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阿梨②（副本故事可跳） ...
-
柳龙看着阿梨惊惶的神情，调了几息，再回头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爹娘说了什么？”
“不不……”阿梨慌忙摆手“老爷和夫人待我极好的。我一直很感激，对少爷也是……”
“我不是要听这个。”柳龙打断她的话，阿梨比他低了大半头恰好看到柳龙的手紧紧捏着袖口。
这是少爷极紧张时才做的动作。阿梨有些奇怪，正偷偷抬眼，可手突然被攥住了，并被塞进了一枚被帕子包裹的物事。
阿梨很是错愕，未等她反应过来，柳龙就极快地低低开口。
“我今天不对，吓着你了。”
“但这帕上所绣是真心之言……你看完，若不喜欢就烧了，簪子就当阿兄补的及笄礼；若……若你觉得还有话说明日来大堂找我，我娘也会在的……”
说罢他匆匆转身，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梨摊开手一看，是块最寻常的方帕，歪歪扭扭绣着十一个字。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帕子里包着一枚白玉簪，色如截脂、精光内蕴，簪头琢了一对缠绵蝴蝶，双栖双宿。
阿梨将簪子捂在心口，笑着笑着，眼前却有水雾变得朦胧了。
“少爷……阿兄……”
*
“新娇乘鸾轿，乘鸾轿，紫箫声起。花瓣洒，洒花瓣，嫁与心中郎……”*
孩子们唱着童谣在缀着红绸的门口要喜糖。“阿嬷要喜糖！”
“好好好，这可是新娘子亲手做的蜜饯当喜糖。”
“谢谢阿嬷！谢谢新娘！”
“新郎新娘百岁好，来年生个大胖小。”孩子们拿到蜜饯又嬉笑着跑开了。
“诶呀，新娘子好福气哦。”外头吵吵嚷嚷，喜婆给阿梨上着妆“弱冠就中举的新郎官，多少娘子都羡慕不来嘞。”
阿梨红着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声音轻轻“是…是我高攀的。”
“哪有高攀？”柳凤进门就听这句“咱们柳家得了你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女儿，别人家也是羡慕不来的。”
“我让昌儿和婷儿去给你们滚婚床了。”柳凤调笑着，用手比划“明年一下凑个好。”
“阿姊……”阿梨脸色红得都把胭脂的颜色盖了下去。
“吉时已到——”
“新娘子，出嫁喽——”
“阿梨。”眼前亦是一袭红衣的男子向她伸出了手，阿梨轻轻搭上，而后手被紧紧握住。
“我真娶到你了。”
*
“诶，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得小心。”又过了两年，蜜饯铺子生意蒸蒸日上，柳龙领了个县丞的官职。日子愈过愈好，她有喜之后就有买回了个丫头，小丫头机灵，说的话常让人开怀。
“唉，夫人把采买交给伙计做就成，何苦亲自跑一趟。”小丫头唤作山楂，小心扶着她“大人也不管管您……”她嘟起嘴。
“你又贫。”阿梨笑着“这原料才是最重要的，一批货进来总要亲自掌掌眼。”
“做蜜饯生意是我喜欢的。你家大人常说，是人总要有自己志向事业，或小或大，无论男女，不该把期望全牵在别人身上……”
阿梨刮刮山楂的鼻尖笑道“总之你大人放我出来也是心疼我呢。等再过一二月，恐怕真只能在院墙中待产了，多无趣呀。”
“夫人不会憋闷的，到时山楂就陪着夫人下棋，搓牌，斗蛐蛐……日子也很有趣的。”山楂忙道。
主仆说笑着，前方就是果商市集了。忽然，阿梨感受到一种极可怕的视线。
像是被记仇的秃鹫盯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山楂也察觉了，这里还是闹市，行人很多。她护在阿梨身前，仔细观察过一圈后也没发现可疑之人。
“不要久留，果商老板那有我们府上的伙计，我们和他们一起走，恶人不敢动歪心思的。”阿梨低声嘱咐小丫头。
“嗯。”山楂惶惶点头。
所幸，主仆二人安全回府，未出什么变故。
*
“在府中两月，实在憋闷。”阿梨撑着腰，与山楂抱怨。
山楂倒茶的手一顿，神色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捧了茶上前，与阿梨低声道。
“夫人再忍忍，可别出府，不……是连这院子都别出。如今外头并不太平。”
阿梨一惊，不由担心起这两月一直在外的柳龙“不太平？那……”
“夫人莫慌。”山楂忙劝“是这几月城里突发一种只致死孕妇的疫病。大人恐在外沾了病气带给夫人，才宿在了官衙。也因此，老夫人和姑夫人都没来照料夫人。”
“大人嘱咐了，我们这样贴身伺候的都不允出内院呢。”
“只使孕妇死亡的疫病？”阿梨蹙着眉，“旁人无事？”
“可不是。这几月来城里已死了五十来人，俱是身怀六甲的。可旁人都照常呢。大家都说是种不明的疫病。现下，有孕的妇人都被家里人关在屋里不让出。”
