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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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呼啸而过，你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一旁。
鬓角几缕碎发随风飘起，又缓缓落下。
有杂乱不堪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你漠然回首看去，于人群中看见一个抱着校服的少年。
他不知所措地张望着，手里攥着的校服随动作露出半边满是墨迹的袖子。
“乔依升！”
几乎是你脑中浮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一个少女跑到了乔依升身边。
在回头看见少女的那一瞬间，乔依升眼里的泪掉了下来。
“徐清……”乔依升的眼泪越掉越多，一滴滴落在手中的校服上。
墨迹因泪水在校服上晕开，少年声音哽咽。
“……是我，是我害了宋哥。”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他不会去自杀的……”
“不展芳尊开口笑……”
——如何消得此良辰。
你在心中默默补上后半句，你早到了这两人旁边，但却丝毫没被他们注意到。
那半句诗一出，你脑中就想起了出处和意思。
出自唐寅的《元宵》
意思是，如果不尽兴游玩，开怀大笑，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吉日良辰？
吉日良辰？
刹那间你想到了什么，看着相拥而泣的那两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乔依升哭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后半句诗，徐清没他哭的那么惨，但也是眼圈泛红，掉一轮泪吸一次鼻子。
“别说了……”徐清拍拍乔依升的背，“不怪你，宋哥有自己的想法……”
乔依升手肘抵在她肩膀上，埋着脸哭着闷声道：“可他之前说过的……他喜欢这句……”
他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地道：“他喜欢……徒步，雨崩……他说过的……”
少年猛地抬头，两双通红了的眼睛相对着，他喉头轻轻一滚，原本想要大声喊出来的话，最后却只是以比正常说话还要低一点的声音说出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多看看……”
徐清的声音也轻的仿佛要飘散在空中，她说：“对啊……明明说好的，生日这天要去那儿多看看的啊。”
你是一个杀人犯。
你杀了你自己。
……在你生日这天。
————
就在你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你重新回到了房间。
这次你不是在椅子上睁开眼，而是站在椅子和墙面中间。半晌，你终于抬手，按下墙面上的开关。
一、二。
房间里黑了，你这次果然没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就和寻常人一样，你笔直的站着，短暂停顿后重新按下开关。
房间亮起，这次出现在椅子上的东西，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你走过去拿起，镜面反映你的面容。
深眉浅目，虽眸色清浅但眼睫同眉色发色一样深。光是眼睛就是俊秀极了的，若非因为是男性眉宇间略显英气，这眉眼给女孩子也该是出众的——就像宋母，你的母亲那样。
直到这时，你似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宋卿逐的过往。
两相联想下，你过往记忆交错着想起。
器材室里确有其事，没人在那时打扰宋源一；走廊也是，徐清当时拍摄的视频本是用来举报宋源一，但最后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被拉了出来……
开学不过几月，你性格并不开朗活泼，与同学关系尚且称不上亲近。
有宋源一的手笔，初开始的漠视、私下的窃窃私语到最后慢慢浮到台面上，开始排挤甚至于实际意义上的侮辱。
母亲的理解和安慰并没有那样出现，当然那些以“他们说”开头的话也并不存在，只是母亲下意识的不理解和皱眉，在宋源一告诉她同妻一事时不管不顾的大吼——就像当年掀翻亲手炒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样子。
同妻一事许夫人徐校长从没出面查过，那完全是宋源一在初二那年亲眼看到的。
只不过，只不过是你一直以来的幻想。
幻想有人阻止器材室里那个噩梦的开始；幻想举报有或没有都有接触过的同学相信你；幻想母亲亲口否决那些你猜测的母亲琢磨过的话，不管怎样先接受自己的儿子再考虑其他的问题。
你还幻想宋源一不知道同妻的事，但哪怕设置成了是徐校长和许夫人知情，你还是忍不住惴惴不安害怕宋母发现。
而那么多那么多你最想忘记替换掉的，是离你生日还有两日的一天晚上，再次被迫委身在宋源一身下时，他告诉你的东西。
