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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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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瘦小身影砸破窗棱滚落进来,吓得舞姬婢女们惊声尖叫,慌乱逃窜挤在墙角,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子因为恐怖颤抖个不停。
其他人只见麻布青衣上赫然印着几个大脚印,但严东楼一眼认出是自家小厮狗辫儿,顿时面色阴沉,眼冒寒霜,打狗看主人,难不成外面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底快速的把自己对头都过了一遍。
狗辫儿虽然皮糙肉厚,但也禁不住这般暴力捶打,踉踉跄跄刚爬起身来,便又有一道身影跃窗追着进来要拿他,严东楼素来护短,眼疾手快抄起手中茶碗便砸了过去,骂骂咧咧道:“不长眼的东西。”
滚热茶汤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逼退追击之人,狗辫儿趁机一瘸一拐地跑到自家主子身后躲起来,用手指着张大傻叽里呱啦比划一通,他倒不提自己挨打的事,只说十一娘给爷准备的醒酒汤全被眼前这混账给砸了,听的严东楼怒气直冲天灵盖。
张大傻半撸袖子,两手握拳青筋虬起,胸前对襟半敞露出黑搓搓的胸毛,兼他膀大腰圆,背粗腿壮,满满的力量压迫感,立身在那里目光逡巡一圈,直勾勾瞪着严东楼身后的狗辫儿,一身的煞气让在场众人俱是心惊。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狗东西。”咸宁侯实在是又惊又怒,这年头还真有人活腻歪了来老子的地盘找茬。
张大傻粗人一个,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丝毫不理会咸宁侯仇伯翔的呵斥,趁此间隙双足发力再次扑向狗辫儿,人虽未至,有疾风呼啸扑面,顿时严东楼感觉像是被一头野兽死死盯住了一般,死亡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一道剑光激射向张大傻后背,意图将之穿胸斩落,背后突兀冒出的一剑逼的他只能回身自救,饶是凌空翻飞才堪堪躲过,银剑擦着他脸颊而过,牢牢钉在地板上,剑刃上有血滴滑落,异常渗人。
众人长呼一口气,原来是惊鸿姑娘去而复返,甩剑偷袭建功。此时张大傻面颊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痕浮现,面部五官因疼痛而拧巴在一起,发力缘故伤口被扯开,血水止不住的流出,看着格外狰狞吓人。意梦瞅准时机甩出水袖直捣他面门,惊鸿则趁其分神之际,从其左腋下矮身穿掠过,以阴手倒持剑柄蓄力上挑戳在其腰窝,令其疼的龇牙咧嘴,随即跨步跟进逆剑横挥切开其胸前褂襟,再次将其逼退二步,众人只见惊鸿手中剑迅速下移绕至身后切换左手剑,从侧面向上斜切,再切换右手剑下斩,双手轮番劈砍,互左互右出其不意,仇伯翔看出她是以剑代刀,斩劈挑刺无所不用其极,再加上意梦以水袖长甩从旁袭扰,仓促招架下张大傻便被惊鸿意梦两人压制的颇为狼狈,看情形不出十个回合便能将其制服。
咸宁侯看着姐妹二人合击之术娴熟流畅,尤其是惊鸿的临场应变能力突出,不禁微微颔首,凝重面色稍缓,转头透过破碎的窗棂看向楼下大厅,发现楼下战况更加激烈,四五个大汉身形站位暗合合击之术,更是借助大厅桌椅地形竟将众多护卫耍的团团转,对方四处游击一通打砸更像是拆家,心中怒火再次升腾。
“仇四,持本候令牌回府调一队侍卫,务必要生擒此六人。”咸宁侯心知单凭鸣金楼内这帮酒囊饭袋之辈控制不住局面,摘下腰间令牌甩给冲进门的贴身侍卫,令其回去召集人手,他则留在紫云阁内亲自掠阵。
从小厮狗辫儿破窗摔落,到惊鸿意梦联手对敌,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好好的宴席被砸的七零八落,今日咸宁侯仇伯翔的面子是碎了一地,故而他誓要擒下几人查出幕后之人。
几个回合之后咸宁侯便看出眼前壮汉打法凌厉凶性十足,每每是以伤换命,其一身功夫练得硬桥硬马,大开大合之间拳劲罡风四溢,虽处下风却始终不露败像,惊鸿意梦联手尚可压制,但顾虑重重舍不得换命,故而始终擒不下他。于是便眼神示意身边仇五伺机出手相帮,当着众宾客的面擒下这厮才能挽回些颜面。
李青词王凤洲等人慌兮兮的坐立不安,严东楼看他们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着实可笑,心想这帮酸秀才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下这局面他可顾不得虚头巴脑的面子,于是悄没声息的带着狗辫儿走侧门溜之大吉。
鹿心怀眼尖看到严东楼带着小厮开溜,很是机敏的跟上,捎带着身旁的张白圭杨椒山两人趁乱逃出鸣金楼。
就在紫云阁乱战正酣时,楼下有人高呼“走水啦,后院走水啦,快来救火啦!”
