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荏苒》雨映桐

30、罚站

　　两个人踏着预备铃进教室的时候，英语老师单手叉腰拎着教鞭站在讲台上，台下高高低低站了一片人。楚若阳一看，心里顿感不妙，果然英语老师手中的教鞭在第一排某个倒霉同学的桌子上敲了两下，笑着看着姗姗而来的两个人：“来得这么准时，英语作业先交一下。”
　　楚若阳心虚地抿了抿唇，昨天她又是顾着安顿时静初，又是打扫卫生，累得浑身虚脱，早就把作业忘了个一干二净，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才猛然想起来。楚若阳想着今天早上没有英语课，课间时间加上午休抽上20分钟，下午上课前肯定能写完。谁都没料到今天英语老师心血来潮，早读前来检查作业。不少人正在奋笔疾书被逮了个正着。
　　楚若阳和英语老师对视了一会儿，心虚地移开眼低头看脚尖，时静初也在一旁跟着低下头来。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说了句：“老师，楚若阳也没写。”不少同学跟着这句话也在“她也没写”的起哄。
　　“闭嘴，没写有理了是吧。”
　　班里再次死寂，英语老师转头看着两个人一致的动作，哪还能不明白什么，她忽得气笑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楚若阳竟然没有写作业。她原本想着拿楚若阳杀一杀这些学生的锐气，结果倒好，楚若阳自己也没有写作业。
　　“行啊，楚若阳这么不给面子，连英语作业都不写了。”
　　“不是，老师。”楚若阳连忙狡辩……哦不解释。
　　“请给我一个完美的理由。”
　　楚若阳眼睛眨了眨，实话实说：“老师，我忘了。”
　　“好，作业都能忘。”教鞭又轻轻地落在了身旁的课桌上，英语老师转头看向时静初，“你呢时静初，你也给我一个完美的理由。”
　　“老师，我也忘了。”时静初声音怯生生的，她一说话，下面不知道是谁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群又有些小骚动，赵思华和李沁对视一眼，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只有手持教鞭的英语老师和楚若阳神色自若。楚若阳是早就听习惯了时静初的声音，而英语老师……正在气头上，丝毫没有察觉她刚刚的壮举-------这是时静初第一次公开开口说话。
　　“行啊，一个两个都忘了，就这么不重视英语？”话音刚落，教鞭被“啪”的一下拍在书桌上，连震得她身上的肉都在颤，“英语怎么你们了给我说说，他哪得罪你们了？怎么，咱们班同学一致排外，英语在咱们班水土不服是吗？”
　　不知道是谁“噗”了一声，被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台下不少同学也被带着笑起来，却因为英语老师还在生气就低下头去，肩膀抖动，怎么也不好发作。楚若阳站在门口，哪怕老师就在她面前，她也憋不住，抿住嘴低下头去，脸都酸了，手死死的抠住墙上快要掉落的墙皮，靠着一点刺痛让自己保持理智。从时静初的方向可以看见她上扬的唇角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时静初拍掉楚若阳抠着墙的手，两人体温相触的一瞬，楚若阳一愣，手却是依旧顺着冰凉的力道放下来，她有些疑惑地悄悄抬头看了时静初一眼，发现时静初也抿着唇。两人目光交错，又一言不发地移开眼。
　　“我教过这么多学生，见过不写作业的，没见过不写作业站了一片的，你们这一届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英语老师是个资质很深的老教师，此时站在讲台上清晰地看见下面学生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一股火上不去下不来，“行了，别笑了，一个两个哪来的脸，不愁憋坏了，看看你们那点分，你们已经高二了，马上要高考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所有人都站后面补作业去，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回到座位。”
　　“哗啦啦”，椅子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一片，楚若阳也拉着时静初，向后面走去，路过自己座位时，顺手将书包扔在椅子上，抽出四张干净得连名字都没有的英语卷子，走到后门的角落里。
　　等到所有人都站去了后门，早读的下课铃也响了，英语老师脱掉身上的外套，随意地卷好放在讲台上：“好了，咱们开始上课。”
　　“你们徐老师今天去教研去了，今天早上连着两节英语课。”
　　消息一出，不止后面的同学，就连座位上的同学也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复杂情绪快溢出来了。
　　英语老师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教鞭往黑板上敲了敲：“OK，class begin. Please look at the textbook.”
　　“来同学们，翻开单词表，三单元单词。”
　　“I see chinese, you translate.”
　　前排响起稀碎的英语朗读声，后面人头攒动，不一会儿躁动起来，渐渐盖过了前面的声音。

