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燎原》李子味的车厘子

42、第 42 章

　　“后来你爸爸妈妈接走你后，应该会好过一点吧。”宋行慎涩声开口，他希望是这样。陈囿想了想，迟疑着继续讲述着，“算是吧，起码比吃不饱饭还被打稍微好点。”宋行慎的心一沉，只是好一点而已。

　　“上小学嘛，每个孩子的父母都抱有一种我家孩子是天才的迷之自信，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于是从我一年级开始，我的母亲就告诉我说，我跟其他孩子不一样。”陈囿说到这，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嘲讽。“可是我到今天都不明白，我到底跟其他孩子有哪里不一样？”

　　宋行慎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他没有开口打断陈囿，“所以，我从上学的那一天开始，就奔波于各个补习班之间，人家睡觉我学习，人家玩耍我考试。一百分是必须，九十九分是失误。”陈囿并没有觉得委屈，他已经习以为常。

　　“让我记忆很深刻的就是，那一天我在家写卷子，我妈在旁边看着我，楼下就是其他孩子打闹的声音，我想伸手拿橡皮擦的时候不小心把笔碰掉了，我妈非得说是我把笔玩掉的。好笑吗？”说着他自己都轻笑了两声，宋行慎跟着扯了两下嘴角，可是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陈囿笑意慢慢淡了下来，“然后我就这样过了小学的时光，到了初中，我成绩很不错，所以总有些男生觉得我装。就合着放学堵我，我最开始不敢打，后面我觉得大不了被打死，于是就和他们对打。由于打架，所以回家会晚，我妈妈就责备我。”宋行慎手指微蜷，他逐渐地窥见了完整的陈囿，但他有些害怕了。

　　“我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不允许我离她的要求有偏差，也不允许有任何的疏漏。所以我被要求着长成所有人希望的样子，可是我不是，我自己知道。我比小草都还要轻贱。”陈囿笑得嘲讽也笑得苍白。他扬起头，脖颈扬出一道优美的线条，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随后他偏过头，再次转过来时，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宋行慎看到了那一滴泪，也看到了陈囿微红的眼眶。可是陈囿应该希望他没有看见，那么他就没有看见。陈囿用这么轻松的语气阐述着比这沉重千万倍的过去，压的人难以呼吸。宋行慎心里某一处被揪紧。

　　陈囿转头笑着问他，“你呢？应该会有意思很多吧。”宋行慎摇摇头，“我也很无聊的。”陈囿看着他，宋行慎开口说道，“最开始，我们在医院遇到，当时我就是去照顾我弟弟的。”陈囿点点头，他记得，那个唱歌七上八下的小男孩。

　　宋行慎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房子，“他们也没有亏待我，只是他们觉得我很懂事，也长大了，已经有足够能力照顾自己，于是就把我发配到这儿来了。”

　　“我小时候，我的爸爸妈妈也要求我很多，我总是做不到。我的爸爸比较严厉，我最开始并不喜欢小提琴，所以不爱练，我父亲就不让我吃饭，什么时候练完琴什么时候吃。”陈囿叹了一句，“那你也是过得相当痛苦啊。”

　　随后宋行慎垂眸笑了一声，“可是人的回忆总是会把这些痛苦的记忆模糊掉，后来想起的时候便忘了当时那种痛的感觉了。”陈囿点点头，却没表示赞同，“那我可能是有些记仇，记这些比较久。”陈囿自我打趣着。

　　宋行慎望向陈囿，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为什么看到虫反应那么大，为什么吃饭总是那么快，甚至一粒米都不会剩。因为有虫子跟他同榻而睡，有人不停地催他快一点吃，这样才能赶上补习班。

　　他从深渊往下窥探，看见了陈囿腐烂而又痛苦的过去，同时也看见了陈囿的骸骨，窥见这些的同时，他自己也痛得难以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