原来是有人偷溜到后院在马厩厨肆里放了把火,等到火势烧起来,马匹受惊冲撞出来前院人才发现。
看热闹的食客此时再无闲心,纷纷挤破脑袋往门外跑去,场面当真是人仰马翻踩踏一片,鸣金楼内彻底乱成一锅粥了,咸宁侯听闻后院走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单掌拍碎酒桌,随即右手曲指成鹰爪,抓起太师椅砸向场中的壮汉,张大傻虽被围攻但耳听六路,听风声便知无从躲避,只好运气集中在背部硬抗,仇伯翔跟进含怒而发一掌劈在椅背上,一招隔山打牛将其震伤吐血倒地。
张大傻倒地之际仍然不忘甩出响箭,示警楼下几人风紧扯呼。
外面增援侍卫虽多,但一时间也拦不住四散而逃的众多食客,邱掌柜听闻走水声便知中计了,赶紧撇下对手往后院奔去,相比于前院闹事之人,她更担心侯爷为此次宴席精心挑选的三边马出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战马,可是城内达官贵人们的心头好。前前后后费了十年功夫才打通的财路,从河套云中郡到西北三边,再到京城古北口的各路关卡弯弯绕绕牵连甚广,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严东楼带着小厮一溜烟东拐西拐的出了鸣金楼,发现身后跟着三个尾巴,回头调侃笑着对三人说道:“你们仨倒是不傻,知道跟着本少爷走,至少这点就比屋里那几个榆木疙瘩强多了。”
张白圭三人此时脸色煞白,双股打颤,哪里还有半点新科进士意气风发的样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到参加个酒宴竟然差点搭上条小命,要不是鹿心怀拉着他俩跑出来,刀光剑影之下误伤再所难免,日后传扬出去几人喝花酒喝出一身伤,那纯属黄泥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果不其然,次日坊间传言,新科状元李青词和进士王凤洲等人在鸣金楼内喝酒时意外受伤,大伙都很有默契的不问伤在哪了,只是原先有意榜下捉婿的几户人家纷纷偃旗息鼓了,众人越是不问,几人越是要急着撇清干系。
鹿心怀心知眼前的公子爷话糙理不糙,他们三人的风评算是暂时保住了,赶紧躬身行礼谢道:“承蒙严少卿搭救,学生感激不尽。”
“各回各家,最近街面上不太平,没事别瞎溜达,免得溅一身血。”严东楼嘴上调侃讥笑,实则也是心有余悸,他是听到响箭声的,又看到鸣金楼冒起的滚滚黑烟,这可不是一般的流匪手法。
张白圭鹿心怀杨椒山三人现在只恨爹娘没给多长两条腿跑得不够快,今夜这场酒宴喝的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两方拱手拜别各自消失在夜幕中。
果然大宛照夜白狮子不是好拿的,严东楼明白这趟浑水看来是趟定了,至于狗辫儿八成是被那伙匪人利用的倒霉蛋,只是他一时间还猜不透自己是不是被搂草打兔子了,毕竟鸣金楼偌大产业在京城屹立不倒已有二十多载,背后金主可不只是一两家那么简单。如今若非是自家老爷子升迁入阁,自己跟着水涨船高,否则以他一个文官子弟,在咸宁侯的宴席上可轮不到他坐主宾位的。
虽然人在马车内,实则心早已飞回小东楼,他抛开这些烦心事不提,掀开车帘对着狗辫儿说道:“进来说话。”
只见原本追着马车小跑的狗辫儿手攀车辕,翻身爬上猫身钻进车内,蹲在毯子上不停的比划手势,虽是无声的描绘,但也听得严东楼乐呵呵。头一遭他回府没有去钤山堂,而是直奔小东楼而去,看的沿路上的丫鬟们窃窃私语。
朱颜正端着碗醒酒汤在廊下低头走路,远远便被三公子叫住:
“你娘也喝醉了?”
