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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五章:光度向南(下) ...

  •   他后悔了!穆塔人不愧是草原夜枭!
      流贼骑的是骏马,可是骏马像疯狗一样冲入人群。等到沈唯臻赶到最混乱的地方,他一眼就瞧见一个健壮的骑手抓起了一个小姑娘,而四周,□□!烧!
      胜利者拥有失败者的女人、奴隶和牲畜,草原上天经地义的道理!
      外贼入袭,女人和小孩应当第一时间躲避,男人迎战,这个小姑娘,显然被吓昏头了!
      可是经历了围猎和狂欢,部落里的男人还有多少战斗力呢?
      穆塔人向他的同伙们喊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就把小姑娘横放在马背上扬鞭骑走,小姑娘的哭喊挣扎也蓦地剧烈起来,可是没人救得了她。
      见此情景,沈唯臻不用听懂也明白会有什么灾祸降临到这个悲凄的少女身上。
      好像是撕破夜幕的一道闪电!
      分明是陈旧甚至有几处小小的崩坏的剑,但没有人会承认为那是一把残剑,因为剑挥出的那一刹那,仿佛是弱柳扶风,又仿佛是滴水穿石。
      一个张狂的恣笑还在穆塔人脸上,但他很快发现眼前扬起一道血光,他还没搞清哪里来的血光,他就发现自己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马的蹄子。
      可是马上的人怎么看得到马蹄子?
      只有头在地上的人才看得清马蹄子!
      所以他的头已经掉了!
      掉在地上!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身体也掉了下来!
      少女的惨叫!
      沈唯臻飞快掠去,接住了坠马的少女,又环抱住她退出了混乱的人群,交给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女人扑通一声跪下来,伏地磕头。
      “快起来,这是我该做的!”沈唯臻扶起千恩万谢的女人,又转头闯进了人群。
      人如松,剑如月。人如风,剑如雪。
      剑光夹杂着血光,冰冷与温暖齐袭,在心头重刻重染。
      沈唯臻,这个夜晚,属于你。

      到安全的地方告别了众人,沈唯臻一路南下。现在,他有马,有食物,有衣服,有一点点钱,有剑。他自信可以活下来,他自信可以找到她,可是找到她以后呢?
      他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沈唯臻心里盘算着,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家一趟。他是家中的独子,受尽父母疼爱,如今失踪五年,父母说不出会有多担心!他……真是不孝!
      思索间,他扬鞭催马,心中纷乱。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在关外,沈唯臻还救下了一支商队。获救的商人们得知他的困境,便把他纳入队伍中。他们多一份安全,他也多一个依靠。
      商队的行程是从关外回洛阳,至于之后怎样,容后再议。
      商队慢慢前进,离长安是越来越近了。走在据商队灵魂人物杨叔称“去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沈唯臻不禁想,必经之路?那么江南是不是也会从这里经过?他情不自禁地四下张望,仿佛下一瞬就可以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姑娘。
      在歇脚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子在茶寮外玩耍。玩着玩着,他们忽然拍起巴掌,好像只是为游戏作伴奏似的唱起了儿歌,只有词没有调:“江南江南,光度向南,秦淮烟火,风玉荣繁。唯臻唯臻,维玉维纹,华亭鹤呖,何日复闻!”
      小孩子们刚唱出“江南江南”的时候,沈唯臻便敏感地竖起耳朵听起来。秦淮,风玉,臻,玉,纹……一个个让他心都火烧般慌张的字眼!
      边上的杨叔随口说:“这里的人真记恩,一首儿歌,都唱了好几年了。”
      沈唯臻一个激灵,问道:“这儿歌还跟什么人有关吗?”
      杨叔看沈唯臻一眼,说道:“这里以前并不是商道,狼患太严重,除了本地居民。很少有人经过。大概四年多前,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来投宿,听说有狼来犯,那姑娘就一个人把狼全杀了。镇上人的谢礼,她只收一半,倒是教给孩子们一个小游戏,配上这样奇怪的童谣。”
      杨叔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却是把沈唯臻着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
      杀狼?杀……狼?穷凶极恶 、成群结队、有着强健的肌肉和锋利的爪牙的狼?
      天哪,江南,你何必这样劳累自己!你若有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
      沈唯臻开口,声音意外的干涩:“那个姑娘,她还好吗?”
      杨叔说:“听说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血人了。”他莫名其妙地看看沈唯臻霎白的脸,继续说,“不过据她自己说,狼血更多。”
      沈唯臻这才松口气。
      茶寮外的孩子,又开始唱歌:“江南江南,光度向南……”
      江南,江南,你是在用这样的办法告诉我你的行踪和目的地,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来找你?
      若是如此,我一定会找到你。不择手段。

