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沉沦》美人在御

6、人偶之夜

　　现在，荀言顶着王腾父亲的脸出现在王腾面前，尴尬得咳了两声，又伸手拍拍对方的肩，“孩子，你做得很好。”
　　王腾眼里涌出泪，“父亲……你……认可我了？”
　　荀言能感受到手下的身躯都在颤抖，刚想安慰他，可下一瞬，青年猛然醒悟，抬手朝荀言一挥，荀言想跑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移动，看着近在咫尺的利爪，紧紧闭上了眼，耳边有风声掠过，可是梦里怎么会起风呢？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空间动荡，人群消失，只剩下扭曲的环境，其中白秋与王腾对峙，而他身旁站着叶书卿。
　　“师姐，你不去帮师哥吗？”
　　“我得保护你呀，你现在的身体还没切断和梦者的联系，他是可以控制你的哦，再说这种层次的梦者，你白师兄一个人打十个都不在话下。我们吃瓜就好啦。”叶书卿打了一个响指，玫瑰枝条形成一个圆环束缚住荀言的双手，然后她就地坐下，眼睛盯着白秋那里。
　　白秋收起剑，冷冷看着王腾，魇化使他的右手逐渐变成野兽般的利爪，还萦绕着黑色的雾气，雾气渐渐往手臂上蔓延，但白秋全然不在意。
　　“怎么，见到你的父母这么激动？那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王腾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色泽，下意识否定，“不是我！”
　　“不是吗？可是……”白秋勾唇笑起来，举起左手里的藏蓝色羊皮小本，“你的日记告诉我，是你亲手下的药，亲手为他们剥皮剔骨，制成人偶。”
　　“不是我！”王腾大喊一声，魇化瞬间加速，周身黑雾更浓，而身边的地面也被黑雾侵染，几只魇从中浮现，朝白秋攻去。
　　白秋只是翻开日记的第一页，念了起来：
　　“3月17日 母亲给我买了一个人偶，很丑，但我很开心
　　3月18日 父亲又骂我了，我看着笑着的人偶，它好像在嘲笑我，我讨厌它
　　4月13日 他们又吵架了，烦死了
　　4月20日 成绩出来了，没考好，又被打了，人偶还笑，好想弄坏它
　　4月29日 他们不关心我，我好像只有人偶了
　　5月13日 没关系，还有人偶陪我
　　7月15日 我发现了一间人偶店，里面都是又漂亮又精致的人偶，好喜欢，但我还是最喜欢自己的那个
　　8月23日 生日，他们没有给我买人偶，他们又骗了我”
　　白秋停下讲述，因为魇怪已经将他包围，他把日记换到左手里，右手在魇怪举起巨镰挥砍下来的一刻凝聚出一柄长剑，向上一挥，剑气斩断巨镰。
　　但王腾的意识已然不受控地接续了下去。
　　8月24日那天，他用他打工的钱买了一个人偶，是那个店里最便宜的一个，还是很漂亮，有金色的头发，穿着纯白色的衣裙，他把它放在书桌前，这样一抬眼就能够看见。
　　下午，母亲进到他的卧室里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他的新人偶，她轻声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温柔得不像她，他没有半分犹疑，满心欢喜地回答“是的”，于是这两个字让他得到了二十个竹鞭。
　　父母高坐在上堂，他朝向他们跪着，背上火辣辣的疼，这是他们惩罚他的惯用手段，竹鞭不会伤筋动骨，同时令人疼痛难忍，是绝佳的教育武器。
　　他买来的人偶被扯断了四肢，随意的丢在地上，他们训斥着他，“一个大男人，玩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像什么话！”
　　他想辩驳，嘴唇蠕动了两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清楚地知道辩驳之后会迎来什么，更加严厉的责骂、鞭打，把他锁在房间里反省，一贯如此。
　　他沉默着，父母的贬低和威胁在他耳边逐渐消失了。
　　那天之后，他把旧人偶丢到了垃圾桶里，暗地里开始学习人偶制作，从生疏到精湛，他花费了七年时间，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
　　他本打算在今年的全国美学艺术比赛展上拿出自己的人偶参赛，拿到奖项就和父母坦白，但变故却发生了。
　　巨型人偶的制作需要时间和场地，为了不被父母发现，他借口已经找了一家大公司实习，拒绝了父亲安排的职位，父母表面同意，却在他放下戒心的第四天突然跟踪他到了制作人偶所租下的房子，他们看见那些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发了疯似的砸坏了屋里的一切东西，包括他千辛万苦打磨好的人偶躯体。
　　“就你这样的人，怪不得二十四了还这么窝囊，你看看人家小时，年纪轻轻就是经理……”
　　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崩断了。他也发了疯，又或许，在父母一次又一次的打压、限制下，他早就疯了。
　　他用发了芽的马铃薯炒了盘菜，和其它正常的菜肴一起端上桌，向父母道歉，然后眼睁睁看着两人死去。
　　接着他重新买了一套工具，将父母的尸体填充在人偶的躯体里，自言自语着：“我会成功的。”
　　但大赛的结果是他没有入选，他终于维持不住平静，在颁奖当场冲上去质问顾平，老人只是说了一句，“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保安在下一刻把他拖了出去，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