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巧》变成岳绮罗

94、八十二

　　皇帝很能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并非是皇后蹩脚的替代嫔，却还是因为某些相似的部分，沉醉其中。

　　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皇后是清冷的名门贵女，但眼前的万芊芊却不是。

　　她的眼角眉梢里写的是风情，喜怒哀乐里写的是收放自如，她的情感或许不是真的，却全是为了哄他这位皇帝的存在。

　　这样的感觉，是皇帝生平第一次有的。

　　这样的美人，同样是他生平第一次得到。

　　他，现在就想拥有。

　　于是他穿过相隔的那片回廊，来到了莲池前，她的面前。

　　美人似受到了惊吓，声音猝然停止，只剩下一句谨小慎微的“给皇上请安”。明知道她身为嫔妃，在此处唱曲子等的就是自己，可他心头还是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虽然早已人到中年，可他还是不太确定，那就是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皇帝很快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动作温柔，眼神却已经狂热，只有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两人牵手走，一走走到房里头。

　　皇帝餍足地搂着美人，两人说说笑笑的，美人也算“小心翼翼”地大胆，时不时便会亲一口，或是往皇帝的怀里躲一下。

　　这不符合宫规，却很是符合圣心。

　　皇帝刮了刮美人的鼻子：“朕封你做贵妃如何？”

　　美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欣喜，期待地看着皇帝，眸光晶晶亮的，旋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随后失落地摇头：“嫔妾……不了……嫔妾谢过皇上圣恩。”

　　皇帝自然是要问一问，这突然的拒绝是怎么回事，一个明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上进的人，怎么会突然拒绝升位分这种好事。

　　可美人却犹犹豫豫地不肯说，她先是亲了亲皇帝，算是哄着，而后又躲进皇帝的怀里，默默垂泪，直看得皇帝心中的火气更盛。

　　这火气也说不出是冲着谁来的，但是憋了半天之后，皇帝说了一句：“是因为太后？”

　　怀里的美人缩得更紧了，皇帝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掀开被子，不顾美人从床上跌落下来拉住他，自顾自地开始穿衣，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

　　“朕还就是要封呢！一个妃怎么够？今儿开始，你就是这宫里的贵妃！”

　　封妃不是小事，越级封个贵妃就更不是小事了，皇上这命令下了，陆霓裳这边自然很快便知道了。

　　苏巧巧这才后知后觉地去翻万芊芊的来历，结果查到，万芊芊的姐姐万翩跹因为被从宫中带走，从御前拖走，导致无法议亲，在万芊芊进宫之前，自缢了。

　　啊，当然，以上是万芊芊眼见的版本。

　　实际情况的版本是，万家为了万芊芊入宫后，能够最大程度地攫取权势，因而告知万翩跹是因为皇后善妒，所以被遣送回家，无法婚嫁的，然后在万芊芊即将入宫前，逼着万翩跹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苏巧巧看到这里，自然是吓了一跳的，赶忙便告诉了陆霓裳。

　　陆霓裳也只是颓然地坐着：“眼下皇帝已经喜欢上，那也只能如此了。”

　　而后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请皇帝过来。”

　　那人正要出去前，陆霓裳便是又改了主意：“罢了，哀家亲自去一趟。”

　　皇上此刻正在自己的寝殿歇息，听闻太后来了，虽是出来迎接，但态度却和从前有了细微的差别。

　　“哀家听说，皇帝想要进封那万氏为贵妃？倒是也好。皇帝身边好容易有个贴心的人。”不等皇帝开口，陆霓裳便表明了态度。皇上的面上难得显示出了一些表情。

　　陆霓裳那个继续道：“不知册封大典想要定在什么时候？哀家岁数大了，还想早点放了这宫权，歇息歇息呢。”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册封贵妃之后，可以管宫。

　　本朝贵妃一共三位，都管宫是不可能的，因此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当时是几位贵妃，只要是要管宫的权利，那必得是皇后同意，皇后有恙，或者有皇帝或是太后的默许。

