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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水中神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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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卯率先爬出了甬道,那人后退几步,手里拿着一个巨大漏网横在胸前,头上还带着熟悉的斗笠。
苏卯皱了下眉:“许上卿?”
这正是在求职人堆里挟恩求报的那个斗笠人,看来他应聘了杂物处理工。
纪仲游在苏卯后方一愣,苏卯竟然知道对方姓名?按照海市之中的规矩,这人要么说的是假名,要么就不是卖货郎。
对方听到这个名字也怔住了,小心上前仔细打量。
苏卯拿出藏在工装上衣的触须傩面超他晃了一下,配上碧青色眼珠,许上卿也认出了来人:“原来是你。”
苏卯只探出了上半身,将触须们和纪仲游完全挡在身后,问道:“这是哪儿?就你一人?”
“神庙二层,你……”他看着苏卯沾满了粘液的头发和脸,“你这是怎么了?”
“忘记摇驼铃,被吞进去了。”
纪仲游心脏一紧,苏卯果然是故意进来的,只为找他……浓烈的兴奋再度从尾椎爬上头顶,那股变成鲛人时若有似无的干渴感又来了。
他忍不住攥紧手中的红宝石手杖,薄薄的鳍再次被拉扯,这次的痛感却轻了很多。从红珊瑚号到这里,总觉得自己身上异化带来的副作用减轻了许多。
许上卿来回打量了一下苏卯,见他只有些狼狈,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你倒是有本事,这都能出来。”
“过奖,这下面连接着肥料池,实在没办法,我只能爬上来,”苏卯隐去了身后的纪仲游,继续问道,“我还以为这里连接的是养殖池呢。”
许上卿摇了摇头:“这片都是杂物处理的工作范围,有些大,就我一人。”
他又指向不远处一个微微凹陷的坑:“刚刚那里吐出来一具干尸,似乎就是那黄鸟的夫君了,这才刚清理完。”
怪不得营养液泵送的甬道有那么长一段平缓走向的“路”,估计营养液是通过内壁渗透进入养殖池的,而蚌内消化完的死物最后会通过甬道吐出去。
许上卿道:“你最好快点出来,养殖池那边忽然死了一大堆蜃,潮汐也跟着乱了规律,也许一会儿就涨潮了。”
苏卯顿了一下:“涨潮?”
“嗯,”许上卿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苏卯抓住他,“尽管市场管理处设置了考核,但每月还是有许多人做杂工的时候被淹死了。”
“原来是这样……”
紧接着,苏卯忽然喊道,“许上卿!小心!”
纪仲游眼尖地看到苏卯将一根触须探了出去。
砰地一声,许上卿昏迷倒地。
触须蠕动,很快将苏卯送了出去,随后又探下一根,将拖着庞大鱼尾行动不便的纪仲游拽出。
纪仲游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尾巴不好用力,只能依靠臂力向上攀爬……最怕的就是把苏卯的触须拽断了,幸好这种断肢事故没有发生。
他调整好坐姿,那鱼尾拍了地面几下,仿佛一条搁浅的鱼:“你把他打晕了?”
苏卯点点头:“让他看到我们这幅样子,你我应该会被打死。”
纪仲游不太习惯这样的姿态上岸,鱼尾继续拍了拍地:“身上的粘液还挂着,你我一时半会估计变不回人形,怎么办?”
苏卯忽然道:“许上卿提醒了我,你我们在市场管理处曾经憋气了一炷香的时间。”
纪仲游皱眉:“这意思是说,神庙二层应该是有水的?”
“是啊……他还提起了‘涨潮’,”苏卯打量着周边,“还记得我们之前激怒的那个人说的话吗?”
荒漠之中出浅海,烈日之下生水汽,水中城堡、绿洲海市,唯神力可为。
纪仲游道:“的确,我们如今还没见到所谓的荒漠浅海。”
苏卯看着纪仲游翕动的鳃,忍不住问:“你……现在……需要水吗?”
“有一点渴,但还可以忍耐。”
苏卯适应了一下触须滚动,很快掌握了行走的技巧:“他们到底把‘杂物’清到哪儿了?”
鲛人不便在陆地行走,纪仲游干脆找了个地方美美侧卧,看着苏卯来回翻找。
苏卯顺着许上卿指出的位置,找到了另一石蜃形成的“坑”,终于在那附近找到了个敞开的“垃圾处理箱”,黄鸟夫君的尸身正在里面。
苏卯的触须探入其中,幸好那男子也做古代装扮,他轻轻扒下外面两层衣物,只给对方留了一层里衣。
“苏先生,动作很熟练啊,”纪仲游远远调侃道。
苏卯懒得理他,直接将中衣扔给对方,外袍留给自己。
想来这也没有说错,算起岛上和百货大厦那两次,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捡人衣服穿了。
总比裸奔好。
两个人将拔下来的古代衣物当作长袍披好,凑在一起休息了一会儿。
纪仲游耳朵一动:“听,有声音,似乎是潮汐的水声。”
苏卯也听到了,那声音从潮汐翻涌逐渐发展为轰轰雷鸣,不断从远处奔袭而来。
两人忍不住起身做出防备姿态,这声音入耳,激得纪仲游心脏跳动愈发激烈,宛如擂鼓,似乎要与那潮水翻滚的雷声来一曲合奏,他心绪不稳,忍不住伸手捂住双耳。
那声音对苏卯而言再熟悉不过了,他被丢到海里逐渐泡发之际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见纪仲游痛苦至此,低头问道:“你怎么了?要紧吗?”
