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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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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送走柳慧后,柳嫣关上铁门,关上门的同时,柳嫣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的呼吸灯闪了闪。
“柳嫣。”
耳机那头,一道熟悉的机械声在柳嫣的耳机中响起。
如果刘培强还站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想起来这是谁。
“你为什么要选择将还未完成临床试验的药物交给你的妹妹。”
“明明这药物会有很强的副作用。”
“可你还是将这药交给了你的妹妹。”
“为什么?”
被问话的柳嫣只是将额头靠在铁门上,没有回答耳机那边询问的声音。
过了一会,柳嫣转头,与黑暗中那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对视着,笑着轻声说道:“首领,我只是想让刘培强尝尝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滋味而已。”
“那种痛苦....”
“一定很美妙。”
说完这句话,柳嫣的神情逐渐疯狂,喉咙中发出些许渗人的笑声,但这些柳嫣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药物的临床试验能否成功,至于试验品的死活.....那就与她无关了。
“柳嫣。”
那道声音继续说着,冷静地叙述着继续分析道。
“我不在意你是否能将药物研发成功。”
“我只需要你保证一件事。”
说到这,柳嫣疯狂的神情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那个缩在角落处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那就是,刘启,他不能出事。”
说完,那个摄像头再也不管被祂扔下的柳嫣是如何的疯狂,自顾自地关闭了摄像头,徒留柳嫣一个人对着耳机大吼大叫。
医院内,刚被医生们全面检查结束的刘培强疲惫地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耳边,还在滴滴答答地响着令人极度烦躁的报警声。
在空间站十七年,除了休眠的那段时间外,醒来的那五年中,耳边基本上就没怎么安静过。
说话声。
警报声。
机器的运转声。
无时无刻地都在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即便夜晚休息时,他的脑海中都会响起妻子死去时那长鸣的报警声。
就像李一一所说的。
如果他当时再坚持一段时间的话,朵朵是不是就能和小启一起到地下城了?
小启这十七年是不是就不用再被人嘲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了?
韩子昂是不是就不用看着自己的女儿在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了?
想到这,刚被听闻刘中校醒来就抱着电脑急不可耐地前来探望他苏醒的郝外交官家的儿子李一一一顿科普他所缺失的二十二年的时光的刘培强捂着脸,剧烈地颤抖着。
因为....因为那还有希望。
至少不是稀里糊涂的。
不是吗。
门口,刚送走一批前来探望刘培强苏醒的人们的韩子昂站在原地,眼神黯淡。
要说不恨刘培强,那是假的。
朵朵刚离世的那段时间,韩子昂整天回想着朵朵还在世的样子。
从刚出生时,再到刚上学 ,一直到她嫁人,再到病床上的奄奄一息,韩子昂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关于她的一点一滴。
不过再怀念又有什么用?
朵朵又回不来。
想到这,韩子昂微微叹了口气,抬脚走到床边。
“培强。”
韩子昂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一旁,拉过椅子,坐了上去。
“爸。”
刘培强放下双手,努力平复了下难受不已的情绪,转头望向坐在床边的韩子昂。
“怎么了?”
“呃……”韩子昂双手摩挲着双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是……你回来就好。”
“我、我当初听你师傅说你回来的事情就觉得挺、挺开心的。”
“至少….至少户口这家伙在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时,都不顾他自己刚出车回来需要休息的情况下就飞奔着过来看你。”
韩子昂颤抖着双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刘培强说,虽然刘培强在空间站上不休眠的时候也会和他通话,但是再怎么说也没有当面表达来得过于畅快。
虽然他现在就坐在病床边,刚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抬眼望向病床上愣怔的刘培强,刚被绷紧的神经陡然一松。
“怎么了?培强?”
韩子昂看着刘培强愣怔的模样,嘴张了张,神情疑惑。
刘培强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鼻子一酸,被制止的泪水就这样顺着眼角滑落至鬓发。
“爸……你刚刚,说谁?”
他颤抖着声音,抬手拉住了韩子昂不住摩挲着自己双腿的手,惊疑不定的询问着关于张鹏的事情。
“我师傅?”
“他、他还活着?”
