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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我当敬你 ...

  •   解忧从堂中走出来,跃过前面挡视线的三人,看清了情况,院子里,鞭竹声收了尾,烟气弥漫,有个男子正曼斯条理的把火折子掐灭,收回到他衣兜里。

      “表哥!?”

      那男子侧身,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在黑色劲衣的衬托下,更显得邪肆,一双浓眉,唇角微勾,他瞧着面前这堆人,笑了笑,“想不到,公主府如此热闹。”

      “表哥,”烟雾一散,徐银楹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笑道,“舅舅说你突然不见踪影,嘱咐我出来寻你,他不放心,以为你要与人私奔呢。”

      徐银楹微怒,“你胡说什么!”

      “哥哥说错了,表妹别生气,早知表妹夫也在,我还担心什么。”他眯着眼睛,虽是对着徐银楹和闫可帆说话,余光却止不住的朝解忧扫过。

      解忧并未躲避他的探视,这个人叫徐骢,是徐太后的一个远方外甥,她自认为与这人交集不算太深。

      片刻,这抹高大挺拔的身躯已朝她走来,微笑道,“我瞧府前冷清,自作主张添了些彩头,只盼没吓到公主。”

      “徐大人有心,今日客多不便招待,来日,我再亲去府中回访。”解忧敷衍两句,没打算请他进门。

      徐骢神情玩味,偏凑热闹,说道,“连大将军都在,公主不请我坐坐?”

      ……

      解忧把人请入堂,眼下人多,座位如何是个问题,看着简陋的前堂和历经沧桑的桌椅,解忧站着不动,几人也不动,都在看着她,可能是等她分配?

      静谧片刻,沙苑同闫可帆、徐骢互道寒暄,这二人皆是武将且官职不低,虽然各司其主,但很快是姻亲,沙苑不敢轻视,场上面子得做足。

      二人礼貌回应,沙苑虽只是个仆人,但也颇有来头,他的主子金陵神医,是皇帝挺看重的人,一层层的关系套下来,谁也不能说轻视谁。

      面子么,没撕破前都得给。

      谟安从后厨出来,端了饭菜茶水,发现府中突然多了数人,他不免惊呆了下,当着众人面,他又不好意思地提了提,府中拮据,即便把多炒的菜全都端上来,恐怕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

      谟安不是很理解。

      这帮人拜完年,还赖别家吃饭?

      沙苑当即笑说应该带点酒菜来,苏子说他吃饱了,顺带打了个饱嗝,满嘴糕点味,沙苑挨他近,不由得碰了下鼻子。闫可帆在宫宴上用过食,倒不需要招待,徐骢也不像是来吃饭的。

      解忧把座位问题抛到了脑后,方才用的案桌状如长方,应该能容纳几人,她先过去坐一端,让几人随意。

      苏子向来比她还没脸皮,不管不顾,挨着她就坐了。

      闫可帆和沙苑神色微提,苏子和她太过亲近,让他们看不懂,别说,连解忧自己都没懂,身边这个街头小混混,数年前就赖上了她,如今知道了她神女的身份,恨不得粘着她。

      徐骢更是愣住了下,在苏子身上打量了很久,这个人,不简单呐。

      徐银楹对苏子的举动没想那么多,他向来都这么没礼貌,徐银楹坐在了解忧另一边,和苏子面对面。

      接下来,闫可帆和沙苑也落了座,分别坐在徐银楹和苏子旁,最后只剩下徐骢,他迟疑了会儿,坐在长桌另一端,与解忧相对,坐下时,他看了眼对面女子。

      瞧着这奇葩的一桌人,徐骢做梦都想不到,这杂七杂八的人也能凑一堆,他忽既注意到桌上糕点,似乎是闫可帆在思饮居特意定制送给徐府未婚妻的。

      这盒糕点快被苏子啃完了,他差点把自己噎死,瞧着苏子咕咚的灌茶解渴,闫可帆默然,没说什么。

      徐银楹低着脑袋,也不说话。

      徐骢不自觉的浮起嘴角,看着这三个人,想到趣事,轻笑了声。

      而这一幕,被解忧捕捉。

      从他落座起,解忧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徐骢面上喜捎,身姿微微坐好,放任她打量,想了别的,他忽然说,“我以茶敬公主一杯吧。”

      几人看去,他端起一杯茶。

      徐骢说道,“公主在他国搅弄风云,让他们父子叔侄反目,这才让我朝得了机会,一举踏平那群奴桑蛮夷,公主此举,让徐某钦佩。”

      父子叔侄四字,令解忧面色微凝,大过年的,他果然是来砸场子。

      苏子先憋不住气,冷道,“我说你们这些将军,拿着俸禄不干事,非要女人给你们挡前头,还给你们造机会,你们难道觉着,这事很光彩荣耀?”

