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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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着绵绵细雨。
江潮开车行驶在路上，天色越来越暗，车辆流速也逐渐慢下来，拥堵在逼仄的道路上。
GPS显示前方几公里惨红一片，连着西面八方的道路，密布延伸，像城市里快要爆开的血管。这一带的房价在善川市很贵，市重点中学有好几个在附近，堵车也算司空见惯。
江潮看着前方车窗，雨刷左右摆动，雨珠在车窗乱跳。
一道温柔女声在车内响起：
“您好，欢迎收听善川之声。今天是2013年6月8日，也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十年磨一剑，试锋在今朝，学生们走过金色时光，承载着所有年少的梦，奔赴灿烂的未来。预祝所有善川市考生取得好成绩！”
雨声更大了。
江潮的眼神微动，手指往下一划，切换了广播频道。
距离2009年6月8日，过去整整四年。
那个人也失踪了四年，没留下一点痕迹，如同水汽蒸发。
善川市上空的乌云越积越重，整座城市都黑了下来，雨势越来越猛，好像整盆水都泼在车窗上。
雨刷擦不净水痕，唯有一些光扭曲着折射在窗前，呈现出陆离的光斑。
车内有些发寒，广播里发出一道冷然男声。
“大家好，这里是善川财经。我市昨日开展本地企业交流大会，英才集团董事长在会议上……
近几年来，善川市GDP突飞猛进，一直受到各界广泛关注。新的一年，我市将推出更多招商引资政策，促进善川市经济发展进中求稳、欣欣向荣。”
江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方传来鸣笛声，催促着他往前。
拥挤的路况有所好转，交警们冒着瓢泼大雨，恪尽职守地指挥着交通。
最近几年，善川市蓬勃发展，每天都在忙着盖新房。高楼如同雨后春笋，到处拔起，甚至遮蔽了市区上空的日光。
汽车慢慢地驶过校区路段，下午五点十分，高考已经结束了。
江潮的目光向右移去，芳华中学映入眼帘。
学生如同潮水一样往外涌着，家长守在警戒线外，对着校园大门翘首以盼。
远处干活的工人们从后面路过，鲜明的橙色工服上面写着‘英才建业’。
雨幕把善川变得模糊，众生碌碌，有人踌躇举伞，有人大步向前，有人失魂落魄，有人充满希望，整座城市都浸泡得湿漉漉。
江潮把车窗降下来，雨声变得清晰。
马路对面的芳华中学是他的母校，四年前的今天，他也是从这个大门里走出来，和现在这些学生一样。
他记得当年出考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李洗河打电话。
可惜，对方关机了。
他以为李洗河没出考场，在学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还在雨天中买了两根雪糕。
然而，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能拨通对方的电话。
……
喋喋不休的广播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交杂起伏，显得车内更加安静。
雨水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江潮的手臂上，冷得惊心。
每年六月，江潮都会回到这个地方，打听关于李洗河的消息。
却没有任何结果。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江潮的思绪。
车辆仍然在缓慢行驶，他不便接通电话，就任由铃声响着。
“等一下，我还有想说的话……”
“再给我多点时间，落日是我不甘闭上的眼……”
来电话的人很执着，铃声响过了六七轮，还是不厌其烦。
终于，江潮把车停在路边，接通电话。
“喂！你在哪儿啊？”一股大嗓门从手机里传来，是他的大学室友，杨丰。
江潮把手机夹在耳侧：“善川。”
杨丰声音惊诧：“你回家了？”
“嗯。”
杨丰吐槽：“这都快毕业了，怎么突然回去啊？”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你好像每年初夏都往善川跑，就连期末考试也插着空回去，可你家不是没人吗？”
江潮视线落在窗外，避重就轻：“打电话有事吗？”
离着十几米的地方，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在摆摊，风雨如磐，那人把东西挨个盖好，拿起受潮的符纸，挡在大衣里。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快毕业了要好好聚一下！你这突然就回家了，上哪儿找你人呐？”
“周末就回去。”
江潮看着那个人，雨越来越大了，连一个过客都没有，对方仍然坐在雨里，招牌甩起水珠在风中招摇，写着——趋吉避凶。
杨丰不肯结束，在电话里嘟嘟囔囔。
“善川我还没去过，听说卤面很好吃，烤鹅也不错，你咋就不把我也带上呀！”
江潮轻笑：“废话太多，先挂了。”
……
江潮，二十二岁。
即将毕业。
对于毕业，每个人的反应，见仁见智。
比如打电话来的杨丰，平时就爱凑热闹，临到毕业就更火热，已经吃了不知多少散伙饭，那个肚子也是海量，一天塞五顿都没问题。
比如江潮本人，他独来独往，平时哪也不去，总是兴致缺缺，对于毕业季的反应也很平淡。
杨丰好几次试图拉江潮去吃饭。四年了，学院里的人对他一直很好奇，长成这样，有没有谈过恋爱？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可惜，江潮一次都没有去。
转眼，到了毕业典礼这天。
六月艳阳，在天上像个火球，晒得全校毕业生都蔫蔫儿的。
校长的发言多如黄河之水，学生们在底下小动作不断，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的发言就讲到了最后。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校长在此恭喜华大的骄子们，正式毕业！”
学生们立即高喊了一声，有如久归深山的猴子，把学士帽当成放飞的心，高高地抛到空中。
班干部连道：“别急啊！学位证没发呢，不要啦？”
大家仍然交头接耳，直到台上公布优秀毕业生，才渐渐恢复安静。
一连串的毕业生名字，包括华大的各个院系，不急不慢地从喇叭里冒出来。
杨丰在旁边挤眉弄眼：“这肯定有你，江潮。”
他的话音刚落，上面就念了江潮名字。
杨丰嘿嘿笑：“我说什么来着？”
有人祝贺，有人笑着，江潮在嘈杂声中走上了台。
老师递给他一束鲜花，华大每一届优秀毕业生都会收到这样的鲜花，以表前程似锦。所有人并成一排站着，江潮刚好在中间位置。
阳光无比刺眼，让人头晕目眩，有一种浓烈的不真实感。
全校的目光聚了过来，校长分发学位证书，相机闪光灯不断地烁着，记录着这一幕，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人生，总会有几个纪念性场面。
江潮一手抱着鲜花，一手举着学位证，站立在簇拥过来的目光里。他却在这热闹与盛大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
如果一切都沿着轨道正常进行。
此时此刻，他的旁边，本该还有一个人。
……
下台后，江潮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打开手机，看到一条陌生短信。内容简洁，他却像是定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当中写着：
李洗河，岁祠路，十字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失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