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梨①（副本故事可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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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名唤阿梨，幼时爹爹走得早，阿娘带她来了江南讨生活。最终，阿娘找着了给二桥村柳家打杂工的活计。
柳家都是很良善的人，除了那个神神叨叨的柳婆见了她便嘀咕着时啊运啊，其余人都很喜欢她。
柳家的小儿子柳阿龙长她两岁，第一次见她很有些嫌弃。
“姑娘家怎么这么脏？”
而后被柳家长女，也就是阿龙的姊姊柳凤，敲了个脑瓜崩。
“不许这么说姑娘。”
柳凤素来想要个小阿妹，阿梨一来便圆了她的心愿。牵着她的手带她沐浴换衣，从头到脚亲自拾到一遍，再一出去见人直接把八岁的柳阿龙看呆了。
“阿姊，你定是换了个小女娘来诓我。”虎头虎脑的阿龙信誓旦旦。
屋里的大人们笑作一团。
她和母亲便在柳家住下了。
*
阿娘原是北方猎户家的女儿，性子爽快有着一把好力气，做事利落又爱说笑。柳夫人把阿娘当知己姐妹，对她更是当子侄疼爱。
晚上阿娘抱着她，小声给她讲北方松林里的狼。
“那个时候，说不怕肯定是吹牛。那一头灰狼，眼睛饿得都发绿光。娘坐在松树枝上，手里只有一把柴刀和一张馕。”
她娘故意逗阿梨“那狼头可有——这么大！一张大嘴仰着就等着你脱力掉下来。换了你，怕不怕？”
阿梨把头埋在娘怀里，抖了抖。
“瞧这江南的娇娇娘。”阿娘笑了一声“我就和那匹狼耗。我手里有馕，它就一个瘦的只剩骷髅的脑瓜。嘿，为娘怎么会输？”
“耗了两个昼夜，平常再好耐性的狼会离开。可它太饿了，北方林子里一下雪，就更难找吃的了。它怎么会放过我呢？”
“它开始撞那大松树，撞得地动山摇。娘吓了一跳，差点栽下来。若是栽下来也就没有你这朵……”
“唔，娇娇小梨花了。”
“那后来呢？它死了吗？”她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她神采飞扬的娘亲。
“那当然。”过了很多年，阿梨还是记得烛光在她的母亲眼中漾开，她的母亲仿佛回到了最意气风发的少女时。
“缩头一刀，出头一刀。我找准时机跃下枝头，嚓——”
“一刀砍断它的脖子。”
娘眉飞色舞，可看了阿梨一眼还是转了话头，替她掖掖被角。
“后来，我救了你爹……”
再后来母亲的话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你爹的道理素来一套套的。但知恩图报是没错的。”
“柳家收留了咱娘俩，你也得记着恩情，可不要凭着人家的一点喜欢就忘了本……”
她素来听娘的话，也一直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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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二桥村三十里地是陈家庄，陈家家主是朝中国师的什么远房子侄，国师又和那些修仙的仙人有点渊源。陈家作威作福惯了，百姓也都避让这家人，忍气吞声尽量不起纠葛。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忍让就能避开的。
柳家是真的把阿梨当亲女养，八岁时让柳阿龙带她去学堂读书。
好巧不巧，学堂里就有个赖皮姓陈，家住陈家庄。
那人叫陈大，不是陈家的直系，直系的孩子陈家自然有自己的学堂让他们读书。
这人成日里招猫逗狗，舞勺之年就领着一帮狐朋狗友抢孩子们手里的一点铜板。
后来这群人岁数大了，也觉得欺负孩童们没意思，跑到镇上不知做什么营生去了。
直到阿梨十四岁，去河边浣衣，才又碰见了那一帮人。她开始没认出这是谁，是为首那人张口说话露出个豁牙，才晓得就是那个泼皮陈大。
“呦，这二桥村何时多了这么个漂亮小娘子？”
她吓得手一抖，捶衣杵落了水，陈大步步紧逼。“这是哪家的娘子？出落得……嘿！这么水灵。”
陈大要摸她的脸，被她躲过。
“老大，好像是……柳家的那个小丫头。”
“柳家？呵，原来是她……”
“怪不得柳龙这么宝贝你，原是早早看中你这幅狐媚样，要收你进房。”
“你说，若是我们兄弟玩过之后，再把你送到窑子，他可还会待你这样好？”
陈大要抓她的手，阿梨乘他不注意拿水瓢泼了他一脸水，扭头就往村道上跑。
“他娘的！小婊|子，给爷捉住她！”陈大气急败坏。
可阿梨一个小姑娘，如何能跑过这正值壮年的男子。很快，她被抓住双臂摁倒在地。陈大往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娘一个寡妇搔首弄姿勾引柳勇，你勾引柳龙…怎么晚上他们父子俩换着玩得你两个没伦理的贱人爽吗？”
“哼，装什么正直狗样！你又装什么贞洁！”
“你和你娘一样，没脸没皮的破鞋！”
待阿梨反应过来他在胡说什么，简直气的浑身发抖。
她一口咬在陈大指头上，发狠得嚼骨头似的咬。
陈大疼得直接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对她又踹又打，周围那些小弟也扯她踢她。阿梨像是没了知觉，只知全身力气用在腮帮子上，有腥气在她口中蔓延，她只是更用力。
“咔”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陈大疼得脸都扭曲了，阿梨硬生生咬下他一截手指。
“贱人！贱人！”他们伸手扒她的衣服，嚷嚷着要弄死她。
阿梨几乎绝望了。
“咚”一个东西砸在陈大头上，而后便是狠狠一拳惯在陈大脸上，陈大吃痛松开抓着她的手。
她连滚带爬逃开，揪着衣服瑟瑟发抖。仰头去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少爷……”
十六岁的柳龙已脱了稚气，眉目端正一身正气。
他去年中了秀才，拜入当地德高望重的大儒门下。只是因此也难以回家，距上次他们见面，已过去半岁。阿梨没想到，今日遇上了少爷。
