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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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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徒班就有向他报告她曾私下与上京的家人会过面,他也曾怀疑过她是否已经知道实情。
但以她那耿直冲动的脾性,就算她当初答应自己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能跟他置气,她也决不会如此平静。
他心里起疑却不敢明着求证,只是暗地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可经他观察后,发现她还是跟以往一样与他恩爱有加,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开始每日精心打扮自己。他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发现她频频与张良辅会面,在出征前还一个劲儿地向他举荐让张良辅随军南下,他才彻底起了疑心。
他想起这么久来,那良辅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地帮她调养身子,莫不是,俩人日久生情,准备背着他私奔?
她每日的精心装扮只是为了悦那张良辅?是他会错了意,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跟自己过日子。
现在看她说出了原委,他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这一年来,她与张良辅“私相授受”带给他的痛苦超越了一切。
只要想到她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他的胸口就像燃了一团熊熊烈火,日夜煎熬着他。
他将她拥入怀中,手心温柔抚着她的耳鬓安慰她。现在没有什么比稳住她的心更重要。
赵莞偎在他怀里眼泪流得更凶了,将他胸前的袍服都濡湿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你想逃的?”
他搂着她,开始自顾自地向她娓娓道出了他从始至终的想法与计划。
听他说完后,赵莞顿时觉得自己的愚笨不可原谅。他的心思如此缜密,而自己的行为又漏洞百出,又怎会瞒得过他的眼睛。说来说去,终归是自己太笨。
“我还知道出征前的那个晚上,你想杀我。”
听他这么一说,赵莞更是惊得蓦地从他怀里跳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怔怔望着他。
怎么可能呢?那天晚上他明明睡得很死,那会儿他的呼吸均匀绵长,若他只是装睡,呼吸肯定是散乱轻缓的才对。
“你、你难道一直在装睡?”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装得那么像,让人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兀术看着她一脸惊疑的样子,唇角扬起一丝浅笑,“你把我的手从你脖子底下拿出来的时候我便醒了,只不过没让你知道而已。难道你没发现,平常我都没有把匕首放在你所能目睹之处,偏偏那晚却把它放在了那么明显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之前不是扬言这一辈子一定要杀了我么?那晚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舍不舍得杀我。”
他觉得这小女子头脑实在简单得可以。就她还想从他手里逃走?这辈子都不可能。
兀术看着她一脸的颓丧,却依然没放过她,继续打击她:
“底下的人跟我报告关于赵构的种种情况,不是夸大其词,也不是空穴来风,那都是实情。他若是个好皇帝,为什么你们宋朝的百姓不拥戴他,有些地方反欢迎我们金军的到来。
因为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弄得当地的百姓民不聊生,不体恤百姓疾苦,只为自己享乐和保命。他所任命的官员更是横行霸道,丝毫不把百姓放在心上。
你若不信,你一路仔细观察便能知晓。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你就算回去,有什么意义?
他这样软弱无能,你觉得他能逃得过我大金的铁骑吗?抓到他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你就算回到他身边,也迟早还会再回来。所以,何必呢?”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赵莞却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
或许吧,九哥可能真的如他所说不是一个好的官家。
但大宋是她的国,是她的家,是她的根。不管将来这个国家的命运如何,她都属于这里。
他这样极力离间她和九哥的感情,不就是想要打消自己南逃的决心吗?
她才不上当。
“如果我执意要走,你会放我走吗?”
她企图用软的来说服他。她不过是他一个暂时的宠妾而已,或许等过了这阵新鲜劲儿,他也就不会那么舍不得她了。
兀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答道: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是我大金国的人。你已经做不回原来的德玉公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
她原本还藏有一丝期待的目光在听到他的话后便只剩下了灰暗,然后声泪倶下地道:
“你若真把我当你的妻子,那我父皇和母妃算是你的岳丈和岳母吧,我九哥算是你的内兄吧。还有我所有的兄弟姐妹,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可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你们金国对他们做了什么?!”
她几乎是哭喊出声,眼泪肆意狂流,“我只问你一句,若你换作是我,你会怎么做?”
面对她的质问,兀术竟无话可说。她最后那一句话把他问住了。
若换作是他,他又会怎么做呢?会爱上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敌人并心甘情愿地与她厮守一生吗?
