碳交换特征」课题研究。
他们更喜欢亲切地称他为老白。
老白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呼吸起来地动山响,虽然他在几人中年龄最大,但是腿脚轻快,生活规律康健,人也很好相处。
五个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却配合默契,有说有笑地找了块儿平地扎营,合力搭起内帐。
简南星身形灵活,率先钻了进去,铺设起防潮垫,并在里面烧上了热水,将必备的防寒物品摆放整齐。
沈霜降在外面帮着杨朝等人搭建着外帐。
不过,一阵好时光没过多久,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再加上路途上的颠簸疲惫,一个下午的高强度训练,大家身上的能量很快就要消耗殆尽。
凛冽的寒风一阵阵呼啸而过,每个人的心里也开始躁动不安。
“我去给大家煮点东西吃。”沈霜降看见大家都蔫蔫的,主动提议,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基地发放的机制木炭很好用,燃烧时间不长,放在炭架上的热水便烧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泡。
沈霜降守着锅炉旁,时不时掀开盖子,有些心急,看着烧得滚开的热水,迫不及待地想煮上一锅美食,却发现忘了事先准备好食材。
她站起身,忙不迭地从身后背包内搜寻,只是那一转身的功夫,左侧大衣兜就勾连上了热水壶的壶嘴儿。
热水被倾洒在地,“嘶啦”一声,像是燃烧自身,对这寒冷天气发出最后抗议。
睡袋还冒着热气,幸燃烧着的炭火架并没倒下,否则帐篷点燃,极其危险。
罗亦掀开帐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睡袋已经全都被水浸上了。
旋即,心里的怒火腾冲而起。
“干嘛呢?煮东西之前不能提前准备好?现在这样让我们怎么睡觉?
罗亦劈头盖脸地一番指责,让沈霜降原本勉强维持的笑脸再也支撑不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杨朝还在外面忙活着,见状也闻声进来,看了看脏乱的地面,又抬头望了望浑身狼狈不堪的沈霜降。
他一把拽住她的双手,翻来覆去,急急地观察着;见并无大碍,松了口气,但却转而面露愠色。
从来都是这样,毛手毛脚!
也只是这一瞬,当他抬眼对上沈霜降愧疚无措的眼神,眉目间又突然平和如初。
杨朝闷声询问着,语气中刻意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
“你……没事吧?”
沈霜降摇摇头,努力挤出微笑。
杨朝将视线转向一旁余怒未消的罗亦,面露不悦。
但也没有因此事为难他,只将面前这个脾气很臭的人推搡到一旁,道:“给老子起开!大男人磨磨唧唧,因为这么点小事对一个女孩子发火,也好意思?”
罗亦自觉被驳,感觉很没面子,心里窝火,说话更是尖酸:“怎么?你要维护她?因为她是个女的?”
这时简南星和白洛生从外面赶了进来,打断了帐篷内两人剑拔弩张的气焰。
“够了!”
简南星声音凌厉,一个大踏步,站定在他们三个人前面,眼神自上而下,好似一把尖锐的刀子,从他们身上凌迟而过。
“南星姐……”
沈霜降颤颤巍巍地从杨朝身后冒出头,像是找到了救星。
“霜降,这件事确实是你的不对,没什么可委屈的,自己的错自己担!今晚你和罗亦交换位置,把你的睡袋给罗亦!”
说完,她眉目一转,目不斜视地望向与罗亦,“我们是一个团队,所以,你还打算继续要因这小事与她闹翻吗?”