　　如今陆霓裳直接将宫权放了出去，这个好卖给万芊芊，万芊芊倒是未必会心领，但是皇帝明白她的意思，便就行了。

　　她陆霓裳终究是有寿数的，可陆家，却还是要代代绵延的。

　　陆霓裳意思传达到了之后，却也不多做停留。

　　万芊芊这边虽然还不能把手伸到御前去，知道太后跟皇帝说了什么，但是按照她的想法，总归太后是会出招的，因此缓了两日，便开始呕吐装病。

　　皇帝如今就在意这么一个人，万芊芊呕吐的时候，他又在当场，约摸是想着这是有身孕了，急吼吼地请了太医。

　　太医给出的答案案很简单：万嫔不是有孕，而是有胃疾，不能动怒，不能忧思，不能多食，也不能少食，更不宜操劳，要时时进补，更要缓缓养着。

　　那既然得养着，宫权自然也就免了。

　　皇帝许是试探，问向万芊芊：“本来太后还找朕说，你行过册封大典之后，便让你管宫的，可如今看来……”

　　万芊芊虚弱地撒娇道：“别说嫔妾现在是病着，就算没生病，嫔妾也不想管那劳什子的繁杂事。权势名利固然好，可嫔妾却只想陪着皇上。若是管了宫，嫔妾岂不是忙得不能日日见到陛下了？”

　　这话表面听着还行，实际上却是暗含了对太后的不满，带着一丝挑拨的底色。

　　皇帝这话，便是听听就算了，笑着揽过了怀中的美人，两人自然又是一阵的耳鬓厮磨。

　　这回之后，皇帝也真的去禀了太后万芊芊这边的情况，目的里自然也是带有试探了。

　　陆霓裳虽然是皇帝的母亲，可现在皇帝是皇帝，而陆家却是外戚，与孟家联姻更是妻族，皇帝自然是很难完全放心的。

　　孟家的情况，陆霓裳和皇帝都是心知肚明的，分出去的三房和四房是一处的，以在朝中任职的四房为主，和嫡出的那三房并不齐心。

　　二房不跟另两房在一处院子，如今影响也不如五房。大房跟陆家近，五房则是纯粹站在太子这边的。

　　他们孟家就只有这一位皇子，没得选。

　　而陆家同样也不是那么齐心的，陆霓裳出身于大房，陆鸿辰则是出身于三房，而三房的情况与孟家的五房有些类似，是依靠着大房的，但却也有些不同。

　　陆家的三房，俱是同母所出，大房二房都有能力，反而是风花雪月的第三只，是这两位哥哥之间的粘合剂。

　　但是从这哥仨开始算，到陆霓裳这一代，便已经是第二代了，陆霓裳都有孙子了，陆家那边至少也是第二代逐渐开始话事的情况了。如今是三位上头的还在，若是等到第三代甚至是第四代话事，陆家也迟早会出现像孟家这边的情况。

　　皇帝没想等陆霓裳，他的想法是徐徐图之，分而化之，将这两股力量细分成无数的小力量，好为自己所用。

　　陆霓裳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性地避让。

　　因此她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便换个人管宫吧，左右哀家的身子也不好了。至于人选嘛，那毕竟是皇帝的后宫，哀家也就享清福了。”

　　皇帝也就真的选了一位：“朕看柳妃不错，不如便让她管宫吧。”

　　陆霓裳倒是没提醒皇帝，柳妃只在妃位。皇帝不提这一茬，也仅仅是怕他现在最爱的那位万芊芊受什么委屈。

　　柳妃有宫权，好歹万芊芊能拿位分压一压柳妃。

　　这事便也这样定了。

　　此后万芊芊封了贵妃，柳妃拿了宫权，孟如茵则像是在宫里隐形了一般。

　　柳妃和万芊芊，权利一拆两半，宫中的管理一时间有些乱套，有人身在“柳”营心在“万”，万芊芊那边的人，柳妃压根就指使不懂，不是阳奉阴违，就是干脆说上一句：“娘娘，那贵妃那边……”

　　而柳妃这边的人，自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上面倒是看着和谐，底下的矛盾却是不断。

　　皇帝便也只当是不知道。

　　反正下面的龃龉怎么也不会影响御前的一应侍奉，皇帝知道又怎么样呢？他现在不过是想要宠着万芊芊罢了。

　　万芊芊呢，三不五时地就干呕一下，喝上十天半个月的药，喝一口倒一碗，弄得整个屋子像是进了药房一般。

　　若是这招也不管用的情况下，便弄口血含在嘴里，见面先在帕子上呕上几口血，然后再开口跟皇帝说话，一请安她就往皇帝的怀里倒，一说话她就要咳嗽，一吃饭她就犯恶心，然后就会又笑宫女蹙着眉头，满脸担忧地叫上两句“娘娘”，而后便开始告状。

