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牧歌》肆食五

4、受伤

　　察觉到氛围有些微妙，姜至心中大呼不妙，脑中疯狂找话题想说些什么搅乱突然旖旎起来的氛围。然而她越是想说些什么，脑子里想起来的越是些不着调的东西，急得她面红耳赤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到姜至额头上沁出汗珠，舒城伸出手想擦掉，姜至被他的动作惊住，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额头前嘴里突然吼唱出一句歌词：“阿里山的姑娘！”
　　舒城被骇了一跳，姜至趁他呆住，立刻松开拉扯菜单的手，与舒城拉开距离后，她才若无其事道：“……这首歌真好听。”
　　舒城：“……你没事吧。”他充满猜忌地盯着姜至，简直要怀疑姜至是不是看出他要表白，才会突然发疯。
　　姜至打了个哈哈，她尴尬地伸展四肢，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始做广播体操，辩解道：“晚饭吃太饱，脑子运转不利索了……对了，你今天调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听出姜至在刻意的转移话题，舒城只好顺着她接话道：“八年前的案子了，当时技术也不发达，除了案宗上记载的文字性描述，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不过你之前提出的猜想有可能是真的，江希春确实与坠楼的学生有关系。”
　　谈到案子，两个人都严肃起来，一时忘了刚才的尴尬，姜至此时冷静点头，阐述自己今天获得的信息：“江希春是那个学生的班主任。”
　　“不止如此，”舒城双手环胸，冷笑道：“死者坠楼前与江希春女儿发生过争执，两人还打了一架，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坠楼案。”
　　姜至问：“那当时为什么会被定为自杀？”
　　“因为江希春有不在场证明，门卫老张给作的证。”说到这，舒城斜了姜至一眼，“怎么，你今天和老张聊得那么开心，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说了啊。”姜至好像没听出舒城话中的讽刺，她脸色自然道：“老张还告诉我，案发时校长也在呢。”
　　舒城倏地停下脚步，目光骤然凛然，姜至也随之停下脚步，站在舒城面前淡然回视，“他怕被开除，所以当时没敢说出来。”
　　舒城怀疑的眼神射向姜至，他反问道：“现在就敢了？据我所知，现任校长是当年那个校长的儿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姜至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别论是一个缺钱的赌徒了。”
　　舒城叹口气，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还和你说别的了吗？”
　　姜至摇头，垂眸低声道：“就这些。不过也足够了，接下来我们去找校长？”
　　舒城并没急着回答，他反问道：“姜至，你确定老张就和你说了这些？”
　　“当然。”姜至仰头看他，眼神中带着少许茫然和莫名其妙，“我答应过你，我是你的线人，不会瞒着你的。”
　　舒城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那明天……”
　　“到你家了。”舒城打断姜至的话，姜至怔了一下，她抬头向前看，果然不远处就是自己住的小区。
　　她想了想，没再开口问舒城明天的安排，她向舒城挥了挥手说再见，随即利落转身走向小区门口。

　　看着姜至进了小区，舒城站在原地双手插兜，思考刚才姜至的反应。
　　喜欢归喜欢，他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不会因为喜欢这种情绪而影响到查案。
　　况且姜至表现得那么明显。
　　所以，老张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姜至如此反常，甚至想将此隐瞒下来不打算告诉他呢。
　　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一声尖利的惊叫声突然从姜至的小区内传来，舒城瞬间认出是姜至的声音，他瞳孔一缩，猛地冲向小区。