罗亦本是不服的。
只是眼前女子态度虽然不善,但处理事情却不偏不倚,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了点。
至少,可以证明,在这里确实没人想孤立他。
罗亦沉默着,没有回答。
白洛生见状,赶忙把罗亦连推带拽,带出了帐篷。
*
紧锣密鼓的训练让大家根本来不及回想互相之间的矛盾与摩擦,很快,第二天的雪中攀爬训练如火如荼地开始了,训练整个过程都在全真模拟着南极气候环境。
队员们全副武装,穿上训练服、防寒靴,戴上皮手套、棉帽、墨镜,并细心地备好冰镐、安全带、登山用绳、冰爪等训练工具,放在背包里。
一开始的路还算好走,平缓的雪坡被太阳晒的很软,所以大家都小步轻踩,生怕脚下用力太大导致下陷。
可是随着走过的路程逐渐变长,坡度也开始慢慢变陡,很快,他们就要路过一处烂冰坡。
烂冰坡凹凸不平的表面及其难行,上面不均匀地覆盖着一些裸露的碎石,遇见这样的碎石,下坡很好走,只要身体稍后倾,可以边走边滑。
可是一旦想要上行,这样的碎石坡就是极大的阻力,他们只能选择踩上其中较大的石头通过,挑选嵌在其中的石头作为脚点,沿坡度最缓的地方上爬,必要时还要使用冰爪。
不过这对于身为国家级运动员的简南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运动于她而言,一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就像是精神鸦片,她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去做好任何一项体力运动。
可是,身后的沈霜降显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还没有攀爬到一半的路程,她就有点体力透支,眼神也跟着涣散起来。
沈霜降还在努力找寻着烂冰坡上面看起来较大块的石头,作为自己下一步的落脚点。
却不料前面石头底下正好是一块薄薄的浮冰,她不仅没有顺利踏过去,反而脚下一滑,一脚踩空,脚踝触地,整个人朝地面崴了过去。
一阵钻心的痛从脚踝处蔓延至心脏,她紧握住右脚,皱着眉,紧咬着牙齿,将背包放在一边,努力摆出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瘫坐在地上。
“霜降!”
此时的简南星早就已经爬上了下一个缓坡,发现沈霜降没有跟过来,于是回头张望,看见沈霜降还停留在半山腰处,她便顺着烂冰坡上的小石头子滑了下来。
简南星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倔强的眼神渴望地望着山顶,心中很是不是滋味。
沈霜降用手撑着地面,示意简南星她没事。
简南星知道她在逞强,很心疼,一下子将她按在地上,脱掉了她的白色保暖靴,用手轻按沈霜降那肿的像座小山一样的脚面,又捏了捏脚踝的淤青处。
“还能动,应该是脚踝处软组织挫伤导致的淤血肿胀,大概率没有伤到骨头。”
“简南星,沈霜降,你们掉队了!”
站在上坡处的沈极,居高临下地望向她们,敦促着。
“南星姐,你别管我,你再这样拽着我走下去,你会被淘汰的。”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可是青肿的脚踝根本支撑不住她的身体。
简南星挥手示意着,并朝沈极大喊道:“沈极,霜降她受伤了,需要立刻休息!”
沈极心下一紧,眯起眼睛,往下滑了几步,离她们更近了些,确认沈霜降除了下半身以外,一切正常,松了口气。
“简医生,我叫你不要管她!”沈极大声命令。
简南星鼻子微皱,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内心的激动和不满伴随着冷冽的山风,让她也有点身体不适。
“沈极,她是你妹妹!”
沈极在原地凝立不动,目光紧紧攫住她。
“到了这个训练场,只有战友,纪律,不是攀关系的地方!”
简南星暗自气闷,但却无道理可以反驳,手掌用力拍了一下地面。
沈极,你真是好样的,可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后面,一边攀爬一边做着探测实验的罗亦也赶了上来,阴阳怪气道:“小丫头,省省力气吧,科考队怎么会收像你这样的新人呢?”
显然,他还对昨天与沈霜降间的矛盾耿耿于怀。
沈霜降心情更加低落,自觉连累了大家,索性甩开了抓着她的那只手,发起了脾气:“简南星,跟你说了不要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样只会害的我回去挨我哥的骂,进不了考察队!”
简南星表情逐渐僵硬,“霜降你——”
沈霜降扭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对不起,南星姐,我不能拖累你。
简南星却任由她怎么说,也没有离去,而是来到沈霜降身边,替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她摘下手套,抓了一把地上的雪,雪在手掌之中被捏成一团,逐渐被手心里的温度融化,雪水顺着指缝滴落。
“忍一下,这样可促进扭伤部位的血管收缩,减轻神经末梢受到的刺激和压迫,可以帮助你消肿止痛。”
她将雪球贴在沈霜降淤青的脚腕上。
“简医生,你确定还要跟她滞留在这里?你这样对整个团队没有丝毫益处。”
沈极声音低沉。
“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过家家,更不能意气用事,现在,这里就是南极,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不可能到达终点的队员,而弃整个队伍于不顾?向前看,可能还有很多人需要你的救治!”
简南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我没那么伟大,只想救我在乎的人。”
可是糟糕的是,脚面擦伤的部分看起来很严重,需及时用医用消毒水消毒。
集训前,已经将身上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根本没有带在身上。要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