　　告状，自然不是告柳妃的状。今儿是御膳房故意给弄了一堆荤腥的东西，明儿又是烧炭处给的炭火里掺杂劣等的炭，后天又是哪个奴婢顶撞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娘娘。

　　若是问娘娘为什么不肯拿出主子的款来，那必然是因为她们娘娘情深不能自抑，还不是为了皇上，为了这后宫的安定吗？

　　时间久了，皇帝自然就会埋怨柳妃。

　　夏日的时候，宫里总是要用冰的，一冰一炭，是宫里最特殊的两样的东西。

　　它不像饭食是有定制的，也不像是衣裳是按节令位分赏的，凡是还想另外要，都可以花钱去买。

　　炭火和冰不一样。

　　这东西你现去要，它是没有的。倒不是说真就买不来，而是本朝规定了皇宫采买冰与炭都是在固定的皇商处购买的，订单也是早早就定出来一个数的，虽说总量肯定是要富余一些的，但那仅仅是比规矩里要求的富余一些的。

　　可实际上呢？就拿炭火的情况来说吧。

　　太后年岁大了，冬天怕冷你不得早点用上炭吗？贵妃受宠，皇上常来，你总不能冻着皇上吧？皇商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你不能冷得跟冰窖似的吧？那太子是储君，就算没有皇后，你也不能苛待人家吧？

　　最后柳妃是管宫的，总不能不给自己顶头的主子多留出来一点吧？

　　明面上肯定是不能这么算的，所以这宫里的冰或炭，它绝对不会多出来，只会少。

　　从下人们那里抽？下人们用的炭火不比主子的，那自不必说了，下头的人可是比主子多的，你若是从下头的人里扣，便是需要扣上许多的，涉及的人也就更广了。

　　那就只能从不受宠的主子那扣了。

　　陆霓裳知道这管宫难，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复杂，因此今年的夏日，陆霓裳便也没怎么多要冰。

　　冰这东西更加特殊，这东西存储了多少，便就是多少，加上储藏的损耗，便还会再少一些。

　　因而皇帝到了陆霓裳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陆霓裳这边，竟是比万芊芊那里还热上一些。

　　自然是热上一些的，万芊芊那里的冰，就跟不要钱一般。

　　皇帝的脸当时便黑了下来，要责罚管冰的凌人。

　　陆霓裳劝道：“哀家年纪大了，热一些，发发汗也是好的，不如年轻人，怕热，多用一些冰是好的。哀家现下里，有些畏寒，夏日的冰就免了，冬天的炭火多给一些就是了。”

　　炭火的事，属实是早得很，但是皇帝出了宫道的时候，就听见了两个小宫女的议论：

　　“太后这样，柳妃娘娘这次只怕是惨了。”

　　“还不是因为贵……那边的人把冰都给抢走了，柳妃娘娘只能匀了自己的冰跟太后用。”

　　“可不能瞎说，贵妃娘娘什么时候去抢过冰了？”

　　“我听太后跟前的姑姑说的啊？这还能有假吗？”

　　两个宫女便都不说话了。

　　皇帝绕路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倒也不至于因为一个用冰的事情，便要下令彻查，可内心里却阴谋论地觉得，是太后和柳妃要害他的芊芊。

　　皇帝想到这里，便宣了万芊芊前来伴驾。

　　那两个议论的宫女便是万芊芊派出去的，皇帝为什么找她，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她就是不知道。

　　只要皇帝没告诉她，她便不能知道。

　　等万芊芊行了礼，皇帝破天荒地没有去扶她，而是要她自己起来。

　　万芊芊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撒娇着往皇上的身上贴：“皇上，臣妾可真是想您了~”

　　皇上轻轻地推开了万芊芊，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而后神情冷淡道：“朕……今天去过太后那了。”

　　万芊芊看向皇上，一脸茫然，随后又一副恍然大悟，十分愧疚的样子：“臣……臣妾……是臣妾疏忽了，未曾日日向太后请安。”

　　皇帝摆了摆手：“你可知太后那边，冰都不够用吗？”

　　万芊芊摇摇头，随后惊恐地道：“那……那是不是下头的凌人办差怠慢？”