瞅见他身后跟着满身狼藉的狗辫儿,心想莫不是又在外面触了什么霉头,朱颜低眉小心回话:“三娘二娘接连来吃酒,怎滴也是少喝不了,这会娘刚躺下歇着呢。”
严三此时回头对着狗辫儿吩咐道:“找东来去地窖取桶西山冷泉送来东楼。”
朱颜听是西山冷泉,两眼笑成月牙一般,狗辫儿领命后一溜烟直奔门房而去。
安禾斜躺在榻昏沉了个把时辰,再睁眼时天光已暗,心想若无烦心事,这般闲适的混日子也是不错的光景。
严东楼进门后刚巧看到安禾坐在榻上,云鬓松软神情慵懒,目光迷离似是半睡半醒,不由的调侃道:“这是吃了多少酒能醉成这般模样,忘了自个大病初愈麽?”
安禾听到进门声便知是严三公子回来了,只好打起精神下床,“都怪朱颜妹子,酿的一手上好的梅子酒,把人肚子里的酒虫都勾出来了,下响时三娘来磕牙也是喝多了。”
“呵呵,你别下床了,先把醒酒汤喝了吧。”严东楼走到榻边坐下按住她,接过朱颜手中的醒酒汤亲自喂她喝下,安禾迷迷糊糊的便任他摆布。
“一会让你尝尝西山冷泉泡的普洱团茶,这土茶产自滇南勐库东半山,虽比不得江浙地区的绿茶名气大,但生津解腻提神醒脑最是好使,回甘也更悠长,如今被茶马司严控起来,每年也就这么点量。”严东楼献宝似说给安禾听,怎奈像是给瞎子抛媚眼,团茶也不过是旧工艺制法,后世的她对普洱生茶的前世今生可谓是耳熟能详,毕竟那个时代卖茶就靠讲故事,好故事配好价格。
“勐库那边的最好的山头该是老班章,在往东边走走,大雪山的古树茶也是不错的。”安禾随口接道,当年这些地方她都是亲自踩点盘过道的。
“娘子厉害啊,足不出户竟然比茶马司那帮饭桶更清楚普洱茶的产区。”这话在严东楼听来着实惊讶,他跟茶马司主簿小陆公子最是要好,时不时便从他那边弄些好货回来打打牙祭,偶尔听小陆说起过几次普洱茶的产区分布,只是远不如十一娘这般笃定。
安禾实在吃不消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盯着看,便低头搪塞说道:“以前听老爹说起过,我随耳记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东楼听她提及泰山,心中豁然明了。
“是了,那位当年执掌户部,下辖茶马茶课两司,滇南、川西、天水、雅安、云中等地都有分支驿司,专管与番邦的茶马互市,府内自然少不了精通茶叶方面的能人异士。”
“爷先去稍坐,容我收拾一下头面,这般蓬头垢面的实在无颜见人。”安禾轻推他起身,同时给朱颜使眼色。
三人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东来的声音,“公子,西山冷泉准备妥当了。”
严东楼有意再腻歪会,便使唤朱颜去钤山堂取普洱茶叶回来,自个支着身子在炕桌上半托腮帮,饶有兴致的盯着看她在梳妆台前摆弄。
安禾看他无动于衷,反倒把朱颜给支开了,无奈心底长叹一声:“杀千刀的旧社会哦,本仙女头一回做小妾,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吶。”
“他该不会是想给本仙女描眉吧?”