“大人本不许我告诉夫人的，怕夫人心慌。我……”
“无事，我不怕的。”阿梨摇头，“既如此，我安心在府内养胎就好。”
*
直到阿梨已怀胎八月，这场诡异的疫病才似乎平息了。
当然……或许是因为城里孕妇都已丧命也说不定。
总之，柳龙担心她生产，从官衙搬回府中宿在前院。小别胜新婚，夫妻二人即使隔着垂花门，只要看着彼此安好就放心了。
“然而，一切的转折只在那日。”
游魂叹息着，她如今的结局就是最终的命运。
柳龙的上司，那位县令大人突然造访。柳龙在前院设宴招待，按理说阿梨不该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可那日她就坐在廊下绣花，与前院的宴席只有一墙之隔。
宴席开始时并未有异，言笑晏晏、一团和气，可突然县令谈及了……她？
县令声音压的低，阿梨没有听清，可柳龙却摔了筷子。
“连自己妻小都能出卖，算什么男人？！”
阿梨听得出柳龙怒火滔天，上一次少爷这样发怒时，还是十四岁时她受了欺负。
她屏息凝神地听着。
“诶诶，灵川，我这也是为你好。”县令唤着柳龙的表字，似乎要安抚“我也听说了，你那位妻室好听些叫青梅竹马，可说到底就是个从小服侍的婢子。妻妾可以再娶，孩子也能再要，难道你要为女人弃了前程吗？”
“放屁！前程是凭本事挣来的，不是靠这些邪门歪道。”柳龙竟气的说了粗话“更何况，这他娘是要我发妻的命！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要了别人的命去给我自己铺路。”
“不识好心的东西！”
“那可是仙人！想要你妻儿的命还不是动根指头的事？”
“你若阻拦，到时你的脑袋也不保！”
“我不知仙家事，可我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做出……做出这种事。”
“哼，我是看中你才上门提醒，你冥顽不灵就请便罢。”县令甩着袖子走了。
柳龙站在垂花门前气的发抖。
阿梨远远站在他身后，默默望着他。
过了良久，柳龙才动了，一转头看见了阿梨，他怔住了。
“阿，阿梨。”他小心地开口唤道，“何时过来的？这……这里有酒气，怕冲了你。快，回屋里歇着。”柳龙想挤出个笑。
“许久没听少爷说粗话了呢。”阿梨浅笑，柳龙惊愣住，欲开口却被阿梨截了话头。
“少爷说的夫妻为一体。”她将手中帕子攥紧，“我如今是少爷的妻，也该和少爷一起分担。”
“关于我，关于孩子，我有权知道的。对吗？”
柳龙垂着眼，身体绷直了。
阿梨软声道“夫君不在的这几日，榻上好凉。”
柳龙终于抬头，眼眶发红，声音微哑“是的，你有权知道。”
“我先去洗浴消毒，晚上、回屋……给你捏捏腿。”
晚上，柳龙轻轻替她捏腿，慢慢地低沉道“是国师回来了。”
“陛下已经花甲之年，近年身体愈发不好了。国师大人奉命求长生药而归，可仙人提了要求。”
他搂紧了阿梨“仙人要天婴之魂。”
“天婴？”
“是，是父亲至阳之脉，母亲极阴之体孕育的……胎儿之灵。”
“什么？”
“我不知我们的生辰八字是怎么泄露的……就因为这可笑的说法，县令李大人说，他们、他们要我们孩儿的命……”
阿梨微微发着抖，柳龙抚着她的肩头，柔声坚定地哄道“你放心。我刚定了半月后去岭南的船票。我有一同窗为人仗义，他老家在岭南山林深处。他已同意你与母亲岳母去借住生产。那群人只要未出世的胎儿之灵，已出生的婴孩想来不会再追究了。”
“只要你顺利生产，实在不行，我也辞官。这污秽的官场爱谁谁待。我们一家去岭南做生意，那里蔬果更多，做出的蜜饯许是风味更好。”
柳龙将头轻轻搭在阿梨肩上，像是安慰她也像给自己立誓。
“只要半个月，就没事了。”
“我一定会护好你。”
*
可大概就是天意捉弄，那日过后未等七日，柳龙也顾不上什么疫病。他惨白着脸，闯进内院，高声叫来山楂。
“收拾东西！”
“随夫人去码头，不管去哪里，上快船。离开江南道，越远越好！快！”
“夫君……”阿梨被柳龙狠狠抱住，她感受到自己颈后衣料被打湿。
“对不起，阿梨……对不起……”
“他们提前行动了……你快走，护好自己，离开江南道，只要生下孩子，就没事了……”
“少爷，那你呢？”她急急询问。
“我是个男人，不怕的。怎么说我也有功名在身……他们轻易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不同，你怀着孩子，被他们抓住你和孩子都会没命的。”
“听阿兄的话，阿梨……听话！”
“大人，好了。”
“好，去后门。我已叫了马车，你们立刻去码头，别心疼银子。昂？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阿梨泪眼朦胧，柳龙的面容在水雾中模糊不清，只记得柳龙还是护在她身前。背影挺拔如松。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阿梨②（副本故事可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