　　皇帝的眼神和声音都又冷了一些：“你去跟凌室那边强行要冰了？”

　　万芊芊一哆嗦，便跪了下去：“皇上……臣妾不知道啊……臣妾只是凌室那边送来多少，便用多少啊……对，对了，是凌室那边说是……是皇上的意思，臣妾说要来谢恩，那凌人还说不必去了。”

　　万芊芊脸上的惶恐极其真实，说着说着，便开始用袖子遮住干呕，然后那白色的袖子落下来的时候，就沾染了血红色。

　　再随后，就是直接晕过去了。

　　说起来，从柳妃的视角里，太后那边的冰，其实是不差的，便是差了，也差不了太多的。柳妃一直被掣肘，心中自然是想把万芊芊给拽下来的，因此狠了狠心，将自己的那份冰，基本上全都送到了万芊芊那里去了。

　　因而万芊芊那里有些凉快得过分了，皇帝一进太后处，便感觉太后这边不如万芊芊那边。

　　但是从万芊芊的视角里，柳妃手底下的人装作她的人强行去凌室里要了太后的那份冰，然后送到了万芊芊这里，还说是皇帝的意思，万芊芊才去皇上跟前演了这一处戏。

　　实际上，太后现在用的冰，是别处匀过去的，太后的一部分冰，如今正用在万芊芊那里，而柳妃的冰，则是一部分入了别处，另一部分的确是到了万芊芊处。

　　只是到底也不算太多。

　　那后宫里如今的主子，也只有那四位，多出来的那个神秘人是谁，自然也不用说了吧？

　　一番资源配置之后，孟如茵不声不响地，便过了一个最富裕的夏天。

　　万芊芊晕过去了，皇帝便又心软了，自然是觉得这是太后拉拢柳妃做的一个局，虽然还是柳妃管宫，但在前朝上，拨弄孟家和陆家，便也更狠了。

　　陆家三个兄弟的关系紧密，但是下面的小辈未必，孟家本就已经有了各自过日子的趋势，自然就更容易了一些。

　　皇帝呢，做了两个事。

　　一是招了陆二的儿子到自己的御前来做侍卫，二是以追思皇后的名义，给孟家的五房封了爵位，赐了另一处较远的宅子，让他们搬过去。

　　两处宅子一东一西的，两边的关系自然就远了。

　　对于男人们，暂时是没有感觉出来影响，但是家里的媳妇们，感觉却是比较明显的。

　　两家的亲戚往来，很多时候都是要靠这些后院的主母的，本来两房走得近，大房的老太太便也是她们的老太太，每日都是要过去请安的。

　　如今两边隔得远了，一日一请安，也就变成了两日一请安，后来变成了三日，在后来老太太发了话，从三日变成了七日。

　　可明里上，皇帝这是施恩，偌大的一座府邸，还有爵位，那都是好东西。

　　五房如今算是他扶植起来的，可力量到底是弱了一些的，大方跟陆家联姻，仰仗的是太后，这一下子，原本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倒也泾渭分明起来了。

　　至于陆家那边，就更简单了。

　　三房那边，一向是惯会培养不通庶务的才子的，陆鸿辰有三个兄弟，可这三个兄弟都随了父亲，只他一个，随了母亲。

　　三个兄弟里，一个去别家做了赘婿，算是跟这家没什么关系了，一个惯爱云游，风一样的性子，至今未婚，还有一个干脆出了家，也就是说，三房以后必然是陆鸿辰的，而陆鸿辰的联姻和陆霓裳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陆鸿辰依附于大房，必然是不可拉拢的。

　　但二房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二房的人一向厉害，比起大房只重嫡长子的教育，二房对两个兄弟的教导都算严苛。

　　但是同样的问题是陆二也只有一份家业来个两兄弟继承，陆小二必然还是只能靠自己的。

　　皇帝这次召的侍卫便是陆小二。

　　倒也不真的为了让他做什么工作，不过是从中挑拨罢了。只要陆小二真的心生不满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他这个做皇帝的费心了。

