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余辉》林十中

18、我要走了喔

　　夜白辉开门下车，与那黑影保持着距离。
　　车前的那一团黑影逐渐具体。他披着黑绸长袍，长发从帽檐处垂下，面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眼神里是沉寂千年冷漠狠厉。
　　他与夜白辉怪异对峙着，片刻后用不知哪朝哪代的古音说：“我今日无意与神族打斗，只是来拿回尊主丢失了千年的东西。”
　　什么东西夜白辉不清楚，但她多少能猜到和仇极脱不了关系。
　　夜白辉：“不管你要拿什么，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斩杀你就是我身为神的职责。”
　　她瞬间抽出羽刃，同时蓄力一掌直冲车前的魔。
　　那魔也反应极快，立刻后退出力回击。
　　在空中几个来回后，两人在路边的林子里落下。
　　“呵……没想到今日遇到的是明商那蠢货的后人啊。”
　　“休辱我神祖！”夜白辉挥剑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划去，两人又缠斗起来。
　　“你心急了？”他笑的更猖狂了，“天地灵气稀薄，你在这人间对付我很吃力吧。”
　　夜白辉：“……”
　　“别白费力气了！我乃魔尊坐下左执杖，当下的你奈何不了我。再打下去，你只有鱼死网破的份儿。”
　　夜白辉并不理会，转头朝着路上喊了一声。
　　“屠誉！”
　　“神居然还需要魔来相助。”他言语间满是讽刺，“可惜呀，他现在自顾不暇，帮不了你。”
　　在夜白辉出手攻击他的时候，路上那些被他操控的人就全体疯魔了。此刻，屠誉和葛通正在道上对付疯魔的人和乱窜的车，忙的分身乏术。
　　这边，几番打斗后，夜白辉已经有些力竭。这几百年来，人间几本没有神力产出，下界的神全靠自身能力运转。就算是她这样强的主神，两三百年没在神界待过，神力早就运转艰难了。
　　今日连着两场打斗，又是遇着魔尊左执杖，任她再强也难以对抗。
　　左执杖：“我听闻神界最后一位主神名叫夜白辉，是你对吧？”
　　夜白辉勉强支撑，用剑指向他：“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关。”他笑的莫名，“我只是在想……既然杀不了第一个成神的如斯，就杀最后一个成神的你吧。”
　　话音还没落地，他施法祭出兵刃，用力冲着夜白辉砍去。
　　出手之快，用劲之大，夜白辉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突然，铛的一声响。
　　是仇极！他出力用刀迅疾地将左执杖的攻势压下，一把抱着夜白辉后退了数步。
　　左执杖：“你终于肯下来了，不等着我亲自去迎你吗？”
　　仇极冷笑一声，语气冷漠：“不必了。”
　　左执杖面无表情：“你出走千年，可是让我好找啊！……”
　　他好似还想说什么话，却被仇极立刻打断。
　　仇极怀里揽着夜白辉，说话声音重了几分：“若还想我回去，休要多言！”
　　他们之间有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仇极不想让夜白辉知道。
　　见状，左执杖颇为识相地闭口不言。
　　仇极和这魔头两人一言一句，弄得在场的夜白辉内心生疑。她抓住仇极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们在说什么？仇极，不准你跟他走……”
　　她其实还想问仇极，他不是才刚说自己是在和她在一起之后才成魔的吗？为什么会和魔尊扯上关系，这个所谓的左执杖又为什么会说找了他千年。
　　但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她只说出了“不准他走”。
　　“仇极，别跟他走！”夜白辉再次重复道。
　　仇极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脸上竟有一丝苦笑：“阿辉，对不起……我本想在最后多陪你些时日的，现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他强力克制住想要吻向夜白辉的冲动。不能在眼下这种情况暴露他和她的关系，否则只会让夜白辉更加危险。
　　已经快要神力耗尽的夜白辉被仇极轻易定住，他望着夜白辉什么也不说，但眼睛里满是不舍。
　　为什么要这幅表情？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被困在原地的夜白辉心里一团乱麻，恍惚间觉得自己还身处在梦魇里。
　　仇极一步步向对方走近。在夜白辉眼里，他走得是那样缓慢。长发披散在后背，笔挺的现代西装与他的身形气质都十分妥帖。只是他的背影……为何会有一股难言的悲伤。
　　夜白辉拼力想要挣开定身术，但仇极施法时下了大劲，她怎么也挣不脱。
　　“仇极！”
　　已经走到左执杖身边的仇极回头望她：“阿辉，你多保重。”
　　何出此言……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以后便再也不相见了吗？