你那时在学校已经和一干同学毫无交集，宋源一却还不满足，他动作很凶，表情却堪称柔和。
你唯一还能被他拿捏的就是宋母。
可那天晚上，宋源一宣泄似的说了他如何给徐校长送的笔，如何找人率先在你课桌上涂画，然后带动所有人孤立你、霸凌你。
最后的最后，他说还不够，你还有一个母亲呢。
他要你身边只能剩下一个人。
那个人只能是他。
所以乔依升也应该消失，宋源一给你这位难得的颇有同病相怜意味的朋友安排的剧本是——转学或者受伤退学。
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乔依升不该因为你的原因遭受这无妄之灾。何况宋源一还早就告诉过你，乔依升会因为同性恋的事被霸凌这么久是有一些别的原因的。
初二的时候，宋源一开始不满足于朋友，他可怕的占有欲初露头角，看着你和一些同学说话时浅浅扬起的嘴角……他嫉妒了。
这种扭曲情感难以形容和描述，但是他最后竟然打算把它归为爱情。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宋源一当时甚至还找了乔依升来询问……只是之后还是纵容着许哥等人对他的霸凌。
宋源一贴着你的耳朵，轻声细语仿佛情人间的蜜语呢喃。
他说：“乔依升被霸凌是你的错。”
“本来转学了就可以了，他不用再受更多霸凌了……”
“但是因为你啊……元一，我的小元宵。是你害了他。”
“那么多人你偏偏帮了他，你因为同性恋谣言被围堵的时候，刚好他站出来替你说话了……”
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你知道宋源一说的话逻辑狗屁不通。
但是你还是想起，那难得的闲聊时光。
徐清和乔依升费老大劲把你从团团围住辱骂的人群中拉出来，三人一起躲到了小卖部外的一个小角落。
那天阳光很好，只是你们三个所在的角落有一顶遮阳伞，不过因使用时间长了，伞顶上有星星点点的破洞，所以还是有圆形光点映在小卖部金属桌面上。
平和宁静，徐清红着脸取下口罩，而乔依升却无所谓的看着你。
少年没在意你刚刚的责备，罕见的把头完全抬了起来。
“没事的，宋哥。我不怕他们说我，我本来就是真的同性恋，没事的。那个，呃，话说宋哥你生日要到了吧！打算……”
记忆飞速跨越，少年被打倒在地，远远看见你时甚至还努力冲你笑了一下，可下一秒就被人踢中腹部痛的脸皱在一起。
“怎么样？”
出自两个时空的同样的声音传来，只是之后的话稍有不同。
“明晚去我那，这里就能马上停下来。”
“你生日之前可以努力让他自己转学，不然……我不确定他退学时腿会摔成什么样…………
“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吧————
深夜里，你愕然睁开眼睛。到最后还是一边流泪一边睡去的宋母躺在沙发上。
而你盯着手中简单处理过的伤口，默然片刻。
——在不极端的法子试完了之后，就只能去尝试尝试极端的了。
随后你轻手轻脚地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垂下的双眼被点点明亮光点晃了一下。
有人轻声道：“……我之前很喜欢唐寅的一句诗。”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你动作轻而快速的翻找着。
“意思是如果不尽兴游玩，开怀大笑，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吉日良辰？”
“我的生日虽说不上吉日良辰，但对我来说毕竟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早就想好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刚好就在生日那一天，然后……”
在某一个瞬间，你发现了那张薄薄的卡片。
“希望可以带着母亲去云省的雨崩徒步吧，我想自己去看看那里有多美。”
少年眼底亮的惊人，说话时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过的高度。
黑夜里，你伸手拿起那张卡片。
这张是初一刚入学时办的，后面因为父母吵架莫名其妙改名之后，就一直没用过的学生证……
宋元一，真是好久违了啊。
对不起，你不能去雨崩徒步了。
真抱歉，再一次见面刚开始就告诉你这样一个消息。
……
镜子掉落在地上，碎片四蹦。
你蹲下身，地面上许多镜片中都有着你的身影。
镜子，哪怕是碎掉了。也还是能照人啊。
你为自己编织的美梦结束了，在虚构的那个世界里你已经有了一些好一点的经历了。
那个你，那个宋卿逐。他没在器材室被拉入深渊，不必顾及宋源一告知宋母同妻一事的可能性，可以直接推开对方。
他还和其他人好好接触过，被人相信着，也能得到来自母亲对孩子的安慰……
只是可惜的是，你没在那天中午回乔依升家。那道西红柿炒鸡蛋，你吃不到了。
哦……还有雨崩。
在脑子里构造一个去雨崩的美梦都没法啊，毕竟你还没去那里看过，你不太清楚那里是什么样的。
美梦做久了，你该去面对现实了。
不管是死亡，还是活着。
你是一个杀人犯。
你杀了你自己。
但是你没有后悔过，毕竟其他方式都没用，你就只能用极端方式了。
起码这么久了，在你杀自己前，你终于真正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