　　只是陆小二没什么不满的，在他看来，他读书只是因为喜欢读书，他习武也只是觉得轻功很酷，至于父亲陆二考校的那些东西，学一学只是顺带的。

　　没错，作为别人家的孩子，陆小二一直随性得很，可饶是随性得很，他学东西还是格外的快。要说不满，真正不满的人也应该是陆小一。

　　陆小一倒确实是憋屈，他在习武，小二在房上房下飞来飞去，他在看书，陆小二已经可以背了，一边背诵一边还能斗斗蛐蛐。

　　不过整个陆二府的家业都是他的，想想他也就不憋屈了。

　　家中一贯教育两兄弟，长子必然是要继承家业的，次子也是要辅佐长子的，因而从还没记事的时候开始，这两人就隐隐知道了彼此的不同。

　　不过长子虽然学东西慢了一些，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性子，却都很好，相反陆小二就很钝感。

　　这两人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长子的性情好，所以虽然学习总是慢上一会，但是陆二倒也没真的因为次子的表现好，就成天拽着长子耳朵让他赶上，次子呢，学得快，每天有大把的空余时间，也会喜欢看着长子这个哥哥。

　　这个哥哥虽说长得也不算怎么帅吧，但坐站行走都很端正，看起来的神情也总是很平和，陆小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却很依赖这个哥哥，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在旁边坐着，也会很有安全感。

　　换言之，这位是个兄控。

　　于是乎，皇帝便算是以一己之力，给陆家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安排了个工作。

　　安排工作这种事情，虽说陆二也能给他儿子安排，但是这也好歹算是省了一笔钱了。

　　柳妃手中虽是还有权，但却已经算是彻底失宠了，她本就没能完全掌握全部的宫权，如此便更是困难了。

　　这里面自然有孟如茵的存心折腾。

　　孟如茵是三房四房那边的姑娘，势力单薄了一些，可到底是倾两家之力给拱进宫里的，银子自然是管够的，又有孟家这个名头，在宫里自然好办事。

　　如今说是柳妃的人的，只怕多数都是转投了这位孟嫔的。

　　孟嫔一直很安静，倒不是她不想争宠，而是她实在明白，自己不比万芊芊美貌，也不比柳烟烟贤惠持家，她什么都不会，那便躲在后面就是了。

　　至于三房四房那边要的东西？

　　呵，她管什么？从前皇后也与三房四房那边亲近，可是他们呢？转头就往宫里送人。孟嫔不过是借着刚入宫的由头，卯着劲儿地跟那边要钱罢了。

　　反正孟如茵过得很滋润，一个妃一个贵妃斗法，关她一个小小的嫔位什么事呢？

　　横竖就算是皇上死了，嫔位也是留在宫里养老的。

　　万芊芊这一场，是真的病了很久，刚开始是假的，后来胃里就真的不舒服了，再后来请了太医来瞧，就说是有孕了。

　　太医是万芊芊自己的人，顺着万芊芊之前的病症，大着胆子跟皇帝说，贵妃这一胎，只怕不好留。

　　这却也是万芊芊的意思，她想测试一下，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子。

　　那个年代，子嗣在主君的位置，往往是高于妾室的，妾室可以再纳，但是子嗣从出生到立住，再到培养，每一步都要费尽心血。

　　不出意外地，太医刚说完这话，皇帝便暴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拉出去，乱棍打死！”

　　这是自己的人，万芊芊自然是要保着的了，于是在皇帝的怀里，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直接弹了起来，而后才缓缓靠进皇帝的怀里道：“皇上……太医已经说了，孩子在我腹中，本就不易……也是这孩子命苦，臣妾也不知道拼了全力，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皇上不如就放过老太医，也算是为臣妾的孩儿积攒些福气。”

　　美人楚楚可怜，皇帝便再一次心软了。不过是一个太医的事，放了便也放了，只是到底还是撵出了宫去。

　　此后万芊芊这孕中真的是百般辛苦，一连九个月，从头吐到尾，因为头晕之类的问题，更是三不五时地就要请太医，整个宫里都不得安生。

　　陆霓裳看着窗外，贵妃宫里的方向，也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贵妃这孩子怀得可是真不容易。

