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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知她是哪个“xi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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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春两手隔着洗碗布将蒸屉捧到桌上,抬头看了一眼大厅的墨绿色行李箱,又看看墙上的时间,起身回厨房拿碗筷。
院门滋啦一声响,赵大宇一手甩着衬衫,一手拎着书包,跨着大步走进院门。
“你说,我这要是往上报,能不能给我算工伤?”
他人高马大,一屁股坐到水井边上,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水盆里掬了两捧水,稀里哗啦抹了一把脸。
江恒拉开两边院门,穿堂风漫过来,出过热汗的身体瞬间舒坦起来。
他走到赵大宇身旁,将手中的塑料袋倒垂下来,里面的胭脂李呼啦一顿响,掉进水盆里,溅起透明的水花。
“待会让秀春找一下红花油,皮外伤,睡一觉就好了。”他收紧塑料袋,叠成方块,塞到压水井的缝隙里,然后招了水洗手,坐到餐桌边看手机。
“红花油?谁要红花油,咋了?”秀春捞帘子出来,将碗筷摆到桌上。
赵大宇起身蹭到饭桌边,一腿跨过长条凳,从蒸屉里挑了一块山药,“你瞧瞧,给我挠的!”
他是标准的黑黄皮,脸颊的三道血痕像是巧克力的蛋糕面上淋了三道枫糖浆,看上去倒不血腥,就是有点儿打眼。
“大宇哥,你跟人打架啦!”秀春双手搓着围裙,上前掰过他的脑袋,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我打什么架呀,还不是街口的那个疯奶奶,今天也不知道是家里人没看好还是怎么的,竟然让她出了院门儿!哎,你说好巧不巧,我和江恒正好从桥上下来,好家伙,她照着我就扑过来,又是抓又是揪的,这你能看到的是脸上挂的彩,看不到的伤处还多着呢!”
抱怨也不耽误吃,他三口两口塞下了手里的山药,又提筷子去夹菜。
“她是病人,本来就不清醒,兴许就是看你像她大孙子,下手忘了力道。”
江恒折起衣袖,拿过碗勺给两人盛汤。
秀春“噗嗤”一声笑,也不管赵大宇,坐到一边,将盘子往中间推一推。
“下回我得留点儿神,这挠成这样,我明天怎么去上班儿......”
秀春把头发绑到脑后,给他支招,“就说是女朋友梦游误伤呗......男朋友也行!”
赵大宇白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说话没把门儿,回头告儿你奶奶,你看她熊不熊你!”
江恒敲敲桌面,“吃饭吧,你晚上不是还要加班,数据明天一早上会要用的。”
说完瞥一眼身后的行李箱,“今天有新入住?”
秀春点点头,“一个姑娘,下午来的。”
“东西怎么摆这儿?”
“她办完入住就出门了,走得急急忙忙,说是赶着去吃小江楼,怕晚了要排队。”
秀春喝一口汤,“她一下交了一个月的房费,啥都没说,只让我给她一间窗户多的屋子。”
“富婆小姐姐呀这是!”
秀春冲赵大宇狠狠点头,“是呢是呢,穿着打扮看着就不一般,关键还特漂亮,人也很温柔。”
江恒拣了一块紫薯,细细地剥皮,“西院二楼的那一间还空着吧,给她开那一间。”
秀春说好,赵大宇踢踢她的脚,“多漂亮?哪里人?”
秀春想都没想就答:“超级大美女的那种吧,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我看身份证家庭住址写的是滨海,那应该是滨海人。”
赵大宇“哟呵”一声,“大城市的富婆小姐姐啊,难怪!”
“大宇哥,你能不能别老是这副样子......”
“怎么,嫉妒别人比你好看啊......”
说着话,摆在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江恒扫一眼屏幕,略等了一会儿,震动还在继续。
赵大宇咬着筷子斜过身子探头看了一眼。
“接吧,再不接,一会儿人就该杀到家里来了!”
“柳思韵?”秀春用口型问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无奈地耸耸肩。
江恒似是耐心告罄,手机贴到耳边,声音不咸不淡。
“喂......嗯,不用了,你们吃吧......目前还不清楚,得等通知.....”