　　夜白辉被他气的无话可说，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临走之时，左执杖抓住仇极的手腕，意味深长地对夜白辉说：“主神夜白辉，回见。”
　　说完，他就带着仇极消失在了林子里。
　　半个小时后，夜白辉终于解开了定身。与此同时，屠誉也找进了树林。
　　屠誉：“路上的人已经恢复正常了，你这边怎么样？”
　　夜白辉转身往回走：“仇极被那魔头带走了。”
　　屠誉：“什么！”
　　夜白辉：“马上回圣湖镇。我要去梵净虚空天见神主。”
　　二话没说，夜白辉连夜用神力回到了圣湖镇。
　　当她以一己之力打开虹门，上到梵净虚空天上时，神主如斯已经在神殿里等着她了。
　　那至高神座上坐着的神，庄严而圣洁，千万年都一丝不改。
　　很久以前夜白辉也是如此认为，可时至今日，她觉得神圣的有些虚无。
　　来见神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神族一直以来要对抗的魔可能就是仇极，想到了神主也许早就知道了仇极的身份。或者……神与魔不止是相对的也是相生的。
　　夜白辉：“神主，仇极他究竟是谁？”
　　她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如斯却像早就知道会这样，没有一丝的意外：“没料到这个时刻就这么来了……汝随朕来，朕慢慢同汝讲。”
　　夜白辉上前，如斯带着她来到了神之精元前。
　　她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紫金晶体，心里有种说不准的不详预感，又有一种熟悉感。站在这个散发圣光的神力源泉面前，她感觉自己的神力在急速恢复着。
　　喀嚓……喀嚓，几声细微的碎裂声从神之精元内部传出。
　　夜白辉惊了一下：“神主？”
　　神主如斯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许是早就习惯了。
　　他语气难得有些悲悯：“众神终末将临……自神族合力封印辛尤后，神之精元就开始消陨了，三界之内的神力也逐渐稀薄。”
　　夜白辉：“那个上古神魔相生的传说是真的……”
　　如斯：“是真的。自上古众生以信仰造就神明的时候，魔就出现了。辛尤就是第一个魔。”
　　上古八荒，部族混战，人们生活在血腥的争夺之中。神在这种环境下因人的信仰产生，魔也在这种环境下因人的执念而产生。
　　如斯是在虚无中生出的神。与他不同，辛尤是由人化为的魔。
　　在三界都未完全形成的时候，辛尤是一个部族的族长，他的父亲曾带领着自己的部族开疆拓土，迅速发展为一个极为强大的部族。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是有限的，可贪欲却是无限的。在他们发现再也没有可以占领的土地时，族人鼓动刚刚继任的辛尤发起了部族之间的争夺。但当年轻的首领第一次认识到战争的可怕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明明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的更好，却一再看见自己的族人因战争而死去。每次战斗过后，他脑海中总会浮现战场上那些满是血污的脸上的痛苦表情。有自己部族的人，也有其他的人。
　　这种痛苦残忍的争夺是时候结束了，他想。
　　可是，族人却说，争端已起，停下就是自寻死路。
　　最后他在惨烈的争夺中入了魔，把自己献祭给了族人。
　　如斯第一次见到辛尤时，他们都还在混沌状态。
　　如斯不知道魔是什么，辛尤也不清楚神是何物。
　　最后，辛尤逃了。常年的战斗早已让他成为了暴虐成性的怪物，恶念的根在他的魂灵中狠狠扎下。
　　至此，三界完全形成。如斯成为了主神，辛尤成为了魔尊。
　　在三界之初，魔族还不成气候。但几百年内人界邪念快速汇聚，上古大魔层出不穷，致使辛尤魔尊地位受到威胁。因而，他自研秘法，剥离了自己仅有的善念，只留下全然的恶。魔有善恶，善念越少的魔力量就越强。生人入魔的辛尤本就强大的可怕，而剥离了善念后的他更是天上地下无人能敌。最后，神族集合了八位神力极强的主神连同神主如斯才将辛尤封印在了乌蒙。
　　如斯：“而仇极是被辛尤抛弃的善念所形成的实体。”
　　夜白辉看向神之精元，心中思绪纷纷。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夜白辉：“我族明商主神和我的族人……”
　　这一刻，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站在这神之精元前会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难怪啊，难怪每次神主会把每次猎回的大魔带到梵净虚空天祭杀，也难怪千年来他几近毫无仁慈之心，处决了大半神族。
　　“魔和神的献祭都能维持神之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