　　万芊芊难捱，宫里的人自然也难熬，熬过了这个九个月，万芊芊便是要生了。

　　皇帝早早地便出现在了产房外，柳、孟二人被要求一起在外面候着，摆明了这是皇后的谱。

　　左右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孟如茵便跟柳烟烟说了两句话。

　　皇帝的心现在全是在屋子里头，倒是没工夫管这两人。

　　生孩子折腾，皇帝也不可能全程都守在这里，到了晚上的时候，便也被柳烟烟劝回去休息了。

　　休息，自然便是休息在柳烟烟处了。

　　虽说什么都没做吧，但总归是柳妃处待了一晚上，又是这特殊的时候，宫中众人的想法，自然是会有所变化的。

　　一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那边便传了消息，说是贵妃生了一个公主。

　　本来皇帝是要急着过去的，只是听说生的是个工作，动作便也不那么着急了，等他到了贵妃处时，太后已经抱着孩子开始逗弄了。

　　见皇帝来了，陆霓裳道：“哀家看着小丫头颇有眼缘，不知道这孩子能否让哀家来养？只是养在我宫里，贵妃想来看自然是可以的。照料公主虽说有下头的人，可到底还是辛劳，倒不如让贵妃早早养好身子。”

　　至于早早养好身子做什么，陆霓裳没说，但是皇帝却是有答案的，因此二话没说，便是痛快地答应了。

　　产房血腥，皇帝也没往里面进，反而是看了眼柳妃，又叫柳妃伴驾了。

　　万芊芊听到这两个消息，是真的干呕了出来，这回是心情原因的真的干呕。

　　反正月子里不宜见人，万芊芊此时颓废了也不甚打紧，更何况如今颓废一些，倒省得她觉得身上难受想要沐浴。

　　整个月子里，万芊芊基本上是吃了睡，睡了吃。孕中没怎么吃东西，饿晕过去了好几次，现在依旧也不想吃东西，倒是饿得有些脱了相了。

　　别人出了月子减肥，万芊芊反而是要增肥的，连着补了半个月，才勉强算是能见人了，不脱相，却是很消瘦。

　　万芊芊一能出门，便奔着太后处，去看孩子了。

　　陆霓裳说了能看孩子，自然便也是真的能看孩子的，只不过该有的下马威，还是有的。

　　万芊芊孕中不好好吃东西，这孩子自然看起来小，刚出生的时候也皱巴巴的，这也算是皇帝二话没说就答应让陆霓裳养这孩子的原因。

　　如今在陆霓裳这里养了一个多月，这孩子看起来却是水灵可爱得多。身为母亲，万芊芊自然是对太后有了几分好感的。

　　况且当年那事又和太后并无干系，两边也不算是敌人的。

　　万芊芊知道太后想要什么，因而虽然没说话，但也行了个大礼，名义上是感谢，实则是归顺。

　　万氏柳妃，一明一暗，太后的布线，便算是完成了。

　　等万芊芊欢欢喜喜地带人走了的时候，许久不吭声的苏巧巧才出来问了一句：“太后娘娘您这是……”

　　无它，苏巧巧是真的有点看不懂了。

　　陆霓裳则是很随意地答了一句：“孟氏啊，皇帝迟早会宠信孟氏，打压孟家嫡出的三房，尤其是孟家的大房。”

　　这个苏巧巧倒是明白的，没有孟如茵，还会有孟家旁的人，左右收拾了孟家那边，陆家也就不如从前了，到时候收拾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庶出孟家，总归是更容易一些的。

　　因而哪怕是没有孟如茵，还是会有个孟什么茵的，语气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剩下的两个都拉拢过来，两方制衡，都被削弱，但都能存在。

　　万芊芊虽然颓废了一个多月，但到底还是很有进取心的。

　　哪怕皇上现在又重新开始宠爱柳烟烟了，但万芊芊还是想要做宠妃的。只不过中间有了太后的制衡，万芊芊知道，在没有获得太后的首肯之前，她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盛宠了的。

　　除了皇帝偶然间去过一次孟如茵处之外，孟如茵都很不起眼。

　　便是又这般不起眼了四个月之后，孟如茵那边终于报上去有孕了。

　　柳烟烟当初的交换不过是让孟如茵见一次皇帝，可万万没想到，这一见便见出了个孩子来，偏生孟如茵有孕，只能高高地供起来。

　　五个月之后，孟如茵这边也生了，生的是个皇子。

　　虽说是皇子，可是本来就有太子了，多出来的一个皇子，到底也是多出来的，皇帝那边别说没封赏了，便是看都没看一眼，孩子也是留给了孟嫔自己养着。

　　而孟嫔依旧奉行之前的策略，那就是低调，低调的像是宫里没有她这个人，也从未有过这个皇子一般。

　　皇帝似乎也在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案牍里，将这个皇子给忘却了。

　　一晃便又是一个十几年过去了，太子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早早地娶了亲，大公主和小皇子，也已经十多岁了。

