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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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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宓从未想过盼了许久的家书会是个惊天噩耗。
她捏着信,手指无意间用力,泛黄的纸在她手里顿时变得有些皱巴巴的。
在盯着信上那几行字不错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后,她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信上的字是她爹亲笔所书无误,信纸也是边关独有的略带粗糙的草纸。
看来这场祸是很难躲得过了。
边关来的家书魏宓每年都会收到四五封,每封里都是远在边关的父兄对她的一些叮嘱。
魏宓父亲魏烈是景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随景帝立下从龙之功后便被派去北疆戍守边关,一守便是二十载,边关路遥,魏宓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直到上一年,一直长在上京的兄长魏珂在过了十八岁生辰后,被景帝派去同父戍边,魏宓身边就再也没了至亲之人。
不过她的至亲虽远在千里之外,心底却时常记挂她,魏宓每年都能收到不少父兄送来的小玩意。
魏宓此次收到信,还当是父兄又搜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翻看了信后,哪知竟是个天大的噩耗。
信上说她的父兄卷入了一场官司,如今被收缴了兵权,软禁在北疆。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她得尽快遣散将军府的下人,拿着书房里皇帝赏下的免罪牌,速速去柳石镇避难。
魏宓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依着父兄的吩咐给府上众人说明了情况。
将军府里的下人多是边关退下的老将或是战亡将士的遗孀,对将军府感情极深,自然不肯轻易离去。
魏宓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好说歹说将人劝走了。
一个时辰后,天光黯淡下来,府里的下人散干净后,魏宓收好免罪令牌,肩头扛着个小包裹,决然的走了出去。
她不要这种苟且偷来的安稳,这十六年来,她一直很听话,在父兄的庇护下当着菟丝花。
魏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闺秀,不会骑马,也不会使剑,可此刻她心头却涌着一股火热的执念,她要去北疆。
不管是福也好,祸也好,她想去他们身边。
魏宓很少独自出门,每回出去游山玩水,身边都跟着嬷嬷和四五个护院。
她走了很久的路,直到双脚很酸痛时,学着嬷嬷寻住处的法子,使银子住进了一家有些破旧的客栈。
魏宓被保护的太好,她只知道银子可解万难,却不懂财不可外露。
一个俏丽柔弱又身怀巨财的少女在有些人眼中无异于行走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夜里客房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人撞开时,魏宓拥着并不温暖的被褥,握紧了小巧的匕首,在那人不断逼近的步子中颤抖如羔羊。
来人的身影像是一座小山,他嗤笑的看着魏宓可怜的模样,毫不在意的攥住了魏宓刺来的手。
魏宓的心里有些绝望,难道今日她会命丧于此吗?
紧张之下,魏宓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她不由的屏住呼吸,却没有等到预料到的伤害。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到了大汉瘫在地的身体,以及正将剑收入鞘中的问秋嬷嬷。
魏宓惊声的喊道,“问秋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秋嬷嬷是从小照顾魏宓的人,半年前被魏父召去了北疆便一直没有回上京来。
问秋嬷嬷没有回答魏宓的话,沉静的注视她的眼睛,“姑娘要往北疆去吗?您要去找将军和少爷?”
魏宓从方才险些被害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嬷嬷,我已经知道北疆的事了,爹爹和兄长被软禁起来了,我要去找他们。”
问秋嬷嬷声音沉重,话语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姑娘,朝政之事瞬息万变,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该远离这个泥潭。”
魏宓不懂问秋嬷嬷话中的暗示,“嬷嬷之意是叫我不要去北疆吗?”
问秋嬷嬷闻言点了点头,她拉住魏宓的手,低声解释,“将军行军打仗二十载,立下汗马功劳,岂是那么容易被小人构陷的?一切都是迷惑敌人的伎俩罢了。”
魏宓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好似陷入了更深的泥沼,她平时里最大的烦恼也只是今日的糕点不合口味,亲手养大猫猫不亲人了,哪能听懂什么诱敌深入。
她眨了一下眼睛,“嬷嬷的意思是说父兄无碍吗?”
问秋闻言伸出手抵住魏宓,轻轻摇了一下头。
“姑娘,将军与少爷在这世上最在乎便是您,只要您安好了,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迟钝如魏宓也隐约明白过来了。
所以这一切是父兄故意为之吗?
