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传媒[虫族]》北树鸦

48、孩子

　　他们离开屋顶，走入居民区。

　　金属板层层叠叠拼凑在一起，每家每户的边界不好区分。许多房子没有开灯，蒂娅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住人，但嘈杂的喊叫声和鼾声又显得这里其实塞满了人。

　　当一个地方响起婴儿的哭闹声时，她突然笃定地停下脚步，瞄准了这栋看起来相对宽敞的四层楼大房子。

　　她轻轻敲门：“你好——有人在吗——”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年迈的女子抱着婴儿开了门，好奇地打量他们外貌：“你们干什么？”

　　蒂娅解释：“我们是外地人，在这里找不到旅馆，所以想在你家住一晚，可以给你五百星元，拜托你了。”

　　老人神色古怪地思索一会儿，最终答应说：“进来吧。”

　　两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子站在走廊里，痴痴傻傻地看着客人进来。

　　“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好住的……”老人打开走廊灯光，顶开杂物间的门，用脚把堆积的东西往里踹了踹，“这边行吗？”

　　“可以可以。”蒂娅连忙答应，“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

　　老人用怪异的眼神瞥向蒂娅。

　　蒂娅补充：“我还想顺便问你几个问题，我可以额外给你付钱。”

　　“……”老人最终答应，“好吧。”

　　他们盘腿坐在大厅的毯子上，转账付了住宿费和聊天费。在这个地区，这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老人看着这串莫名其妙的数字，实在不能理解这群细皮嫩肉的外地人来发什么神经。

　　婴儿又哭了起来，两个女孩子突然在外面尖叫着奔跑。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几个男孩子也吵了起来，再有好几个男子的叫骂声在天花板上响起，房屋如同地震般不断颤动。

　　蒂娅估摸楼上少说也有十个人，她左手举着手机拍摄谈话，右手食指向上伸出，提出第一个问题：“请问，上面都是你的家人吗？”

　　老人用力拍打哭泣的婴儿，完全不在乎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哭泣，神色麻木地回答说：“是的。”

　　“方便说说你有多少家人吗？”

　　“二十几个吧。”

　　“具体是多少数字，你还清楚吗？”

　　老人腾出手挠了挠腰身，头脑放空一会儿后继续拍打婴儿：“二十几个吧，没怎么数过了。”

　　“那么楼上，现在有几个人呢？”

　　“十几个吧。”

　　“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和女儿吗？”

　　“是的，差不多吧。”

　　“那么这个小宝宝——”蒂娅指向哭泣不止的婴儿，“是你的孙子或者孙女吗？”

　　“我的女儿。”

　　“啊？你的女儿？”

　　“是的。”

　　“外面那两个也是你的女儿吗？”

　　“我的孙女。”

　　“啊？那个是孙女？”

　　“……”老人皱起眉头，似乎对蒂娅提出的疑问感到不解和冒犯。

　　蒂娅连忙摆手：“对对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因为我们外地人的习俗和你们不太一样——”

　　舒兹文也正在录制这段猎奇的视频，继而询问说：“那么你有几个儿子和几个女儿呢？”

　　“以前有十一个儿子和十三个女儿，后来有好几个就不见了。”说起这件事，老人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对苦恼的婴儿非常厌烦，嘟嘟囔囔地咒骂，“吵什么吵，吵什么吵。”

　　干干瘪瘪的婴儿嗷嗷大哭，舒兹文询问：“她是不是饿了呢？”

　　“刚吃过，就知道吃，晚上了还闹个不停。”老人起身去冲泡东西。

　　一只拳头大小的蟑螂从蒂娅前面爬过，蒂娅一拳下去把虫子打碎，起身把它踢到一边，凑过去拍摄老人冲泡的一坨诡异粘稠物体：“这是哪里买的呢？原料是什么？”

　　“外面买的，小孩子都吃这个，吃这个就能长。”

　　蒂娅给罐头的模糊标签拍摄特写：“这样啊。”

　　楼梯传来笨重脚步声，楼上的三个男孩子跑下来，探头探脑地扒开门缝往里看客人。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几个人突然打了起来。

　　门被拉开，两个男孩子追着一个女孩子奔跑。

　　老人大声呵斥：“出去！出去！回去睡觉！不要吵！”

　　孩子完全不听话，绕着他们跑了两圈后，女孩子突然绊在杂物上，重重往地上摔了一跤，脑门磕在一个塑料罐头上。

　　男孩子扑上去打她，德拉起身把两个男孩子提了起来。

　　一名男子下楼，盯着蒂娅看了好一会儿。

　　“啊。”德拉把两个男孩交给他。

　　男子回过神，赏给男孩一人一个大逼兜，就提着他们回楼上去了。

　　摔倒的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额头撞破了皮，手背把血抹得满脸都是，德顺手拉把她捞起来，从背包里抽出纸巾和喷雾，耐心地给她擦掉血迹。