　　这所小区是所老小区，原本是为十三中的教师安排的家属楼，后来又将未分配出的部分作为教职工宿舍。可能是由于小区中住户是教师，里面的环境设置的非常雅致，绿化率高达75%，基本上除了楼房及道路，其余部分皆被翠绿植物覆盖，尤其是小路两边，还栽种着半人高的小叶黄杨，乍眼望去像是小型的热带雨林，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甚是美观。
　　然而此时此刻，葱郁的植丛被人残暴破坏，压倒出一条半米宽的小路，舒城脸色阴沉地顺着被压倒的痕迹往前追，心中祈祷姜至千万不要出事。
　　急促的脚步骤停，下一秒舒城怒吼着冲过去，将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姜至扶起，颤抖着双手拨打急救电话。
　　听到舒城声音，姜至勉强睁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口中喃喃道：“舒城……”
　　电话拨通后舒城连忙将地址告知对方，见到姜至还有反应，舒城红着眼擦拭姜至脸上的鲜血，这时旁边草丛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冲着植丛深处逃窜而去，舒城放下姜至就要去追赶，冷不防姜至拽住他的衣角。
　　姜至细细喘着气道：“别追，危险……我看见他的脸了，是王乾。”
　　舒城恨恨瞪着那人逃跑的方向，终究是没追过去，他拿起手机拨给陈夏，向陈夏叙述情况，得知陈夏立刻派人过来搜寻王乾后，他才缓了一口气。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舒城全程陪着姜至，直至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姜至没事，他才放下心。
　　看着姜至陷入昏迷后沉静的脸庞，舒城站在病床旁搓脸，不住懊悔自己为什么不送姜至回家。
　　“咳……舒、舒城。”姜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床头前的舒城后她干咳两声叫住他。
　　看到姜至醒来，舒城连忙给她倒水，姜至一口气喝了一整杯水后，擦擦嘴巴对着舒城嘿嘿一笑。
　　舒城担忧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完全没事，好着呢。”姜至苍白着一张脸，对舒城俏皮地眨眨眼睛，倏地她想起王乾，立马紧张道：“王乾抓到了吗？”
　　提到王乾，舒城脸色立即变得难看，“那小子属泥鳅的，还没抓到他！”
　　姜至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舒城，沉默片刻后她小心开口：“舒城，对不起。”
　　乍一听到姜至道歉，舒城还有些莫名其妙，他困惑地看向姜至，姜至眼含歉意地说：“
　　老张说的话我没全部告诉你，因为我……我不知道是否要告诉你。”
　　她低垂着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神情纠结又略有些哀拗，她嘴巴张了又张，话语却像卡在嗓子眼里的鱼刺，咽不下又吐不出。纠结了好一会儿，姜至闭了闭眼，而后低声道：“这关乎一个女孩子的声誉……”
　　“姜至。”舒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从容冷静道：“我相信比起自身的名誉，死者更想要自己死亡的真相陈世。”
　　姜至一怔，随即匆忙解释道：“不是她，是江主任的女儿，江善！”
　　舒城诧异挑眉，没想到与八年前的案子有关的人竟又新增了一个，他顿时起了兴趣，用眼神示意姜至继续讲下去。
　　姜至缓了口气，被砸破的脑袋此时仍然隐隐作痛，她面上不显露，边忍着疼痛回想老张的话，边组织语言道：“当时老张看到楼顶有人摔下来后，他急忙赶过去察看，报完警后就看到校长和江善从教学楼里出来。看到他后校长脸色不变，倒是江善，脚一软顿时瘫坐在地上。”
　　“校长没管江善，只是问老张报警了吗，老张讷讷点头，随即又解释他并没和警察说现场还有别人。看到校长不说话，老张怕被辞退，连忙说他不会将看到他们这件事告诉警方，校长这才似笑非笑地说他刚才在给江善讲题，两个人都可以给对方作证，这件事情本来就与他们无关，然后搀起江善就离开了学校。”
　　“看到他们离开，老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看到地上沾着零星血迹，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从现场带过来的，但是他的鞋底并没有染血的痕迹。”
　　舒城听到此处，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喃喃道：“是江善倒在地上时蹭上的？”
　　姜至点点头，低声道：“老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立即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校长拉着江善，而江善两腿直打颤，跌跌撞撞跟在校长后面，裤子后面一团血迹。”
　　姜至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讲下去，然而那团血迹代表什么，姜至和舒城都明白。
　　舒城紧咬着牙，许久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个畜生。”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舒城接到陈夏的电话。
　　“死了？！”舒城听到手机对面陈夏的话，声调登时拉高，他扫了一眼姜至，随即又转移视线，扭过身对着陈夏一连声答应着“我马上去”，便挂断了电话。
　　姜至拉开被子，轻轻按着头上伤口处绑着的绷带，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急慌慌地问舒城：“王乾死了？”
　　舒城按住她的肩不让她下床，嗓音低沉道：“不是他。”
　　姜至动作一顿，怔怔抬头看向舒城，舒城同样一脸晦滞。
　　“不是他？”姜至轻声问，随即她恍然大悟，“噢，是别的案子！”
　　舒城对着姜至缓缓摇头，“是老张，在追王乾的过程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叹了口气，恰好医生查房，舒城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姜至，安慰她好好养身体后就离开了医院，前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