刘培强拉着韩子昂的手,越握越紧,这导致韩子昂被握住的地方慢慢地泛起了白色。
坐在病床边的韩子昂知道张鹏对于刘培强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对此,韩子昂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拍了拍刘培强的手臂。
“培强,你师傅他还活着,这五年当中他一直都在陪着你,他现在只是给你去炖汤了,等会你就能看到他了。”
“不着急,昂。”
说完,韩子昂将手从刘培强的手中抽了出来,拿过放在床头的纸巾,递给了愣怔中的刘培强。
“先擦擦眼泪。”
“嗯。”
指尖似乎是感受到了纸巾的柔软,把刘培强从愣怔中给拽了回来,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似乎是感受到了房间中气氛的凝滞感,又似乎是在顾忌着刚苏醒的病人的身体,韩子昂开口转移了话题。
“你刚醒,肌肉萎缩的厉害,需要一步一步的进行复健,所以…对于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
对于这个问题,刘培强似乎没怎么想过。
但是昨天见过刘启之后,刘培强似乎有了方向。
他思考了一阵,和韩子昂对视着,缓缓说道:“我想陪着小启。”
“……不走了?”
“不走了。”
隔壁房间,已经苏醒的刘启望着顶上的天花板楞楞地出着神,耳边全是听到消息跑来探望他爸的…..狐朋狗友的叽叽喳喳声
呃…..差不多能这样讲。
转头注视着沙发上围成一圈一边“咔嚓咔嚓”啃着蚯蚓干,一边丝毫不顾及自己感受,高谈阔论刚刚上头来人探视刘培强的场景的CN171-11小队以及李一一Tim他们。
刘启实在无语。
怎么着就留他一人搁这挂着水,没人看着呢?
嗯?
就连朵朵都不在?
哪去了啊?
“哟?醒啦?”
一直和他们聊天的李一一本想看看刘启的药水在什么位置的时候,正好发现了刘启正睁着眼看他们聊天,一副“我看你们能什么时候发现我醒了”的样子。
搞得李一一很想笑。
“废话。”刘启张开烧得有点蜕皮的嘴,嗤笑着看向李一一,嘶哑着嗓音问坐在沙发上和众人聊着天的李一一。“朵朵呢?她哪去了?”
“哦,你说朵朵啊。”
说起韩朵朵,李一一放下手中正在抱着啃的蚯蚓干,起身走到刘启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诡异地笑着。
"喂,李一一你为什么笑得那么猥琐?"
刘启眼看着李一一走到他床边盯着他笑得一脸诡异,刘启身上的鸡皮疙瘩纷纷起立敬礼。
“你要说话就说话啊,笑得那么渗人干什么?”
“我现在想找你算账。”
李一一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刘启,是在有点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才会将这个消息瞒得这么久。
要不是他妈打电话告诉他刘培强中校还活着,甚至已经醒来的消息,他可能会等到中校出院了之后才能知道这件事情。
说不准刘启这家伙还真能瞒下来。
毕竟,这家伙的嘴可是很硬的。
对此,李一一眯缝着眼,隔着镜片再次上下打量了下刘启。
“找我算什么帐?”刘启歪了歪头,一副‘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欠揍表情看着李一一,那表情,让李一一的拳头忍了又忍才没将这玩意砸在刘启的脸上。
虽然他确实是打不过刘启。
但是至少还能趁着现在这个样子,略施小计还能办得到。
这样想着,李一一转头看了看还在聊着刚刚场景的CN171-11小队的众人。
“诶?我就搞不懂了。”想了又想,李一一搬过板凳,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伸头问着刘启他爸是什么时候醒,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刘启。”
“嗯?”
“既然你爸醒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呀?”
李一一摸着下巴,实在思考不能。
第一次,李一一那快速运转的大脑,罕见地出现了卡顿。
“要不是我们休息完上你们家去找你出来玩,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说,为什么要瞒着?”
“哎呀。”说起这个话题,刘启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烦躁感。
他将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的风景,试图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感。
“就是不想说。”
“不想说?”李一一不可思议地调高了嗓音,忍了又忍,终于,李一一伸手戳了戳刘启的胳膊,试图仅靠这一根手指戳死还躺在床上的刘启。“说。”
“要不然.....嘿嘿嘿~~~”
"CN171-11校队的成员在吗?!"