　　孟家的三房的下一代，已经彻底开始从从商，隐在四房的身后，两相依仗了，五房和四房相互制衡，都是皇帝身边的人了。

　　而为了彻底的制衡，孟如茵，便也开始走进了皇帝的视线里。

　　太子与小皇子的争斗，是明面上的。太子失母，小皇子不占储君的名分，倒是相得益彰。

　　而在这背后的，则是陆霓裳和柳妃。

　　柳妃自万芊芊有孕复宠以来，虽也握着宫权，也能见到皇上，但到底是不如从前的，她又没有子嗣，一晃十年，全都是这般过的，从前是万芊芊，如今是孟如茵，至于她自己，反倒更像是这宫里的透明人。

　　她能握紧的，也只有手中的这点权利了。

　　而太后本身才是管着宫里所有事的人，便是皇后身边的宫令，名义上也是太后派去给皇后帮忙的，所以柳妃只能靠近太后。

　　宫权只要是太后不松口，那便就只能是她的。

　　至于太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孟如茵新宠之日，便是万芊芊无宠之时，况且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万芊芊的姿色自然是比不上新今宫的年轻女子，好在她宫里还是有人算得了皇帝宠爱的，虽然也不大记得住名字，但好歹算是记住她了。

　　皇帝若是想要均衡，那皇后必然就不能是孟如茵，万芊芊现在唯一的念想，便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只是万家这么多年了，到底还是并不显赫的，父兄的才华就在那，再给机会，反倒不美，因而她也只能是将宫里得的赏赐，一点一点地都往外面送去，叫他们延请名师，培养下一代。

　　许是财大气粗，万芊芊的侄子开蒙请的便是大家名师，此后更是小小年纪便入了书院，好钻研学问倒是真的，幼年便离家求学，难以适应也是真的。

　　一个书院，学生不少，夫子们不如蒙师，要给不同年级不同水平不同班级的学生上课，自然也不会多注意一个孩子的状态。

　　说到底，先生们也好，山长他老人家也罢，在意的无非是今年的状元是不是他们这里出的，此番考试又能多几位举人或者多几个秀才。

　　好在蒙师厉害，倒也让山长关心了些他，但到底出门在外，万事得靠自己。

　　他的名字是怀远，可他其实对远方的事情，还很茫然，他对所谓家族的责任还没有什么具象化的认知，每天的功课让他颇为有些疲于奔命。

　　他天资不高，功课也不好，只能硬用功，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人也颇有些呆气和麻木。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他会想，如果自己没有一个在宫里做娘娘的姑姑，是不是就不用一个人远上书院，半年才能回一次家了？

　　远在宫里的万芊芊并不知道一个小孩子的心事，心心念念的都是家族的富贵和传承，她希望几代人之后，万家也可以成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如今她虽然只有一个公主，可说到底，那也是她受宠时得的公主，又是养在太后身边的公主，更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公主，若能嫁给什么侯爷之类的，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抬回自家去，提一提万家的门楣也是好的。

　　再者她在这宫里终究是没有依靠的，早定婚事，倒也是好的。

　　对于她的打算，太后知道，也是默认的，甚至还备了几位侯爷世子的人选，给万芊芊做打算。

　　但宫里现在得宠的，毕竟是孟如茵。

　　孟如茵是有儿子的，四房和五房不说是水火不容也差不多了，她必然是得让自己的儿子全力争储的，若是坐不到那个位置上去，只怕整个孟家四房都会不复存在了。

　　而对于柳妃、万芊芊和太后，孟如茵自然是不会再行拉拢了。

　　因而对于大公主的去处，孟如茵也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不如就嫁到她孟家四房去，也算是给她这边留个人质，也好跟太后和贵妃说话。

　　万芊芊打听了足足有好几年的功夫，也就到了公主该定亲事的时候了。本来对于公主而言，这一步倒也不是十分必要，但太后的年纪毕竟在那呢，太后的意思也是早点出嫁。

　　只是在皇帝看来，后宫柳妃万氏与太后皆是一党，孟如茵则是势单力薄，必然是不好再给大公主选位有利的女婿的，因此这事自然便也不做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