“咦!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安禾对着铜镜一番脑补,越想越感觉后背发毛。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收拾妥当,虽然略显潦草但谁让她天生丽质呢,这大半夜的更不用出门见客的,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身后之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待她回身才发现,原来这位爷支着身子摇晃着打起瞌睡了,嘴角的哈喇子拉成丝。安禾心想挺好看的一人,这睡相可真不敢恭维,鬼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消耗过度呢。
钤山堂处在前后院之间的中庭位置,原本到两边都是一炷香的功夫,而且从小东楼穿过一个假山涵洞走小桥会更快些,东来觉得朱颜走的忒慢,忍不住提醒道,“咱们走小桥穿过去会快些。”
“就你知道的多,东来大爷好能耐。”朱颜白了他一眼,偏不如他愿,还是慢慢悠悠的沿着湖边走。
东来碰了个软钉子,又不敢开罪朱颜,便笑嘻嘻的上前抓着朱颜胳膊求饶,
“都是这张嘴,该打!该罚!”东来一边告饶,一边假模假样的自扇嘴巴。
“嬉皮笑脸,没点正形。”
“有种用点力气,看不把你这臭嘴扇歪,让你到处胡咧咧。” 朱颜一指头戳在东来的额头,佯装生气的训他。
“把俺这嘴扇歪了,以后谁给姐姐通风报信呢,又得累姐姐心疼俺,俺可舍不得。”东来惯是会来事,听话听音,知道是自个前阵子言语上犯了忌讳,只是他也想不到原本没指望的十一娘又奇迹般的活过来了,说来他心底觉得自个是真冤。
“啊呸!就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留着也是个没把门的。”朱颜知他心虚,便继续拿话挤兑他。
东来最是会察言观色,此时变戏法般从腰间的小黑袋内掏出个珐琅彩瓶塞到朱颜手里,“好姐姐,月港十三行来的尖货,南洋神仙水最适合您这又白又嫩的肌肤,便是神仙姐姐用了都说好,您试试看。”
“月港都是私舶出洋,你莫要害我。”朱颜以前在严三身前伺候,自然听他说起过月港十三行的事情,京城各大商铺都不敢收月港的货物。
“姐姐莫怕,这好东西可是新奇玩意,如今比天山雪莲都要贵上几分,市舶司扒过一层皮才放行的。东来对街面上的小道消息最是灵通,他若说市舶司放行的,八成错不了。
“什么东西能这么神奇,你还是留着孝敬各位姨娘吧。”朱颜有些心动,南洋神仙水的名头听着就很唬人。
送出手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东来赶紧提着灯笼闪身在前引路,朱颜莞尔一笑将小瓶收入袖内,“你啊,没事别在十一娘面前逞能,也少去其他院里胡咧咧,省的让人嚼舌根。”
东来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不着痕迹的退回到她身侧掌着灯笼往钤山堂而去。
等到二人回来已经是戌时一刻,绿云见东来嬉皮笑脸的跟在朱颜身边,冷哼一声,走上前数落道:“就一炷香的脚程,怎么去了这么久?”
“呶,就他唠,白天挨了板子腿脚不利索。”朱颜朝着东来努努嘴,一脸嫌弃的说道,东来只得在旁挤着笑脸领骂。
“娘都等了有一会了,公子还在打瞌睡,我先去烧水。”绿云没有继续追问,便提着鎏金铜壶去舀水。东来手快赶紧蹲下身去帮手。
“这普洱茶平时是用蜡密封着,方便长途运输,趁着烧水的功夫我先醒一下茶叶。”朱颜小心的拆掉蜡漆,摊开外层牛皮纸,用刻刀将茶饼沿着外围又敲又扣切了一块下来,褐色的茶叶静静的躺在天青色的茶盘内,有淡淡的香气散发。
许是外间朱颜绿云她们的闲聊声惊跑了严东楼身上的瞌睡虫,他醒来发觉嘴角的哈喇子便要擦掉,只是撑着腮帮的胳膊有些麻,一时间抬不起来。
“好乖乖,亲乖乖,快帮我揉揉胳膊,麻了。”
安禾不好拂逆他,便拿起他胳膊抡着转圈,后又两手掌上下揉搓推拿,只是眨眼功夫便舒展活血了,饶是严东楼也被她这简单粗暴的手法整得很受用。见效快,果然比啥都强。
回想起来,似乎以前他都不知道十一娘还会推拿活血的绝活,总觉得眼前的女人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公子爷,茶叶醒好了。”朱颜端着茶盘走进来,上面端放着一把倒提梁黄泥紫砂壶和普洱茶饼。身后的绿云将水方摆在侧桌上,东来则捧抱着交床跟水方摆在一起处,交床上摆放着紫铜风炉,东来蹲下身用火筴拨动碳火,随即便有绿色火苗跳动闪烁。
只见严东楼站起来伸了懒腰,接过茶盘放在炕桌上,先是冲注沸水内外洗了一下了茶壶,是为暖壶;后又两手对搓热乎后用拇指与食指中指捏起一撮茶叶撒入壶内,盖上壶盖闷了三息,是为醒壶,用来激发茶气,随后注入沸腾的西山泉水,水要溢出壶口,能吸住盖子,然后用大拇指穿过壶把挑起来后握在虎口位,四指上挑提梁将紫砂壶翻到手背上,滚了半圈后不做停留翻掌向上,恰巧接住下落的茶壶,手法快到让旁观者以为是茶壶在滚动翻飞,实则是手上功夫精巧,这样掌心掌背都能随时感受到壶内水温的变化,以此判断冲泡的状态,最后则是提壶出汤,是为沏泡法。
黄绿茶汤散发浓郁的茶香,在天青色的汝瓷茶杯内荡漾,严东楼呷了一口茶汤悠悠说道:“尝尝看,是不是你说的老班章那味?”