李一一打趣道,“吩咐”着身后已经停止谈论的小队成员们,整个人就一得志小人的模样。
“在!”
众人纷纷嬉笑着上前围住了刘启的病床。
“给我压住他。”李一一摇了摇竖起来的手指,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要亲、自‘审问’他。”
“诶?!”
刘启大惊,刚要起身离开,没想到站他旁边的TIM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接下来,按住他手脚的分别是大刀疤,小天线,以及身强力壮的黄明。
整个人像一个‘大’字形。
其余几人要么就是站在一旁看好戏,要么就是装模作样的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在旁边装作记录员那样记录着,要么就是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看不见。
“你们要干什么?”
刘启不可思议地看着以往和蔼可亲的队员们私底下居然是这个样子,这让刘启感到异常地不适。
“不是,哥们。”刘启注视着他们将他还未恢的手脚按住,心虚地结巴了几句。“我、我真的没想到我爸他会醒的。”
“我、我本以为他不会醒,就、就没准备告诉你们。”
“要不是、要不是我爸突然就醒了,我还发着烧,我就准备将这件事情讲给你们听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刘培强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见李一一不吃这一套,无意间见到王磊还端坐在沙发上,刹那间,刘启像是见到了一个救星一样,向着沙发上的王磊求救者:“王队长?王磊?磊哥!救命啊!!!”
听到刘启的救命声,本来想挠刘启痒痒的李一一立马扭过了头,看向沙发上的王磊。
“别害怕李一一,继续。”王磊见李一一扭过头来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李一一继续。“继续啊,李技术员,我看这熊孩子不爽很久了,我不加入,但也别想我会救他。”
“所以,你可以继续了。”
得到吩咐的李一一嬉笑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霎时间,病房内满是刘启的大笑声。
门外,拎着保温桶的张鹏和拎着一大堆好吃的和好玩的前来探望刘启和李一一的郝晓晞两人纷纷尴尬至极地挪开了对视的眼。
这可怎么办呐.....
身旁,韩朵朵无言的抽了抽嘴角。
这、这可真是尴尬哈......
距离隔离病房不远处的抽血站外,正按着胳膊上针孔位置的方辉似乎听见了刘启的声音,转过头来四处巡视着,见没有看到刘启的身影,方辉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方女士。”
就在方辉失望地收回视线的后一秒,身旁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带她来检查身体的那个医生。
“怎么了?”
方辉不解地朝他笑了笑,随后问他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那名医生翻看了下手中的检查单。“您还有一项核磁共振和一项ct的检查,本来和主任说过了,想着能给您加急做的,但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您看.....今天下午是不是能继续做?”
被问到着这个问题,方辉难得的沉吟了一会。
过了一会,方辉抬头对着那名医生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好的。”那名医生在听到方辉的答案时,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那就请在您今天下午两点左右到这就行了。”
“我先将您的单子放到那里排队。”
“好的,那麻烦你了。”
说完,方辉目送着那名医生拿着检查单离开了这里。
等医生一走,方辉就四肢舒展的瘫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医院的房顶出神。
自从从审讯室出来后,方辉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黎明旭的那句话。
如果不是那句她的儿子还活着这句话在支撑着她的话,在这样令人绝望又嫉妒压抑的气氛下,真的很难不患上精神问题。
她抬头望了下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
“.....嫂子?”
嘈杂的人群中,方辉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至极的声音,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力度之大,让坐在她身边的人差点认为她的脖子似乎要扭断了一样,但方辉却不这么认为、
她松开按压在针孔上的手,不理会身边人那看向她颇为奇怪的目光,毫无察觉地站起身,在嘈杂的人群众中找寻那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嫂子。”
那道声音似乎是知道了方辉在找寻他一样,逐渐向着找寻中的方辉靠近。
直到那道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停在了方辉身后,方辉才察觉到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转过身去,就见到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红着眼眶站在身后。
“嫂子。”
男人看着眼前的方辉,哽咽着叫了一声方辉后,方辉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是她丈夫的战友,张鹏。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张鹏,圆圆的杏眼中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进入了暮年,原本茂密的发丝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带上了些许肉眼可见的白霜,甚至就连原本高大的身躯现在都已经微微佝偻,但还是能从平时的行事作风上看出些许军人风范。
很快,方辉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虽然在审讯室的那两天内,被黎明旭审问到精疲力尽的方辉从黎明旭的口中知道了她所熟悉的人已经在这五十二年内陆陆续续地离开这世间时,本来还能自认为抗住的方辉还是没有忍住心中奔涌而来的悲伤,哭了出来。
那一场悲伤,让原本还对刘培培活着还抱有微乎其微信心的方辉彻底没了希望。
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留在了五十二年前的那场爆炸中,
甚至就连她以命换命来的唯一血脉都死在了一场普普通通的车祸中。
这让她还怎么能接受自己是唯一活在世上的人?!