      沙苑促然嗅到了一道危险的杀气,徐骢双眸尽是寒光,在那瞬间变了脸,沙苑心想,怪不得公主执意要留下他,这桌奇葩人容易打架,若他在,打起来时说不定能控制下场面。

      “不如,”解忧缓解这暗度陈仓的刀光,看向另一人,“我敬闫将军。”

      被点到的人当即愣住。

      解忧说道,“大将军王英勇善战,生擒敌军首领,令蛮夷群龙无首,溃不成军,之后破敌入关,收复疆土,如此赫赫战绩,让豪杰称赞,令郎女倾慕,我一介女子,哪能比得过大将军王。”

      闫可帆没有直视她,眼眸微垂。

      解忧不知他在想什么,也许觉得她这些称赞是讽刺,盯他看了半响,解忧单手提杯,“大将军王是晋国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这茶,我当要敬你。”

      大将军王,这个头衔说来奇怪。

      今年……哦不对,今日过年,该说是去年的事了。

      去年二月,晋国、夏朝、高骊三国联手,主动攻伐奴桑,闫可帆从无败绩,至七月,最后一场大战,奴桑北汗如负隅顽抗的困兽,不俱不倒,誓死不肯降,那北汗满身是血,斩杀晋兵千人无人敢上前,最终,闫可帆单挑那位北汗,趁其不备,将其活活擒下。

      都说擒奴桑北汗者,封侯拜将,大将军是武将最高职,闫可帆本身早已荣获此职称,皇帝对他封无可封,加之晋国自四王之乱后,再也不封异姓王侯,于是,便有了大将军王这一奇怪的尊称。

      徐骢听到解忧这些恭维话,怒意歇了一半,放下茶杯,笑看起戏来,且朝解忧看了多眼。

      她已举起杯,利落饮尽。

      三国合伐奴桑,她这位和亲公主被奴桑所不耻,对她喊打喊杀,那样的战乱流亡,都没能要了她这条小命,徐骢不得不叹,以为她柔弱,却是命够硬。

      只是……

      这位大将军王生擒的奴桑北汗,貌似正是她的蛮夷丈夫。

      徐骢不禁想,今日她与闫大将军会见,没有仇怒而视,反倒面不改色敬茶,她这女人何时有了这等胸襟气魄?

      冬日空气冰冷,沉默半盏,闫可帆抬起紧绷的脸色,公主敬茶,他不能坐着,虽有大将军之称,但他从不骄奢跋扈,闫可帆从座子上起了身,执起面前的茶,他说道,“公主言重了,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战场胜败,是所有将士的功劳,这大英雄三字,微臣愧然,不敢独当。”

      举杯饮完,闫可帆忽然拿茶壶再倒了一杯,这回看着她,但只一眼,他便迅速垂眸,语中有珍真之意,“微臣当以敬公主,公主颠沛流离之苦,非常人所能忍,盼公主往后柳暗花明。”

      说完,又饮尽。

      闫可帆拿走桌上茶壶后,放的离解忧有点远,解忧便朝他伸出手,他愣住片刻,彷似不知她要做什么。

      解忧没得到反应,说道,“茶。”

      失了神的闫可帆反应过来,忙把茶壶挪去,放在她够得着的位置,徐骢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没说破什么,只是唇角微微勾了勾——向来稳重的闫大将军竟也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刻。

      解忧再次倒满茶杯,眸光转向徐骢,她人站了起来,双手捏着杯,嗓音温纯,“这杯,我敬徐大人。”

      “敬我?”被点到的人忽好笑。原本想看个热闹,却发现她不打算放过自己,徐骢笑道,“敬我做什么,我又不像未来表妹夫,有汗马功劳。”