“姑娘,接下来的日子您便要受委屈了,将军在上京里政敌不少,从今夜起,您得跟着我隐姓埋名一阵子。”
魏宓并不在意风餐露宿、亡命天涯,只要知道父亲与兄长安好,她怎样都情愿。
问秋嬷嬷知道魏宓的性子,她掏出了一个荷包,“这是少爷叫我送给你的,里头是月见花的种子,花开一季,等到来年花开之时,少爷会来接你。”
魏宓眼睛亮了一下,珍重的将荷包收下了。
兄长魏珂是个一诺千金之人,她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只是不知这月见花好不好养,喜阴还是喜水,等安稳下来了,她得好好请教一下花匠。
魏宓是个不纠结不为难的性子,从不庸人自扰,既然问秋嬷嬷说了无事,她便很快振作起来了。
两人将那位欲行不轨的人五花大绑,写明罪状,丢到县衙跟前,便扬长而去了。
魏宓不会骑马,问秋嬷嬷买了一辆马车,带着魏宓一路南下。
魏宓在晃晃悠悠的马车昏昏欲睡,马车行了一夜,天色露出鱼肚白时,二人来到一处宁静祥和的寨子。
问秋嬷嬷到村寨拴马时,魏宓盯着土路上深深的车辙印,好奇道,“嬷嬷,这个寨子有什么新奇的吗,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问秋嬷嬷脸色一变,叫魏宓赶紧上马车。
“姑娘,寨子不对劲,柳石寨里至多不过二十户人家,且都是老迈之人。糟了,定是有人泄密了。”
魏宓顾不上腰痛腿酸,飞速上了马车,问秋嬷嬷一扬鞭,马嘶鸣了一声,冲了出去。
几乎是马车离开的一瞬,魏宓便透过马车的窗口瞧见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拿着长刀骑马飞奔而来。
魏宓紧张的手心出汗,她们的马昨日行了一夜,又拖一驾沉重的马车,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魏宓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她慌张的往后看了几眼,余光突然瞥见自己的小包袱。
这里头装了不少佐料,她以往听兄长说起过在荒郊野外要想果腹只能自己打猎。
魏宓是个口味挑剔的娇气包,决定好要去北疆后,给自己准备了不少麻椒佐料。
她有些不舍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包袱,最后一咬牙将佐料从瓶瓶罐罐里都倒了出来,用布包好,待黑衣人快要赶到时猛的一松手。
呛鼻的佐料被风卷着齐齐袭向咄咄逼人的黑衣人。
魏宓探出头只见那伙人掩鼻的掩鼻,擦眼的擦眼,一时控制不马,摔了个人仰马翻。
竟然成功了,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就是可惜了那些佐料了。
一想到以后只能吃些寡淡无水的东西,魏宓看了一眼黑衣人气愤的哼了一声,这些人真可恶啊。
没了柳石寨这个落脚之地,问秋嬷嬷也茫然了,上京虽大,可要寻一个没有贼人爪牙的地方简直难如登天。
为了不让贼人发现踪迹,二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转了一遭,寻了一个茶棚歇脚,准备重新打算。
带着魏宓逃命的马连着跑了整整一夜看上去无精打采的,魏宓从老板那里买了一些草料,一边喂马一边发愁。
这样颠沛流离下去,就算没被贼人抓住,她和问秋嬷嬷就要被累垮了。
与其疲于奔波,寻一些村落山寨,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问秋嬷嬷喝茶的功夫,魏宓也没闲着,她是个讨喜活络的性子,没一会儿便从茶棚老板娘口中打探出不少消息。
与问秋嬷嬷一到茶棚她便发现了不对劲,这茶棚里上京的繁盛之地尚有一段距离。
这般偏僻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人,可今日这寻常的茶棚里竟然坐了不少衣着素雅却干净的少女。
魏宓一问才知,这些少女竟然都是要去定国公府中选定国公夫人义女的。
定国公夫人温氏为人放达不羁,乐善好施,素日里最喜欢热闹,魏宓以前在将军府里闭门不出时也时常听过温夫人最喜欢办宴,欣赏美人。
一个月两三场赏花宴、吟诗宴下来,温夫人怕是将所有的贵女都认全了。
想到此魏宓不禁有些怀疑,这温夫人瞧腻了熟面孔,所以才这般兴师动众要挑选义女。
定国公府是出了名的铜墙铁壁,她在上京之中显少露面,问秋嬷嬷又通晓几分易容之术。
问秋嬷嬷说过,父兄要她隐姓埋名时,备了不少身份文牒。
魏宓越想越觉得可行,假若她与嬷嬷混入这群人中,能被温夫人选中,那可比什么村落山寨安全多了。
问秋嬷嬷喝完茶水,正要唤魏宓赶路,却被魏宓拉到一边。
“问秋嬷嬷,爹爹可曾与定国公府为敌?”
问秋嬷嬷一愣,“怎么可能?将军虽然行得正坐得端,天不怕地不怕,可他老人家还不至于招惹一个动不动便会抄家灭族的疯子。”
“那便是了,问秋嬷嬷,眼下定国公府就是最好的去处。”
魏宓心里十分有底气,连她爹这种浑身是胆的人都要退避三舍的定国公府,那伙心怀不轨的家伙怕是更不敢靠近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