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天光》休啼笑

3、看病

　　“您好，104桌顾客结账”季望舟走到前台，摸了摸口袋拿出钱包。忽然听见一阵调笑声
　　“哎呀阿姨，他脱离社会六年了还是得我带他熟悉一下我们新时代的生活”
　　这声音有些熟悉，引得他忽然有种预感，迟疑地回头，却猛的怔在原地。
　　那个被搂着的男生好像是……
　　徐山溪
　　他怎么回来了？死而复生？
　　他正想着，刚好对上来人的眼神。
　　徐山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又很快消失。
　　那伙人也停在了原地，只见原来搂着徐山溪的手慢慢收了回去。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又转过身掏出钱包付钱
　　“我草……”林予秋后一步反应过来，有些难言。“那他妈不是……不是季望舟吗？我艹”
　　“你艹什么？文明点”徐山溪拍了拍身旁口吐芬芳的林予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季望舟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是什么心情”林予秋嘁了一声，看起来对季望舟及其不屑
　　“什么？”徐山溪走着，忽然转头问
　　“那个时候你的葬……”林予秋这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被刚结完账的季望舟拦了路
　　“徐山溪”彼时他刚付完账，手里还拿着刚打出来的发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山溪，语气淡淡，似乎真的没有半分情绪
　　“嗯，要出去聊吗？”徐山溪抬起头与他平视，问道
　　“不了，还得送我妹妹回家。”季望舟嘴角扯起一抹笑，看上去像是嘲讽“你……活着挺好的，祝你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徐山溪没笑，只是又点了点头。
　　兴许是觉得没劲，季望舟敛了笑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季望舟，虞疏云怎么样？你给她我的信了吗？”
　　季望舟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许久才开口回答
　　“给了，她烧了。没你了以后她过得挺好的，别来烦她”话是这么说，可看他慢慢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另一种的不可言说。
　　“哦”徐山溪看着他手中被揉皱的发票，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感觉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呢，徐山溪？你想怎么样？当年让她等你等了这么久最后等到你死了的消息，现在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又突然出现？你能不能为她考虑一下？”季望舟强忍了许久的怒意终于得到爆发，可还是顾忌着公共场合的面子没有冲他吼叫，手掌握的已暴起青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情绪却得不到半分缓解
　　他宁愿徐山溪是真的死了
　　那样虞疏云才叫真的没有寄托，那样他才能走近她
　　可是他活着，就站在这里。跟虞疏云就隔了一百米的距离。只要虞疏云出来就能看见
　　那他苦心积虑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那年刚知道你死的时候，她发着烧跑进雨里。连伞都不撑就跪在你墓前，回来就连续高烧不退，差点去了半条命！”他终于忍不住抬脚靠近徐山溪。
　　紧绷的手掌被松开，正准备抬起手狠狠揪住徐山溪衣领，质问他很多凭什么。可刚抬到半路，就听见不远处虞疏云叫他
　　“季望舟你怎么……”虞疏云在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季望舟回来，跟季无望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下车寻找季望舟。
　　她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拿着车钥匙在手里打转。慢慢走过来
　　季望舟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换了方向挡在徐山溪身前。也止住了虞疏云走来的脚步
　　“你干什么？走不走”她的语气有些不耐，低头看见他手里揉得不成样子的发票还顿了一下
　　这个精致的完美主义者会容许自己手里留这种东西？
　　“嗯，走吧”季望舟推着虞疏云往前，却见她又停了脚步。
　　他正想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状况，就看见她步子一转，冲着他身后走去
　　“林予秋，你怎么也在这”
　　刚付完钱正准备带着徐山溪从别的地方逃跑的林予秋：……
　　“我草她怎么看到我的”林予秋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怎么办？你……”
　　“不用，她看到我了”徐山溪平静道
　　果然，下一秒虞疏云就直接走到了徐山溪面前。可身子却冲着林予秋：“听说你最近在做rapper开音乐节，怎么不请老同学去坐坐。不然多冷清啊”她笑着，却用时不时地用余光瞟着旁边的徐山溪。
　　林予秋听这话登时就急了，也顾不上想虞疏云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打招呼了。直接怼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场音乐节多少座啊？老子平台上有几百万粉你说我音乐节冷清？你少睁眼说瞎话！”
　　虞疏云没管他的气急败坏，面上笑着，可语气却有些淡漠：“哦，不了解。你不出名吧”
　　“你他妈……”林予秋心里一万句脏话还没被完全释放出来，就见虞疏云又换了方向。这回是直冲着徐山溪
　　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准备阻止。可早已经为时已晚
　　“你好，你是林予秋的朋友吗？我是他高中同学”她忽然换方向，倒是打了徐山溪一个措手不及。
　　“我……对。”徐山溪愣了一会儿才给出反应
　　“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朋友”虞疏云还是笑着，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很荣幸”徐山溪勾起唇角，也以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回道
　　“你知道吗？我很想他，真的很想他。所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高兴。谢谢你刚刚帮了我”
　　徐山溪一愣，没想到虞疏云会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昨天又想他了，你今天也让我想他了。我觉得再看你一眼我又会疯”她死死盯着徐山溪，唇角微勾。
　　看起来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疯。这个字清晰地传入徐山溪的耳中，他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又联想到林予秋的那句“她精神出了问题”
　　所以这六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虞疏云，是想到我就会犯病吗？
　　“虞小姐”他深吸了一口气 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我想你应该去看病”
　　话音刚落，虞疏云忽然抓住他的衣角。双眼发红，发狠卸下了周身所有伪装，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姓虞？”
　　徐山溪一愣，想低头回避。虞疏云却没有放过他，抓着衣角的手换了位置，抓住徐山溪的手腕
　　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抓着他的手慢慢收紧，眼中的狠劲让她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爆发“说啊，你怎么知道我姓虞！”
　　“我……”徐山溪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来圆，有些无措。
　　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了。怎么都不好好想想
　　季望舟看不下去了，走上来，一把拉住虞疏云
　　“小云，爸还在车上等”他的话语带着隐忍的怒意，跟虞疏云一样，似乎只要有一星火光，就能在这里把两人同时引爆。
　　“我不，你说，为什么！”她甩开季望舟的手，看这阵势，是非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了。
　　徐山溪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瞥见林予秋一直用手指着自己，了然了他的意思：“刚刚我们出去的时候林予秋看到了，我问她是不是认识你。他告诉我的”
　　虞疏云闻言猛的一怔，看向林予秋，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似乎是接受了他这个解释。慢慢松开了抓着徐山溪的手，归于平静：“不好意思，我冒犯了。今天很对不起，给你招来了这么多麻烦”
　　“哥，走吧”她没有再抬起头，只是由着季望舟重新拉起自己慢慢走远
　　“你真的不打算承认？”等到看到两人彻底离开饭店，林予秋突然问
　　“我的回归对她来说会不会加重病情还不知道，我都……我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怎么了。怎么承认”徐山溪的声音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直站在旁边目睹全程的徐明洁默默从包里拿出一个钱包，走上前递给徐山溪：“这是你出事之前的所有存款，你这几天先跟小林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公司了。还有事要处理”她说着，又拍了拍徐山溪：“别怕，会有办法的”
　　“好”徐山溪垂着眼，应的没有感情。因为他忽然想，他缺席的也许不是六年，也许是虞疏云的半辈子呢？
　　变得太多了，所有东西都变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