即使接受了数字生命计划又能怎么样?
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她的孩子....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就算活在虚无的世界里就能逃避亲人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吗?!
那样只能延长自己的痛苦罢了。
方辉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收回思绪,看向眼前这个眼眶通红的男人,眼含泪水的对着他笑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张鹏还活着,只要张鹏活着,她的孩子就还活着。
这是一个母亲的直觉。
方辉刚想开口询问张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周围人上下打量的视线让方辉感到异常地不舒服。
她抿着嘴,斜睨了一眼周围人,发现他们都在望着这边在窃窃私语时,那种不舒服感更加的强烈了。
可能是周围人都在惊奇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叫一个年轻女人为“嫂子”;更有甚者,似乎在猜测是不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毕竟,她现在的外貌就摆在这里,任谁一眼看过来都会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再加上.....方辉垂眼看了下张鹏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并且,张鹏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在这地下城并不常见,这一点,从北极一路走来的方辉将身边的环境观察的一清二楚。
在这如今的社会里,人们再也不是五十二年前,可以随意地更换自己心水的衣服的年代了。
更有甚至,她还看见了有的人们的身上还穿着带着些许破洞的衣物。
由此可见,自从地球离开太阳系时,人们所求的,不过是能活下来即可。
再加上如今的地表也结上了厚厚的冰霜,动植物无法生存的事实。
所以,出生在黄金时代的方辉能感受到整个医院大厅或站或坐的人们的目光在自从张鹏向她走来的那一刻,就牢牢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方辉很想问张鹏他怎么会在医院里,但坐在这样的场合下,方辉还是压下心底的疑问选择了将张鹏拽到了角落里,然后再仔仔细细地询问着张鹏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角落,方辉,惊疑不定地询问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怎么会在医院?!”
“嫂子。”张鹏看着眼前还保持着年轻模样的方辉,眼里一直要掉不掉的眼泪在被方辉拉到角落里的时候,终于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怎么会这样呢?
张鹏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眼底藏着悲伤和些许疑惑。
她怎么还活着?
甚至还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张鹏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只好先回答方辉的问。
“培培呢?!”
“他是不是也在医院?!”
“嫂子你先别激动。”张鹏竭力地安抚着眼前这个即将要崩溃的女人,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你先坐下来。”
“不要激动。”
“我来慢慢讲给你听......”
五十二年前,自从方辉和刘文翰在利伯维尔坠机之后,国家层面就派人前来安抚刘文翰的亲属,说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给亲属一个交代。
可是谁都知道,国家所给他们的承诺只是一纸空谈,抓凶手?