安禾看得出来他在泡茶手法上下过苦功夫,紫砂壶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看的人眼花缭乱,只是过于花哨了,普洱茶出了名的耐泡,所以前期出汤要快,尤其是还提前醒壶了,让他这么一折腾,耽误了最佳出汤时间,只会让茶汤略苦,回甘变慢,哪里还能喝的出老班章独特的山野气韵。
“汤色金黄明亮应该是老班章最好状态。”安禾也来不惯着他,有话直说。
“小陆说我这沏泡法功夫还不到家,出汤慢了半息,我原本还不以为然,想不到娘子果然是行家,一语中的呐。”严东楼倒也不矫情,大方的承认道。
“老班章长于山野,树龄久远,故而茶气强,喝起来甜而润滑,冲泡十多道仍有香甜和回甘,一般人也不适宜喝太多,咱们喝到发热微汗即可。”安禾决定给他提高下普洱茶知识素养,免得出去让人笑话。
严东楼看她聊起普洱茶如数家珍,心里反倒踏实多了,看来这病是真好了。
“十一娘这话给咱长见识了,以后再跟茶马司那帮老油子问起收成来,咱也不犯怵了。”严东楼说话间又给安禾倒了一杯。
“孺子可教也,本仙女身上的宝藏技能多的是,可惜在这鬼地方终究难有用武之地唠。”安禾心底不无遗憾,上哪去找飞鼠服呢。
一旁的朱颜浅笑奉承道,“多亏了公子爷请的神医良药,俺娘这病才好转,如今人也精神了。”
这话严东楼爱听,为了求医问药他跑遍了京城里里外外,着急上火夜不能寐,如今总算是熬过来了,他心头的石头也是落了地,心思也活络起来。
“给你娘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天暖和些,便是三月三上巳节,届时咱们去西山赛马?” 他觉得十一娘总闷在屋里不利于恢复,李太医也说过多出门走走,晒晒日头比光吃药汤强。
听到要去西山赛马,朱颜和绿云心理都乐开了花,每年上巳节的西山赛马可是京城里的大日子,各家的马术蹴鞠队都要下场,在这事上争个风头,其中各府女眷难得有机会出门游玩,借着机会也是帮自家的适龄女子相看郎君,最是热闹不过。
安禾对于赛马兴趣也不小,毕竟她骨子里就喜欢出去野,困在这内宅后院让她憋的慌,便对着朱颜绿云说道:“想想带些啥东西,咱们得提前准备起来。”
“明日得先去东市买匹好马,练习马术。”安禾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实则是想试试严东楼的口风,毕竟她摸不准自己这个小妾能不能随意出门。
“马都为你选好了,就在马厩里,明日我带你去看看,保管你喜欢。严东楼想到咸宁侯送的那匹大宛照夜玉狮子,便借花献佛转送给十一娘。
“那敢情好,现在我就想看看它。”安禾心理咯噔一下,暂时出门无望了,只是面上不露声色,一脸兴奋的说道。
“这会太晚了,明日一早吧。”严东楼没想到她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要往马厩跑。
“反正喝了你这茶也睡不着,长夜漫漫不如就去看看它,不然我这心理一直痒痒的。”这话惹得朱颜绿云也是跃跃欲试,毕竟内宅女子鲜少有机会骑马。
严东楼拗不过她,一脸宠溺的给她披上狐裘,让东来狗辫儿两人在前挑灯引路,于是乎一群人直奔马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