赵大宇和秀春在一旁挤眉弄眼,江恒只当做没看到,一问一答的对话,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礼貌。
电话那头的柳思韵声音愉悦,含着腼腆的温和情绪。
江恒挠挠额头,心里生出一点儿困倦感受。
他不是不清楚柳思韵的心思,年轻的女孩子有什么想头都摆在明面上,电话打过来,说不到三句就暴露心意,要么是想来客栈找他,要么是约他出去玩。
他次次拒绝,却次次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平时在单位,他已经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顾念着一层同事关系横在中间,并不好把局面搞得太僵。但柳思韵的自信耿直似乎鼓动着她自动屏蔽了这种被拒绝的信号,并让她发展出一种愈挫愈勇的架势。
赵大宇似是同情般地摇摇头,吐鱼刺的功夫,脑子又转了回来。
“拍照片没有?”
秀春一副“你真猥琐”的表情,“我只顾着跟她说话了,哪想得起来这个......”
“肤白貌美大长腿,身上还很香,跟她聊天我都觉得开心。”秀春用下巴压着手背,笑嘻嘻地说:“就连名字都好听,杜襄!难怪人也是香香的......”
边上的江恒突然侧目看了一眼秀春,然后慢慢移开目光,嘴里还在回应电话那头的人:“周末不行,不好意思.....”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啪嗒”一声,手机翻扣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不算小。
放手机的人像是没意识到,走神了几秒钟。
赵大宇还在那边八卦,“哪个xiang?香味的香?”
“不是,襄阳的襄......大宇哥,你土不土?”
“大俗即大雅,你懂什么?”赵大宇伸手去够秀春的脑袋,被她闪身躲掉,俩人一来一回,碰倒了桌上的纸巾架。陶瓷材质的大肚猴,侧身磕到了桌面,江恒一顿,伸手给扶了起来。
他去看秀春,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赵大宇先出声了。
“这就挂了?聊啥了你俩?
“无关紧要的事。”
“电话说挂就挂,你是真不怕她伤心。”
江恒纳罕,像是被他的话气笑了,“大家只不过是一起共事的关系,结束正常的对话而已,我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他看一眼赵大宇,“我跟她就是普通同事,跟你和她没什么区别。”
妾有情郎无意,势必就是一件麻烦事。
赵大宇想了想道:“这话我们都明白,只是她未必这样想,柳思韵这姑娘吧,有时候有点儿轴......”
江恒实在没心思去多说,他侧着身,神色依旧淡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她轴不轴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抬手去摸筷子,握到手里却没有动作,只是抿抿嘴。
“下午那个姑娘是滨海人?”
“是呀,滨海。”秀春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我看的真真儿的,叫杜襄,住滨海,身份证的照片都好好看的......”
江恒的心里鼓起潮汐,整个胸腔都弥漫着暗沉的呼啸声。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无措感,茫茫然地端起碗,迅速扒完碗里的饭菜。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五,还早。
“秀春,水盆里泡着李子,待会儿去洗了吃。”
“好的呀,谢谢恒哥!”
江恒拿起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抹着屏幕。
“院儿门口的灯泡是不是坏了?”
“哦,对哦,忘了换......”
“放着吧,我待会儿去换。”
“灯泡买好了,在储物间置物架底层的盒子里。”
秀春挡了一下赵大宇的手,将蒸屉拖过去,拿走里面仅剩的一截玉米。
赵大宇叹口气,“吃,你吃,都是碳水,明儿醒了就长二两肥肉,擎等着吧你!”
秀春满不在乎,学着他的语调:“瞧儿好吧您呐!”
两个人是冤家,凑到一起,就是猫狗干仗的架势。
江恒思索了一会儿,放低声调,“就这院儿的二楼吧,靠里那一间,吃完饭把行李送上去。”
秀春啃着玉米,发出了一声“咦?”
“西院儿那间空调不大行,回头得找人来看。”
空调不行?怎么不行?什么时候不行的?她咋没听说?
“哦,那好的呀。”
“我觉得可以,人多热闹嘛!”
赵大宇眼疾手快,趁秀春不注意,夹走盘中最后一块焗鱼块,惹得秀春怒骂:“八辈子没吃过鱼!”
江恒扫了赵大宇一眼,没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大杨树,又看看院门,将手机收回掌中。
“秀春,红花油是不是用完了?”江恒转头,伸出左手将盛放焗鱼块的盘子搁到蒸屉里。
秀春转转眼珠子,扬着调子附和:“用完了,早都用完了。大家近期不要有任何磕碰擦伤哦,不然没得用哦!”说罢,笑得直不起腰。
赵大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江恒却已经绕过廊下楼梯,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