　　老人喂饱了婴儿，对在另一边哭泣的孙女视若无睹，等婴儿安静下来后，她突然询问蒂娅：“你结婚了没有？”

　　蒂娅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承认：“结婚了结婚了。”

　　老人的目光非常精神：“和谁？”

　　蒂娅距离德拉有三米远，于是直接挽住旁边舒兹文的胳膊：“和这个。”

　　另一边的德拉回过头：“……？”

　　老人：“结婚多久了？”

　　蒂娅：“两年了。”

　　舒兹文先是震惊地看着蒂娅，然后露出欣喜的微笑：“非常感谢你的青睐。”

　　老人的好奇心没有死亡，继续追问说：“那你们生小孩了没有？”

　　蒂娅眨眼：“哦，这个倒是还没……”

　　老人娴熟地切入下一个话题：“该生小孩了，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就还没生小孩呢？”

　　蒂娅耸肩：“要这么快的吗？”

　　“当然要生小孩了！生不出来多丢脸啊，要赶紧生才行，结婚这么久还生不出来，是不是有问题？现在生不出来，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蒂娅不知所措地敷衍说：“啊这么严重的吗？”

　　“啪。”

　　德拉突然打开房门，用撞击声打断她们的对话。

　　四个男子正蹲在门外偷看蒂娅，遇上德拉的目光后，他们却完全没有尴尬的反应，而是挑衅地和德拉对视。

　　“哈——”德拉咧嘴露出獠牙。

　　见德拉也不是个善茬，他们互相之间使个眼色，又若无其事地转身返回楼上。

　　“啪。”

　　德拉把女孩子塞到门外，又重重关上房门，走回蒂娅和舒兹文中间，把教授往旁边推出去半米，盘腿靠着蒂娅坐下。

　　蒂娅挽住德拉胳膊，马上对老人改口：“我刚刚乱说的，其实这个才是我结婚的对象。”

　　德拉承认：“嗯。”

　　老人才不在乎她和谁结婚：“你们为什么不生小孩？这么久了是生不出来吗？”

　　蒂娅摆手：“我回去后马上就生，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吧——奶奶你今年几岁了？”

　　“四十五。”

　　蒂娅震惊：“啊，四十五岁吗——”

　　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后，蒂娅结束访谈，进入给他们准备的过夜杂物间。

　　老人抱来多余的被子，蒂娅道了谢，把她送走后轻轻关上门。

　　“蒂娅小姐。”舒兹文靠着墙壁站立，在微弱的灯光下轻声提醒说，“这里似乎不适合过夜。”

　　蒂娅摊手：“虽然环境是不太好啦，但凑活过吧。”

　　舒兹文看向德拉：“不，我是指另外一件事，我想德拉先生也很清楚——楼上的男人，对你的美貌有所企图。”

　　德拉完全不在乎地盘腿坐在地上。

　　蒂娅非常有自知之明，自信地扣合双手捂住胸口：“这不是正常现象吗？”

　　“……”舒兹文沉默两秒后点头，“那就住这里吧。”

　　楼上的大人和小孩又吵闹了大约一个小时，底层房间持续震动，最终逐渐安宁。

　　两个小时后，舒兹文从地板上坐起来，伸手抓挠后脑勺的头皮，摸黑抓住一只吸血的小虫子。

　　“啪。”

　　小虫子被掐死，他无奈地弓起后背发出叹息，点开手机屏幕，用微弱光芒去照射旁边的两只非人类生物。

　　老人给的被子不太干净，他们就直接睡在硬邦邦的木板上，仅仅用背包枕着头。

　　蒂娅安稳地抱着德拉，一条腿还压在对方肚子上，睡眠质量显然非常好。德拉平躺在地上，节奏平稳地吸气呼气，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睡得跟两头牲口似的。

　　舒兹文打开手机摄像头的夜间模式，静静拍摄虫族和龙族的睡觉情景。

　　蒂娅感应到了猎手的注视，本能把她的意识唤醒：“教授先生。”

　　舒兹文关闭摄像：“啊，抱歉，影响到你了。”

　　蒂娅坐起来问候：“你睡不着吗？”

　　“嗯，因为环境太陌生，而且这里的虫子太多了。”他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小疹子，“我想我身上已经爬满了跳蚤之类的东西吧。”

　　“诶？真的有虫子吗？”

　　“当然了，你们两个应该不是虫子的食物来源。”

　　“我看看。”蒂娅走到他背后，撩起他衣服，用手机灯光照射他后背，“真的被虫子咬了好多哎——啊！爬过去了！”

　　“对吧？”

　　“我给你抓出来。”蒂娅把手机灯光调到最亮，等待爬走的虫子重新爬回来。

　　舒兹文笑道：“倒也没这个必要，虫子是抓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