      虽然两人都是武职,但也不同。

      闫可帆是将职,征战在外,以拼杀获功,而徐骢是皇城禁军的中尉统领,主要职责是护卫帝都,朝廷不缺人,侵略奴桑的数场大战,轮不到他上场参与。

      “徐大人身居高职,今日下榻,令我府蓬荜生辉。”解忧说着顺口的寒暄话,“徐大人不惧流言蜚语,愿与我结交,应当敬,只是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日后再寻机会,定美酒佳肴隆重宴请。”

      徐骢真是笑极。

      想起以往,她避他不及,如今倒是上赶着巴结,他不过来找妹妹,顺带踏个门,却被她说成结交,她昨夜和今早的光辉事迹,还在朝中大肆传播,谁敢在这节骨眼和她交好?

      可惜的是,那大场面他没机会瞧。

      见她起身敬茶,双手举杯,诚意满满,连旁边大将军王都没这待遇……

      徐骢心口软了下,摸着茶杯,立身而起,决定给她面子,一饮而下,“茶不太爽口,下次,公主定要备好上等美酒。”

      “一定!”解忧给予承诺。

      徐骢笑得更开怀了。

      苏子见她把茶喝完,劈头盖脸把杯子夺过,颇有怨气,“小姑娘家家,弄什么以茶代酒。”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饭菜,人都瘦了。”

      解忧简单吃了两口。

      闫可帆在宫宴上吃饱喝足,但记挂着徐家大小姐还饿着肚子,他执起筷箸,给徐银楹碟子里夹了青菜。

      徐银楹本来心中不安,在戳筷子,这会儿更是僵住,脸色白得要命,对这夹过来的菜,迟迟没有动筷。

      她心头绞乱,竟不知该说点什么,旁边男子做为她的未婚夫,徐府的准乘龙快婿,这样的举动,他第一次做时,她是愣住的,后来他做多了,她便也习惯,如今,他亦是动作轻柔,干起来顺手。

      可是,不能在这里。

      徐银楹紧紧抿着唇,低着头,她不敢看解忧会是何神色,一个生擒她丈夫而拜将封王的大将军,在她面前,与未婚妻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有什么能比这更诛心呢!

      苏子又开口讽道,“徐大小姐恐怕吃不惯这桌青菜豆腐吧。”

      徐骢望着这桌修罗场,不自觉上扬起唇角,没打起来有点失望,忽然,那月白衣女子捉摸不透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徐骢稍稍压制住激动,略有收敛,便拿起筷箸,拨着面前小菜,最终夹了块豆腐。

      琅琊府现在比较寒酸,招待客人只有这点大街上随意可见的青菜叶,不过,这豆腐味道不错,徐骢又夹了块。

      才吃两口,宫中来了内侍,说是奉命宣话,空旷的庭院挤满了人。

      徐骢思索片刻,自知没必要再待,先行告辞,走前朝解忧抛了眼色,徐银楹也随着自己表哥离开,闫可帆亦没理由再留,沙苑也告了辞。

      院中,内侍按太后旨意宣话,恢复她大长公主位分,拨分几位婢卫入府,外带几箱子赏赐,另外,有昭平公主、皇后、沅妃等顺带送来几盒年礼……

      没关心后面有哪些人送了年礼,解忧让内侍把俸禄再念一遍。

      内侍吱唔声,“……俸食五十户。”

      解忧嘲讽地挑了挑眼皮。

      她父皇在世时,没给她什么俸食,毕竟她还小,用不着这东西,皇甫劦在位时,允她千户,后来发生些事,降至五百,再后来,皇甫衍上台,在她嫁人时,不顾反对直接加到一千五百,又后来,废为庶人……这就不多说了。

      如今,竟混到了这种地步。

      懒得谢礼,她扭头进了屋子。

      内侍神色有异,这位公主今早能大闹祭祖不跪上天,此刻不谢礼都不算是大事,谟安只好替自家公主接过旨意,收下这些,原想摸点钱打发,但囊中羞涩,内侍不好说什么,匆匆走了。

      回到堂中,热闹的场面一下冷清,苏子不知何时走了,解忧没想太多,一个人坐下,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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