难道鲛人对声音更为敏感?
苏卯侧头看向一旁的许上卿,人还在昏迷,这声响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苏卯干脆用触须将纪仲游囫囵卷起,重点缠绕在他耳际,以抵挡那激昂的潮声。
耳后薄鳍搔刮触须,这异样的触感让苏卯躲了一下,但他忍住了。
纪仲游好过了一点,鱼尾蜷起,将耳朵藏在苏卯的触须之中。
仅仅呼吸之间,潮水便卷了上来,一浪直接将昏迷的许上卿拍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都是重影,迷茫地嘟囔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听到隆隆潮声,他飞快坐起,准备调整内息,为接下来的闭气做准备,却骤然看到——
十余米开外,苏卯披着一身眼熟的明黄底银色云纹长衫,怀里似乎还抱着一名白衫男子,看不清脸蛋。
看到许上卿醒了,苏卯也松了一口气。潮水汹涌,万一这人因自己溺水了,终归是一条人命。
刚刚水流湍急,潮水卷来很快洗刷掉了苏卯和纪仲游身上的粘液,两人直接从异化状态变为人形——要不是刚刚披上了外袍、中衣,两人搞不好要裸裎相对。
变回人形的纪仲游对潮声的反应弱了很多,苏卯干脆将人揽在怀中,抬手捂住了对方双耳。
不多时,这方空间尽数被透明液体充满,隆隆潮声退去,死一般的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
难道这就是,唯有神力可为的水中神庙?
纪仲游神智回笼,双颊的鳃再度显现,对他而言那若有似无的干渴感并未消退,而苏卯则没察觉出泡发的饱胀感。
两人隔着水液对视一眼,都清楚这并不是海水,两人互相打个手势,各自探查。
苏卯径直向中央有光处游去,却发现这里自己与那光柱之间似乎隔了一层壁垒,难以突破。他伸手敲了敲,却把右手尾戒上安睡的贾斯汀给震醒了。
那眼珠鼓溜溜一转,被水液内部卷动的蛤蜊壳、头发、死了的贝肉等吓了一大跳,飞快阖上了眼皮,生怕伤到自己“脆弱”的玻璃体。
纪仲游则朝着神庙边缘开出的方形门窗向外看。
尽管有开口,可这水液似乎被一堵空气墙顶了回来,完全无法溢出,只能停留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纪仲游拿着红宝石手杖试图穿越这层透明枪,未果后狠狠一击。水液中传出闷响不说,也竟震得自己的手有几分酸麻。
两人快速汇合,都摇了摇头。
许上卿心情复杂,他无心多管闲事,却也在闭气之余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两个人合了分,分了合,左右分开游,没事儿打打空气墙,不知道在胡乱做些什么。而且面具也不戴,长发也不束起,任由发丝散在水中,不知卷了多少“垃圾”。
伴随着许上卿的不断腹诽,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退潮终于开始了,许上卿及时浮头换了一口气。
扭头一看却见另外两人轻松无比:“何时又来一人?你们……”
纪仲游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站直身体,将头探出水面,双鳃瞬间消失:“鄙人姓纪,因意外被石蜃所囚,幸得苏先生入蜃救我,这才侥幸逃脱。”
许上卿喃喃重复了一边,想起两人刚刚还抱作一团:“苏先生?被石蜃所囚……你们二人,分桃断袖?”
“等等!”许上卿看到那四个字就想起了那只为夫嘤嘤求情的黄鸟,看着苏卯身着的外袍生出了几分猜测,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纪仲游,“七日未死算你命大!你妻子为你深入险境,你却在此与男子勾勾搭搭!”
又转身朝向苏卯:“你与那女子都是痴情人,何苦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唉!”
纪仲游无辜地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
许上卿哀其不幸,怒气不争,最终都化为一声长叹。
苏卯一脸无语,这人脑补了一出男子受困,妻子与丈夫的男性情人携手救人的戏码来。
他解释道:“我俩衣物破损严重有碍观瞻,情况紧急,只能先借了下那黄鸟夫君的外袍用了一下。”
许上卿先是松了口气,可见他只解释了衣服,没有澄清两人的关系,不知又脑补了些什么衣物破损的前因后果:“此处人多,还请两位……洁身自爱。”
苏卯:……
纪仲游:……
苏卯忍不住斜了对方一眼,要不是他多嘴说那些鬼话,如今怎么会如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