不会。若换作他,也一定会作出跟她相似的决定。
可他不愿意承认。
那毕竟没有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现在只想自私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永远也不让她离开。
跟她分开的这一年来,尽管她近在咫尺,却是想见而不能见,心里明明怨她恨她,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思念她。
他的人生因为有了她才觉得圆满,生命有了她才变得真正的有意义。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撇开脸不再去看她惹人心疼的泪脸,“恨只恨你我生在这样的动乱年代,又生在两个敌对的国家。我身为先帝的直系子嗣,有责任和义务保卫大金江山,为国家利益奉献一切。我有心护你,却不得不受国家大义所束缚。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等她再说什么而转身出了去。
赵莞呆坐在床上,他的话回绕在耳边久久散不去。
他说的对,恨只恨他们生不逢时。
她也理解他为他的国家而所做的一切,可理解并不代表接受。
他的鸿图大业是建立在大宋的毁灭之上的。
金军在攻入扬州时,赵构在扬州的行在已是空空如也。果然如他们料想的一样,赵构又跑了。
兀术带着人进入行在内部一阵搜罗,居然搜出一大堆意想不到的东西,其中包括天子的仪仗、冠冕、龙袍等等。
更让赵莞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神位都被丢弃在了行在里。
可以想象赵构一行人仓皇到了何种程度。
兀术拿起宋太·祖的神位递到她面前,“这个还是给你吧。”
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似在嘲笑她有这么个不孝的兄长。为了自己逃命,居然连祖先的牌位都不要了。
她有些木讷地双手接过那神位,恭敬地紧抱在胸前,眼里又禁不住浮上一层水气。
如果说以前她对九哥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话,现在那唯一的一点点希望也彻底被这当头的冷水浇灭了。
金军在扬州停顿了好些时日而未去追击已经逃往临安的赵构,他们对文章锦绣地、温柔富贵乡的扬州流连不已,万万没想到这江南腹地竟比中原还要富庶繁华,简直让他们大开眼界。
从扬州到临安有长江天险阻隔,兀术欲从采石渡江,却因采石江面辽阔而凶险再加受到宋军的奋力拦截,而连续几日未能成功渡过。
在侦测探查数日后,最终决定改从西南方的马家渡过江。
“禀四太子,此时驻守建康的为江淮宣抚使杜充。当初东京留守宗泽死后,便由他接任了宗泽的留守之位。但此人根本不能跟宗泽相提并论,我们还未入东京时,他便带着手下的人南逃至此,将中原之地全数放弃,纯属一个胆小无能之辈。但杜充军乃宋朝主力,据说底下的军队共有六万余人,若要攻下建康,可能还得费一番心思。”
“有这样贪生怕死的统帅,就算是宋朝主力,拿下他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等着看吧,建康府很快将成为我大金的囊中物。”
“还有一个问题。若我们要从马家渡渡江,就得需要大量的船只。现在我们差不多有近六万人,还有一万多匹战马,收集船只是个大问题。
这长江天险高深莫测,我们自己的人不识水性,宋朝的那些降兵降将又恐他们生变,这长江比黄河淮水还要大很多,万一驻守南岸的宋军与这些降军里应外合,在我们渡江之时攻击我们,到时我军处在一望无际的水面恐对我军十分不利。”
“的确是个问题,我们不得不防 。但行军作战重在士气,赵构如今被我们追得如一只落水狗似的,皇帝狼狈到这种地步,他们那些人估计也没什么雄心站起来反抗。
从现在开始,严密防守这些降兵降将,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入与外界接洽。至于船只的问题……
让细作放出风声,就说我军兵疲马乏,北人还闹湿热症,现在已是军心涣散,溃不成军。”
“四太子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哼,我即能轻易渡过黄河与淮河,这长江也自然不在话下。”
站在内帐里的赵莞将他们的一字一句清楚地听在耳里。
类似于这样的军情形势她已经从他们每日的商议中听得太多了。
她轻抚着宋太·祖的神位,若太·祖有灵,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毁于一旦,定不得瞑目吧。
几日后,长江南北两岸都在相传金军乃北人不习江南气候,军中人心惶惶,无心再继续追击大宋天子赵构。
驻守南岸的杜充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调拨了两万余人从南岸乘船迅速渡过长江直逼北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