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满街》鬼白椒目

2、林舒

　　李桕和沐意竹放学后的某天，艳阳高照，阳光穿过树叶，星星点点落在街边的墙上，李桕和沐意竹手里都拿着一根雪糕各自吃着，在街上走走停停。
　　路过街边的小巷子，沐意竹的雪糕吃完了，把包装袋随手卷起来，眼睛瞥见不远处的垃圾桶，伸手在李桕面前，李桕正在一家卖发饰的小摊子上认真挑选着花花绿绿的夹子，看见一只瘦长白皙的手突然横在面前也不惊讶，兀自挑选着，颇有些挑花眼的意思，只是极其自然的把吃完的雪糕袋子放在这只手上。
　　沐意竹看李桕还在挑，就拍拍她的肩膀，下巴向前面轻抬，李桕头也不抬，只嗯嗯的敷衍两句，间或好的好的，以示知道了，你去吧的意思。
　　沐意竹不再管她，走到垃圾桶边把雪糕袋子一起扔了进去。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亮晶晶的头绳，几个亮闪闪的珍珠缀在上面，边上还带着两颗黑色的小珠子，些许花哨，像是李桕会喜欢的。
　　“送你了。”李桕不知什么时候窜到自己身后，右手举着刚买来的头绳。沐意竹没有过多惊讶，伸手接了过去，拉过身后书包，打开夹层放了进去。确保不会丢失后，拉好拉链。
　　李桕扯着沐意竹的衣服，“你知道这条小巷子回家更近吗？”李桕手指着右边这条小巷子，沐意竹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摇摇头。
　　“那我们今天走这条试试。”李桕有些兴奋的提议。
　　“行。”沐意竹觉得可以尝试。
　　两人说完就往巷子里走去，说来也奇怪，沐意竹每日上下学都会经过这条巷子，却从来没有走进去过，这样的巷子在这条街上有很多，可是其他巷子，要么是巷子口有人在买东西，要么经常能看到居住在那的人家进出，相比之下，这条巷子就显得格外冷清。白天里就连阳光也不是很能照进来，只丝丝缕缕的，像从缝隙里透出来的，轻飘飘地落在里面。
　　前面路中间有口井，上面有木块盖着，不见人来打水。走了大概一半路也没见着有人，李桕拉着沐意竹右手的校服袖子，慢悠悠的开口，“我之前听说，这条路上有人卖那个。”
　　“哪个？”沐意竹不解的看向李桕，没明白她打的哑谜。
　　“就是那个，嗯~那个。”说着还做出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沐意竹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心情复杂，“而且，以前这里还有人突然出现抢人，就抢我们这么大的女孩子。”李桕紧接着就如是说。
　　两人也不走了，对视一眼。
　　俱是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退却。
　　“你知道还带我走这。”沐意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哎呀，我刚想起来，应该没事吧，嘿嘿，什么年代了，这种事应该不会了。”
　　沐意竹一双眼看着李桕，李桕期期艾艾道“吧。”
　　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沐意竹想已经走了一半，也没有返回的道理，觉得应该确实不会有什么事。
　　“那继续走吧。”
　　“我也只是听说，听说。”李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虽是这么说，接下来两人却是走的相当小心翼翼，不慎踩空都要骇得心里一颤，谁知越怕什么越要来什么，快到出口的时候，几个坐在门口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具穿着性感，一头的卷发，很是时髦的样子，再看她们身后屋子，昏暗不明，也有两个女人在那坐着，相似的打扮
　　。
　　这一幕简直是差点吓死两人，本就是心有戚戚，现在更觉得是两眼一黑，心在嗓子眼，眼看就要跳出来。门口的女人似乎是看了二人一眼，又觉没什么意思便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女人之间没有交谈，小巷仍旧很安静，可在沐意竹二人看来，她们已经上上下下把她们打量透了，眼神流转间俨然是说了许多话，足够把她们两个吃个骨头渣子也不剩。
　　李桕死死拉着沐意竹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沐意竹，眼睛不敢乱瞟，害怕跟谁一对视，就走不出这里，待两人故作淡定的走过几个女人面前，又走到下一个转弯处，感觉再看不到她们，两人绷着的肩膀才放下，深呼一口气，差点尖叫出声。
　　轻微的脚步声却突然自身后幽幽响起，沐意竹转头对上李桕瞪大的双眼，尖叫声再也压不住，两人撒开腿，如有鬼追似的跑了。
　　那之后李桕再也没说过要走那条巷子的话，即便后来细细想来，那几个女人可能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居民，那个流言也无从证实，饶是如此，两人依旧心有余悸，那天的那些女人，那条路，以及那个有些昏暗的屋子，都使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依旧诡异至极。