      大半个月后,商队抵达了目的地,洛阳。
      只是稍做歇息,众商便纷纷散开带着自己的货物到约定的店铺去了。
      沈唯臻在杨叔的介绍下,跟进了一支南下的两队。归家之日,指日可待。

      金陵,六朝古都,小桥流水人家,江山美人如画,骨子里透出来的温腻和风雅。
      沈祜霖在金陵城内也算是富庶人家,不幸的是夫妻结婚多年却膝下无子。沈祜霖的母亲多次明着暗着责骂媳妇,惹得沈母常常以泪洗面。
      后来有大夫看过夫妻二人,对沈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沈母惊愕后掩面悲声:“老天要绝我沈家!”
      也许是上天怜悯这个寂寞的家庭。十几年前,沈祜霖抱回了一个婴孩。孩子身上的信并没有见孩子的出身,沈祜霖从包裹小孩的锦被判断,应当是出自富贵人家,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沈祜霖便相信这个小孩是哪位富商或官员一夜风流的结果。想到自己的情况,便高高兴兴地召集家人,认小孩为自己的儿子,视如已出。
      小孩打小便好动贪玩,从不肯安安分分坐下来读书,奇怪的是,每次先生的提问,小孩即便是插倒打浑也能应付过去,先生哭笑不得,沈祜霖也是哭笑不得。
      后来,小孩闹着要学功夫,沈祜霖只好把他送入双山派拜师学艺。
      再然后,在加冠后三个月,他便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悲伤如同昆仑山经年不消的白雪一般,冰凉而沉重的笼罩着这个家。而一年后,一个陌生人的来访,更是将这个家庭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万念俱灰的境地。
      沈祜霖现在还记得那一天。
      细雨霏霏的春日。管家报告有客来访,说有要事相告。沈祜霖来到前厅,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子,站在一幅字前,右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陈旧风干的墨迹。
      沈祜霖心生不悦,欲开口,那女子忽得转身过来,眼睛看看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敬之的字,真好呀……”
      那是沈唯臻十六岁时写的一幅字,“君子如玉,上善若水”,八个大字走的是欧体,却又气劲强健,风格十足。
      沈祜霖一震,试探地问:“姑娘认识小儿?”
      女子空茫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却是不容掩盖的悲伤,她艰难地开口——
      “轰隆!”惊雷炸响,雨势骤急。冰凉如鬼魅横行。
      ——而接下来的事,沈祜霖也不愿再想了。

      酷热的夏天将要过去,鸟翼仿佛已经抚到风的秋意。
      管家安伯早早起来,偷偷进了少爷生前的卧室,细心而无声地打扫起来。
      仿佛是天下所有的老管家都会把府上的少爷当成半个孙子,安伯和少爷的感情也很好。虽然老爷明令禁止再提少爷,可安伯不忍心让少爷的卧室落满灰尘。
      他自己也不清楚内心是否还有着对少爷回家的期盼。
      几年前那个陌生姑娘给沈府的打击太大了。沈老夫人当场昏厥,自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月后终是撒手人寰。沈夫人哭着闹着要去西北把少爷的尸身运回来迹葬,却被冷静——或许他此时不得不冷静——的沈老爷拦住了。
      这个家庭,是用了多久,还不知有没有走出悲伤啊…….
      抹布抹上书案,安伯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案头的花瓶上。
      这是什么花,安伯说不上来,但他可以确定,这花,开了。
      可是,这花已经三个月都在花苞状态。其实这是一朵春花,然而春天仿佛没有进来过这个屋子,尽管安伯经常换水,花还是没有开。
      但它今天开了。模样可人,娇艳欲滴。
      安伯的心一跳。
      打扫完房间,安伯下意识要地到大门口。今天,也许有贵客。
      打开朱红大门,安伯四下张望,却见路东边有一个骑马的男子。
      男子很年轻,以安伯的年龄来说,称他男孩子也不为过。
      男子渐渐走近,安怕的心愈提愈高,终于——
      一声喜悦的呼喊撞进安伯的耳中:“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安伯!安伯!”
      安伯的嘴动了动,热泪忽然盈满了眼眶。
      花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十五章:光度向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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