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之夏》緑淚

5、剑鞘绿

　　人潮未至，池聿到食堂时只零星几人，很顺利地买到了刚出炉的奶油面包。

　　同平日一样开灯照亮空无一人的教室，只是今天她驻足在总是只能投向目光的座位。用纸巾将面包再包裹一层，又拿出一盒牛奶，藏在书桌只有郁沛本人才能发现的角落。

　　虽然告诉过郁沛，但本能让她只能像一个躲躲藏藏的小偷，没有人会相信送早餐的人不是抱着别的私心。何况对象是郁沛，集体就是如此，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传得天花乱坠。

　　而郁沛是池聿从未想过要坦露的欲望，植于心底的青苹果种子。

　　小心翼翼地放好，回到自己座位继续死磨永远背不完的古文，背诵是她的死穴，比数学还要命的东西。

　　一般人多读几遍就能流畅背出的，池聿需要花上多出五倍的时间，加上无数次被点名批评、放学后留下、抄完的不知道几个作业本和厉色责备，都让她恐惧逃避。

　　但没有逃避的权利，没办法，她只好付出更多时间，每天早上第一个打开教室的灯。尽管结果是没有上升趋势的成绩，但付出了并不一定有收获的道理是池聿早就知晓的道理。

　　做不被人窥见的无用功是她唯一的天赋。

　　轻声读完一遍，人一波一波地逐渐涌入，池聿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针，开始在心里倒计时。一抹白色缓缓步入余光，嗯，比平时早了五分钟。

　　不自觉地用余光望向那个方向，郁沛低头寻找的时候池聿轻声诵读的诗句停顿下来，一瞬间教室的吵闹被隔绝在外，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他刚把面包从桌肚拿出，一旁的肖则许就开始按耐不住八卦，郁沛只好解释是自己买的放在教室当早餐。肖则许奇怪地挠了挠头但好在也没继续追问。

　　郁沛平静地吃着早餐，周围也没有出现异样的氛围，池聿松了一口气。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有可以给他送早餐的借口。

　　这样便好，远远看着他就足够。她不要再靠近了。

　　阳光自树冠散落，透过层层缝隙，池聿总是望着这片白日星空放空，短暂逃离现实。

　　“聿聿，不知道谁给你的纸条，从上面传下来的。” 池聿也奇怪，从林淼淼手中接过，苍劲有力地刻画着她的名字。和池聿隽秀优美的字体是两种不同的美感。深受语文老师偏爱，也只有在提及写字时池聿的名字才会和郁沛并列出现。

　　抚摸着自己的名字，抬眸依旧是挺立的脊背。还没打开，旁边便传来八卦的声音， “是谁给你的呀？小聿聿~”边说还眨巴起眼睛望着池聿。

　　感觉到脸上温度的升高，池聿二话不说把望向自己的脑袋掰了回去。镇定道“：不知道谁，恶作剧吧。”

　　“哦，是吗~”虽然林淼淼显然没有相信，但想要从池聿口中挖出她不想说的事情太不现实。

　　等到身边空荡后池聿才缓缓打开纸条， “记得带上数学练习册”，角落飘逸着一个“郁”字。

　　一阵迷茫之中忆起昨日的对话， “我可以给你补习数学。”清音缥缈地再次出现在耳畔。

　　不真实。池聿在内心暗下定论，却还是反复观赏纸条上的字迹，在走之前带上了练习册。

　　教室不见杨宇钦的踪影，郁沛正专注着眼前的题目。池聿纠结了一下，还是一个人离开了，比起经历相对无言的尴尬她还是更习惯一个人走。

　　虽然郁沛是那个例外，站在他身旁时并不会有压迫感，空气沉默，却没有谁紧绷着打破平静。池聿的孤僻被紧紧包裹。

　　但她没有勇气主动向他靠近，也没有必要，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下意识无力地摇了一下头，池聿逃离了热闹的教室。

　　通向艺术楼的路在艳阳下倒也算林荫道，香樟味道扑进鼻孔，让池聿忆起儿时外婆放在衣柜的樟脑丸。

　　片刻停留还是打了一个喷嚏，过敏鼻炎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留念地抬头看在阳光下更加闪耀的绿叶，不得不加快步伐。

　　蝉鸣、鸟叫，甩在身后的吵闹，已经是小满，空气开始升温，池聿却好像得到了短暂凉意。

　　逐渐放大的脚步声打断她的宁静，又传来 “池聿！”的呼喊。

　　回眸不远处郁沛和杨宇钦正向她走来，逆着阳光带着虚幻光晕，池聿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对着两人绽放尴尬的笑容，她无法逃避时的习惯。

　　好在杨宇钦神经大条，只是说你为什么一个人走了没便再纠结，不是问句，倒像是在控诉她，所以池聿回避，轻声道歉。

　　一旁郁沛一言不发，平静地观赏她的反应，可是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她没有尽头、雾一般的眼睛。

　　感觉到来自头顶的视线，池聿笑道 “：以后我会叫上你们的。” 转身继续前行。

　　然而耳旁却浮现一声冷笑 ‘你有什么立场呢？人家和你又不熟。’是啊，他们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班的同学，她又何必呢，别人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郁沛肯定觉得她很虚伪吧，池聿抱紧怀里的物件，用余光观察身旁的郁沛，一如既往的微笑唇，淡然平静的脸庞。她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猜测。

　　画室里还没有人，只剩画架挤在一起，风吹起纸张，窗口露出爬满墙壁的爬山虎绿叶，附上阳光在空气中的丁达尔效应，在眼前曝光的白衬衫，一切都被披覆上朦胧的光晕，以至于许久以后池聿依旧认为这是她离幸福这两个字最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