柳龙一身杀气吓住了那群泼皮，他挡在阿梨身前将箱笼放下，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转头捡起探路用的长棍，冲向他们。
阿梨不知道什么武艺招式，只记得她的少爷迎着光的背影像是戏台上的少年英雄。
银铁枪，揽霞光，冲阵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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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龙背起她，快步在村道上跑。
阿梨浑身疼得发抖，可又想到陈大说的话，她被看了身子，许是不干净了。
“少爷不必对我这样好的。”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柳龙脖颈上，柳龙身体一僵，而后紧紧她，跑的更快“说什么胡话呢？”
“我……我不干净了。”阿梨泣不成声。
“小姑娘家哪来的这种想法。”柳龙声音浸润在风中“不干净的是陈大他们，他们是腌臜臭虫，怎么能赖你身上。”
“那贞节牌坊一不能抗住敌军祸乱，二不能耕田犁地造福百姓。阿梨是聪明姑娘，你说要这东西有个屁用？”
“……阿姊马上就要回来省亲了，若是她知道我嫌姑娘脏，又要敲我脑瓜崩了。”
阿梨知道少爷是想逗她开心，她的泪便渐渐不流了。
她如幼时一般紧贴在柳龙背上，却感到胸膛中那颗心一寸不同寻常的悸动。
少年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放心，我定让陈大付出代价。没人敢说我们阿梨的闲话。”
阿梨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
“那群腌臜平日里就做些欺辱姑娘家，又将小女孩拐卖到勾栏的勾当。”
知道她受了委屈，柳凤提前从婆家赶回，和夫人与她娘盯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阿妹放心，柳龙那小子在我们县的学子中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圣人对仙家过于倚重，本就使民怨沸起，朝中争议不断。这陈家再如何作威作福，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说事。”
柳凤拿了药喂她。
“你听那群腌臜胡乱编排，农户家的孩子小时候谁没只穿着肚兜在泥里滚过。”柳凤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就气的想去抽那群人巴掌。
“我只是……担心少爷因为我，得罪人。”阿梨垂着睫羽。
“他科举做官不就是要扫奸除恶，维护一方百姓安乐么？连亲自见到的恶都没勇气指出，那就早早滚回家种地养猪罢。”柳夫人掀帘进来。
“阿梨，你莫有什么负担。就算阿龙不认得你，以他那个性子也是要管管这不平事的。”
“你只安心养伤，这次苦主甚多，那群无赖肯定是要付代价的。”
陈大一群人最终被判流放三千里。
陈大压根就不在陈家族谱上，陈家连面都不出，只有他老娘在衙门前面哭天喊地。最终他老娘口无遮拦，冒犯了陈家那位国师老祖宗，被陈家拖走后，销声匿迹了。
当然这一切对阿梨而言，也只成了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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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同年盘下一家店面做点心吃食，两年来生意愈发红火。尤其是阿梨做的点心，色香味俱在，勾的人吃了一趟就忘不了。
有人从城东赶到城西就为买柳家的蜜饯果子。
柳夫人原来是疼爱她，现在愈发看重欣赏她。甚至有几次，话里话外想让她做儿媳。
阿梨当时在缝给柳龙冬日里用的护膝，听到此，惊得手一抖，针扎破了手。
“夫、夫人该去问问少爷的意思。”阿梨站起身“少爷在府学里读书，以后中了举，还能遇到更般配的小姐呢。”
她惶惶地告退，差点忘了那缝了一半的护膝。
阿梨去问她娘，娘摸摸她的头发“是该问问少爷的意思。可感情这事本就说不准……”
“囡囡长大了，或许该自己拿主意。”
晚上，阿梨边思索边下意识给护膝绣了半朵梨花。直到她回神，才有些发愁地把那护膝放在眼前仔细瞧。
她最早会的绣样就是梨花，家里女眷的帕子哪个不是有点绣样的，柳凤听她要没纹样的素帕子，想也没想把一打汗巾给她。
“用这个，大。”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是柳龙的。柳龙汗巾的花样随着她的手艺日渐灵动。
从一朵花、一枝花，到一簇花再到一树花……
柳龙也从来没说过，到现在给她养成习惯，只要给少爷的东西下意识都先绣朵梨花再细想纹样。
实在不是个好习惯，阿梨想。这一看就太轻佻，少爷会被同窗们笑话，被小姐们误会的。
她把线拆了，思索该绣个什么。最终绣了个“穗穗”平安。她不求柳龙一举中第，也不求他功名加身，只求老天保佑她的少爷岁岁平安，年年高兴。
后来阿梨给柳龙做的无论是荷包还是香囊再没绣过梨花。
她仔细地把它们叠好，就像收拾她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意。
阿梨不是小姑娘了，也知道仅凭一个人的喜欢和心意算不得什么。
姻缘要看两情相悦，要看门当户对。
她陪着心上人长大度过十载春秋，就是上天给予她的幸运了，再奢求就是贪心了。
阿梨一直很知足。
所以那日柳龙回家后，突然把她逼到后院墙角，眼圈通红地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给我绣梨花了？”
阿梨被这么失态的少爷吓蒙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阿梨①（副本故事可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