　　沐意竹从没想过自己在那次之后还会再进入这个不知名的巷子里。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真正意义上的走进这里。
　　不过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十八年光阴逝去，回首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如今一切重头来过，再次走进这里，沐意竹不禁生出些许感慨。
　　曾经那个让沐意竹和李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屋子，沐意竹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今天门口没有坐在门口无聊玩手机的女人，屋里有条白色的小狗，巴掌点大，也不怕人，见了沐意竹摇着尾巴就跑过来，四条小短腿扑棱着，在脚边蹭蹭，摇着尾巴又跑了。沐意竹顺着右边的楼梯向上走，灯光晦暗不明，到了三楼直奔着某个地方去了，记忆里原本总是开着的门，此时紧紧关闭着。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白天这里死气沉沉，到了这个时候却像是一切正在慢慢复苏，楼梯的灯依旧暗着，大堂以及各楼层走廊的渐渐亮了，亮的炫目，在这样的光明下，所有白日里隐藏的奢华都依依显现出来，花纹繁复华丽的顶灯在头顶高高挂起，门后的世界蠢蠢欲动着，亟待时间一到就冲出来，释放压抑已久的躁动和兴奋。
　　这是午夜狂欢的倒计时。
　　有门率先打开了，一个穿着贴身长裙，身姿婀娜，面容艳丽的女人娉娉婷婷地自门后迈出来，宝蓝色的缎面在灯光下流动着，这人眼角微挑着，嘴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缓步踏上二楼自三楼的楼梯，这段只能借头顶灯光微微照亮的楼梯，竟也在来人一步步向上的步伐里一瞬间光彩夺目了起来。走的近了，沐意竹才真正看清来人面容，双眉细长，眼角上挑，目光流转间神采飞扬，浓长的黑发微卷，随步伐着轻轻地摇晃。
　　走到沐意竹面前，先是用目光上下打量，随后开口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别是走错了地方吧？”语气轻柔，尾音微扬，悦耳动听。
　　沐意竹看着来人的眼睛，因为光线的原因，微微眯眼，并不因为来人脸上的调侃之意而无措。
　　这声音仿若穿越时间从过去来到未来，沐意竹在这样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恍惚，就像旧人重逢，满心安慰。
　　有些东西好像马上就要涌出来，沐意竹连忙眨了眨眼，同时咽下满腔的思绪，在面前人温柔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语言在这时变得无比苍白，沐意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面前人身影被灯光细细描摹这，一如曾经的自己在梦中想象的画面，如此真实，又是如此梦幻。
　　沐意竹不敢多待，在面前人逐渐疑惑的目光里向着楼下跑去，身后的景象连同那个身影一并的模糊消失。
　　沐意竹恍惚间在某个回头的瞬间，还能看到她穿着美丽的蓝色长裙，站在走廊上，漂亮的眼睛望向自己离开的方向。
　　也许她还说了些什么，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只是沐意竹却没能听清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到底说了什么，
　　沐意竹脚步不停，又在门口遇见了那条白色的小狗，摇着尾巴，蹲坐在门框上目送自己离开。
　　兴奋、激动、难以名状的失落同时萦绕在沐意竹的心里，就连路边的灯光也变的和往常很不一样。

　　那门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门口是看不见底的黑暗，门里是想象不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