　　楚若阳习惯性的写完单项选择题才开始整体浏览卷子，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去掉不用写的听力和作文，剩下的题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就都可以写完了。所以前两节课，她还是有机会坐到座位上的。
　　想着，楚若阳手中的笔就动了起来。
　　政易知看着楚若阳在一旁三秒钟一小题，三分钟一大题，似乎只是草草扫一眼题目就出了答案，目瞪口呆。
　　“不是，楚若阳，你这读完题了吗？”
　　楚若阳淡淡“嗯”了一声，笔尖又写下一个答案。
　　“不是……”政易知看着楚若阳翻到卷子背面，“不是大姐，你牛逼啊，机器都他妈没你快吧。”说着凑过去，“楚若阳，借借呗。”
　　见楚若阳没理自己，政易知又凑过去：“姐，楚姐。”
　　忽然一个白色粉笔头直中政易知后脑勺处，他“哎呦”一声，一回头，看见英语老师叉腰站在讲台上，全班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政易知讪讪地笑了两声。
　　“政易知不好好写你卷子，干嘛呢？”
　　“我是让你们到后面写卷子还是闲聊的？”
　　“一个个嗓门比我的还大。”
　　“滚出去写去！”
　　一群人懒懒散散地从后门鱼贯而出。英语老师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心里忽然莫名有点累。
　　不是气，是累，无能为力的累。
　　老师是最没出息的职业-------她想起她师范的导师说得这句话，以前她没法理解这句话，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秦茗作为F4中唯一一个坐在班里的同学，见英语老师无奈地笑了一下又继续上课，心里有些发毛：完了，老师被气着了。老徐，我想数学了。

　　教室门外走廊的墙上黑压压挤满了一片人，其他班靠门的同学听见骚动好奇的目光从黑板上移过来看着三班门前这一奇观。
　　楚若阳站得腿已经有点酸了，她拿胳膊肘压着卷子，腾出左手来上下敲了敲大腿两侧，然后继续窝在一个角落里全神贯注地写卷子。
　　政易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楚若阳，借借你的英语卷子呗，我肯定不会让老师发现的。”
　　楚若阳看着题没说话，政易知以为她不答应，连忙开口：“姐，你就给我借借吧，下周给你带一周奶茶。”
　　楚若阳原本只是在阅读材料没法分出精力回应政易知，但是一听政易知都这么说了，再不回应就不礼貌了。
　　楚若阳抽出一张卷子，道：“那个……不保证准确率哈。”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快被这一大段的ABC搞崩溃了，有东西抄就行。”政易知说着，赶忙接过了楚若阳写完的那一张，“咱英语老师那个大姐说的真对，英语可能真的和我水土不服。”
　　楚若阳没再回应。
　　可怜的政易知，还没有想到自己被楚若阳宰了一周奶茶。
　　“诶，楚若阳，你这个答案写的是B还是A？”政易知问完，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这字也够潦草的。”
　　“你抄不抄，话这么多。”
　　政易知闭嘴，探过去头指着卷子上的一个答案：“这个你写的是br还是bv？”
　　“r.”
　　“哦。”
　　“这个……”
　　“boc，不是ba.”
　　“这个……”
　　“wi.”
　　政易知一边抄着，一边问。楚若阳刚开始还有问必答，后来直接闭嘴。
　　政易知后面倒是也没怎么再问，到阅读理解［D］时，政易知看着楚若阳那飞起来的连笔字。
　　政易知：这一堆钢丝球是什么玩意儿？
　　政易知从来没想过楚若阳的字能这么丑，选择放弃辨认。他再一次想探过头去想问楚若阳本人，一个人却影硬生生地挤进来把他和楚若阳分开。
　　政易知正抄作业抄得火热，忽然有人窜过来，他以为那个人也是过来借作业的，语气有些不耐：“你等一下哈，我抄完给你。”
　　“诶楚若阳，”余光瞄见那个人还没走，政易知抬头，看见的是-------时静初正紧贴着楚若阳横亘在他俩之间，一只手把楚若阳往她身上带，楚若阳愣了一下，也顺势靠在她身上。
　　时静初在班里几乎不说话，政易知也就听过她的声音两次而已，对于这个漂亮的哑巴同学，政易知实在不知道怎么搭话，嘴张张合合好几次，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开始安静辨认抄答案。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起两个女孩的发尾，在烈日炎炎的七月带着些许凉意。楚若阳半靠在时静初肩上，看着卷子上的阅读理解。安静的楼道里突显出蝉鸣鸟叫，与烈日搭配正好。有其他班级的窗户反射过的薄光打在卷子的黑字上，悄悄框住了文字：
　　“Happiness is when the desolated soul meets love.”
　　“幸福是荒废的灵魂遇到爱的邂逅。”

　　“Nothing is impossible to a willing heart.”
　　“心之所愿，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