呵。
那只是安抚人心用的手段罢了。
但是刘文翰那边的亲属并不在意凶手到底是谁。
他们在乎的,就只是刘文翰所留下的房产和部分钱财都属于谁。
为此,他们在注销刘文翰的户口时,在警察局大打出手。
场面一时很难看。
等到张鹏出任务回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小小的刘培培,以及方辉名下一套小小的一居室,还有刘文翰和方辉在前往利伯维尔考察时,为防止意外发生所秘密建立的一个银行账户,里面留有一笔不菲的财产,只要刘培培在他们发生意外后,不作奸犯科,这笔钱,会让他活得很滋润。
这笔钱,就连刘培培本人都不知晓其存在。
还是前科研所研究员,现数研所所长的马兆马主任上门看望刘培培时,告诉了执行完任务前来看望刘培培的张鹏的。
张鹏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刚执行完任务,就被告知其兄在利伯维尔执行任务时意外离世,甚至就连一起前往利伯维尔考察参观的嫂子也同样葬身火海,他的一下子懵了。
那一瞬间,张鹏似乎想起了他在刘文翰和方辉前往利伯维尔考察之前,私底下偷偷摸摸地为他两潦草地算了一卦。
极凶之卦。
那时候的张鹏并未在意,本来他也只是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而已,简简单单地看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了解了一下皮毛而已。
并未上心。
可是啊,就是这潦草的一卦,让他失去了两位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
也让刘培培,他的徒弟永远地失去了至亲。
所以后来的他很少再去碰这些东西。
直到.....第一座行星发动机试点燃的那天,他才用尽毕生所学的掐了一下。
所幸,这一次,他算对了。
行星发动机成功被点燃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忘算他小徒弟的命了。
现在的张鹏回头遥望着过去,才发现,即便当时他们拼命地挣脱命运带来的枷锁,那也只是命运将他们各归其位罢了。
等到马兆怀抱着刘培培,将他哄睡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声地询问小小的刘培培该给谁抚养时,张鹏原本能说会道的嘴皮子罕见地张不开了。
他望着一居室那惨白的天花板,眼前浮现地却是大哥大嫂还在世时的音容笑貌,以及灵堂上,两人的黑白照片。
小小的刘培培就站在两人“遗体”的旁边,呆滞地接受着不怀好意的人群的“悼念”。
才四岁,就要提前接受来自成年人世界的浸染。
想到这,张鹏停顿了一下。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哦,想起来了。
“我会向上级申请。”
“将培培的抚养权争到手的。”
“不管如何,他都是我大哥和嫂子留下的血脉。绝对不能让大哥的那些吸血鬼家人得到抚养权,否则,我们下次说不准就见不到培培了。”
“你确定吗?”
清冷的月光下,穿着一身白大褂,从研究所匆匆忙忙赶来的马兆眼神犀利的盯着眼前这个额头还冒着汗珠的高大男人,眼底一片冰冷。“培培的抚养权不是说拿就拿的,再说了养一个孩子也很费时间和精力,你如何能确保你就能带好一个正处于成长期,对世界还充满好奇心的孩子?”
“更何况,你还是一名在职军人。”
马兆在冷静地和张鹏分析利弊。“你看,将培培留给你大哥的亲属抚养,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天底下没有想你大哥的亲属更好的选择了。”
“毕竟,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在亲缘选择上。”
“培培会更亲近有同样血缘的他们。”
“而且,在法庭上,法官也会优先考虑血缘上的选择。”
“而不是你。”
“你恐怕失算了,马兆。”
沙发上,张鹏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看向窗外,目光灼灼。“你算漏了一点。”
“......”
“在培培来到这世上才四年的人生中,所谓的亲属根本没在培培的人生中出现过。”
“再加上为大哥和嫂子注销户口时,他们当着培培的面为两人留下的财产分割大打出手,就已经让培培恐惧他们了。”
“比起大哥的亲属,培培更相信你,和我。”
“所以,法官在庭上第一条先倾听的,就是培培的意见。”
“如果培培不同意,那么他们在私底下自己谋划大哥和嫂子财产以及房产的行为那就是一场空。”
“即便后面闹到了网络上,我也有证据将他们一击即溃。”
“所以,你说的那些,并不成立。”
这一番话让坐在沙发上想要反驳张鹏话语的马兆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
马兆眼睛斜视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咳嗽了一下,遂即起身。
离开之前,马兆留了一句话给他:“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我的电话你也知道,记得找我就行。”
坐在黑暗中的张鹏听着耳边响起了关门声,缓缓地闭上了眼。
后来啊,果然如马兆所料,他大哥家的亲属果真托了关系找来了最好的律师和他争夺抚养权,但是呢,他们算错了一点。
那就是培培本人的意见。
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张鹏想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
庭审输掉了,大哥家的亲属就好像疯掉一样,站在法院门口也不顾自己的形象,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这一段甚至还被人上传到了网络上。
庆幸的是,培培的脸被他护住了,也在队里领导的支持下,对大哥家的亲属进行了非常“友好”的会谈,结果很美好,那些三观不正的人没能在网络上兴风作浪。
后来啊,就是带着培培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从小升初,初升高,再然后就是成为了一名特级飞行员,再然后就是被选为预备役航天员结婚,生子,再然后,就是地球启航,流浪至今。
回想起这些,张鹏的语气中充满着对刘培培的骄傲之情。
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如何能不让他骄傲啊?
