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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逝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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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唤我了。”
江玦的目光停留在林观矜昳丽面容上,正如起初新婚燕尔的视线,他好好地,映在江玦的瞳孔。
下一秒,剑拔出鞘,剑身被月光照映,呈现出冰冷的剑意。
林观矜缓缓走上前,用腰腹抵住剑刃。
“观矜只是想和夫君去跑跑马罢了。”
“你心如蛇蝎,我怎愿与你共处一室?”
“夫君,我只跑马,不作他想。”
“不作他想?”江玦冷笑着,剑尖上挑,划破了林观矜的衣裳下摆。
“不……不作他想。”林观矜笑得淡淡,他敏锐地捕捉到江玦神态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疯狂地笑着,笑得很响,笑得呛咳,笑得泪流满面。
他痴痴地,伸手想抚上江玦的脸颊,又像稚童,怕被江玦的剑尖刺痛,很快地缩回来,手指尖都在颤抖。
“你上马。”
江玦已经抓住了缰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林观矜深深看他一眼,翻身上了马。
江玦觉得自己疯了,夜晚校场应该关了,城门也关了,他还带着林观矜,去哪儿?跑什么马?
这些下意识的嗔怪差点让他忘了,身后人不是陪他同渡苦海的温香软玉,他手上都是血,是他的国仇和家恨。
林观矜把江玦抱得很紧,他牢牢倚靠着江玦,听他一拍又一拍,整整齐齐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很认真地听,陶醉在这片音符里。
一阵铁锈味漫上口腔,林观矜像是突然醒来,他扒住江玦的肩,喃喃自语。
“不是我做的……不是,夫君。”
“我本是南楚游民,在遇见你的前十八年里,我总是一个人。”
“你让我,第一次认识了家的气息,我后来被你带回京里,我很……欢喜。”
“老夫人,苛待我,有人要我传情报…我真的,没有传,另有其人,夫君你信我…夫君嗬嗬…”
林观矜的眼泪洇湿了江玦的衣袍,他一字一顿。
“我没能为你留下一儿半女,圣上…疑心已起,你要有所索求。”
大风呜咽着,刮走了他细微的声息。
他的双臂拢不紧江玦的腰身了,他泪眼朦胧,一点点看双手无力散开。
他要坠马了。
江玦听完,如坠冰柜,他捞起林观矜的腰身。
“你……”
“我好……,夫君。”
林观矜仰起头,咽下的血又在喉头翻涌起来,他贪恋着这最后一丝温度,倚在江玦怀里。
血滴溅在江玦手上,他睁大眼睛,一眼望去,林观矜还在一直流血,黏稠地,挂在他的下巴尖,染湿他的衣襟。
“我好困……也好累。”
校场门囗挂的小烛灯灭了。
江玦抱起林观矜,他瘦弱,像一张纸片,一吹就飞。
“你别闭眼!林观矜…我原谅你了,你别睡,我带你去医馆!”
可他的手已经滑落,合眼的那刻表情依然满足,嘴角还噙着笑。
那夜回家的路太长,江玦抱着林观矜一直走,看不到尽头,摸不着春秋。
林观矜死了,这个想法出现得很陌生,葬礼封棺之后,他披麻戴孝三年。上朝时,他在麻衣外套一身红官袍。
承德十四年一月一日,镇国将军江玦起兵反叛,改国号为顺庆,绞杀废帝。
顺庆一年一月四日,江玦下令诛杀江怀柔一家。
顺庆一年二月六日,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并举办,江玦做了皇帝,追封逝妻林观矜为明德皇后。
江玦一个人活着,孤零零走完了下半辈子,他去南楚找来了林观矜的族人,教养一个孩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