张鹏这样说着,望着远处笑了起来。
身旁,听到这一切的方辉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培培啊......
医院的角落处,一男一女坐在长椅的两头,男性身穿这个时代并不常见的棕色风衣,一脸骄傲的望向远处,而坐在长椅另一头的女性却是穿着这个时代极为常见的红色防护服,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昭示着女人不一样的心情。
他们的面前,是比起黄金时代更加繁忙的人群。
“所以,你来医院是干什么的?”
“培培是受伤了吗?!”
空气中,匆忙而过的人群嗅闻着空气中带着点檀香气息的消毒水味,内心的燥热竟不知为何带着点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诶?朵朵?”
病房内,韩子昂隔着门上的窗户玻璃看见韩朵朵正拎着手中的保温壶,一脸纠结地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进去。
听到动静的刘培强也跟着韩子昂转过头去,望向门外。
但由于他这个角度反着模拟屏上的光,所以刘培强并看清楚门外女孩看向他时的好奇中掺杂着些许纠结的神情。
只不过,要是刘培强即使看见了她,也不会把她怎么着。
这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顶用了他妻子的名字,但这也是老丈人自己的意愿。
他能分得清。
刘培强转过眼,盯着顶上的天花板出神,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的女孩已经拎着保温壶抿着嘴一步一步挪进来。
“刘、刘叔叔好。”
等到女孩出声叫了一声“刘叔叔好”时,刘培强这才发现门外的女孩已经拎着保温壶拘谨地站在他的床边,见刘培强望向她,女孩尴尬地对着刘培强笑了笑。
“你好啊。”刘培强对着床边的女孩子温和一笑,示意女孩不要紧张。“我可以叫你朵朵吗?”
“可、可以的。”
床边的韩朵朵被这一声“朵朵”叫得有点尴尬,抬手挠了挠脸,第一次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很早之前,第一次遇见师爷爷的时候,她就被师爷爷问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但她回答不上来,就被坐在一旁的韩子昂赶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倚靠在门上,听着门外那不算小的质问声,韩朵朵第三次感觉到了害怕的情绪。
那个时候,她本能地拨打了户口留给她的通讯,可惜的是,没有打通,听着通讯器那边的‘嘟嘟——’的声音,韩朵朵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户口还是失踪状态,虽然在北极的最后一战中见到了身处叛军组织的刘户口,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联合政府剩下的五千人在太阳氦闪前的那一刻被潜伏在叛军组织当中的卧底救下。
她还记得,当失踪三年的刘启穿着一身黑色的机械外骨骼,拿着枪指着众人的那一刻,韩朵朵承认,她慌了。
要不是受伤的李一一努力地抱住她,韩朵朵真的不敢想象她是不是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了刘户口一巴掌。
还好他最后突然临阵倒戈,否则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刘户口的。
就算最后他他站在家门口求她原谅时给她带了很多很多包她最喜欢的榴莲味蚯蚓干她都不会原谅他的。
想到满身伤疤站在家门口求她原谅的刘启,韩朵朵的鼻子突然酸了一下。
转头对着不明所以地刘培强勉强笑了笑:“刘叔叔,你还走吗?”
“嗯?”刘培强有点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韩朵朵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对上小姑娘哀求的眼神,刘培强还是软了心肠:“不走了,这辈子都不走了。”
“就算小启亲自赶我走我都会死皮赖脸的赖在他身边。”
“真的吗?”
“真的。”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韩朵朵吓得立马转过了头,盯着门口那个眼睛乱飘的刘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你管我。”
“小启,不要欺负妹妹。”
“刘培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现在就偏心?!”
“刘启你叫什么呢?!他是你爹!”
“哼。”
“哼什么哼?!”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刘启的背后响起。“在这偷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进去对着你爹吼啊。”
“我勒个去?! ”刘启被吓了一跳。“姥爷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你管我?”
好好好,我管不着。
对此,刘启只是撇了撇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床上的刘培强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眼角的细纹都笑了出来。
“都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