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云闲且安

11、第 11 章

　　陈柏盘算着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放学后在附近的街道走走停停，路过了昨天杨安所在的那家店。迈步、进门，挑挑选选看中了一个手办，付账时，打开手机，群里一条条消息弹出。
　　“宇哥，那家火锅店你去吃过吗？怎么样，够不够辣？”以刘综打头的讨论开始了。
　　王小宇：“开业典礼的时候我去了，点的麻辣火锅，那味道，绝了。”

　　刘综：“他们家鸭血、鸭肠好吃吗？牛肚怎么样？”
　　王小宇：“都挺好吃的，辣酱可以自己调。上次吃饭，我邻桌一哥们，把果汁倒进去了，神他妈调酱！”
　　是在讨论生日聚会的事啊！这种场合怎么能沉默！
　　小柏杨：“哈哈哈，短短几分钟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杨安：@全体成员大家到时候注意点啊，想用果汁拌酱的同学吃饭时离王宇远点，悄悄的来。?
　　李卿：“有鸳鸯锅不？这里有人不太能吃辣？”
　　王小宇：“有！到时候吃辣的坐一起，不能吃辣的坐一起。”
　　王小宇：@小柏杨柏哥，你家里不是有酒吗？带几瓶来呗!
　　小柏杨：想让我死你就直说？！老爷子的酒是能随便动的吗？！你还想不想见你柏哥了？！
　　王小宇：???
　　小柏杨：行了行了，我去店里买几瓶。生日那天的酒水我包了。
　　王小宇：爱你呦?
　　小柏杨：恶心?

　　陈柏穿着黑色卫衣加灰色运动裤，倚靠墙壁站着，半个身子笼罩在光影里。刘海低垂到眉毛。长长的睫毛覆盖，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左手拎着饮料，右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操作一通。身后传来了电话铃响。陈柏回头，王宇兴冲冲地向他打招呼。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大步走了过去。
　　周末人比较多，好在王宇提前和老板打过招呼，所以他们一进去就被领到了一个单间。刚开始大家坐下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安安静静的。拿着菜单点单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房间很快就沸腾起来了。
　　“我要吃血旺、牛肚、毛肚、豆腐、狮子头、酥肉、年糕、牛肉卷......”
　　“葱姜蒜能吃吗？”
　　“没问题！”

　　菜单一阵涂抹，像极了在座一些人数学选择题上的对勾。
　　聚会的前奏，当然是颇有仪式感的发言环节，王宇首先站起发表致谢感言。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来！我们干一杯！”
　　“干一杯！”众人心中叛逆的火焰被点燃，学着大人的模样喝酒吃饭。
　　聚会是从送礼物开始的。杨安送了王宇一封联名款耳机，陈柏看着眼熟，想起来是那家店看到的。杨安送过礼物后，其他人也送纷纷送出自己的礼物。王宇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嘴巴笑得合不拢。陈柏在旁哑然失笑。手肘被旁边人轻轻碰了一下，陈柏低头，一个银灰色的夹子递了过来。
　　陈柏看看杨安：“这是什么?”
　　“领带夹。”
　　“我要这个干什么？”
　　“挑礼物的时候顺手拿的，你留着吧！”
　　陈柏收起，揣进兜里。嗔怪道：“挑礼物也不带上我。”
　　杨安道：“因为提前和六班班长约好了，要代表班级送给即将告假回家的英语老师礼物。所以周四趁着两人都有时间，就去把礼物给买了。”杨安说着看向陈柏，“说起来，王境告诉我，那天看到了一个像你的人，我追出去看，没见到人。”
　　陈柏没说话，目光落在了新上的菜品上。
　　会上大家都聊得很起劲，唯有一人从头到尾话语寥寥。不同于班级的中心人物。在这里，陈柏默默地当个配角。
　　但是“食魔”怎能安心做配角：
　　“那盘肉给我留点，你猪啊，吃那么多。”
　　“杨安，把你那盘蛋饺下了。还有那份牛肉。”
　　其他男生在王宇的带头下都喝嗨了。只有陈柏，大吃四方。
　　李卿心想：“这就是你买那么多饮料的原因？！别人喝酒你吃肉。”

　　从中午开始吃饭、吃完饭去唱K，一直到天黑。KTV里很乱，人很吵，歌一首首的唱，天一句句的聊。有人谈人生理想；有人谈恋爱对象；有人谈教导主任不到半百便已花了头发；有人谈校长连夜出差为学校争取一个保送名额。这些人过很久才意识到，所谓青春，无非——他们。
　　王宇事先放好话了，喝高了的都去他家住。于是大家也不管不顾，分分钟在爸见打的边缘作死的试探。王宇端着杯子在前面放声高歌。“摇晃的红酒杯，嘴唇像染着鲜血，”将食指和中指从嘴唇中间滑了出去，“那不可名状的美，难赦免的罪。”陈柏点了个保存，缓缓放下了手机。
　　从KTV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估摸着是平时下晚自习的时间了。晚上的风凉凉的，直渗入人的大脑。酒已醒了三、四分。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昏黄的路灯，影子一会变长一会变短。有那么一刻，大家都沉默了，望着天上的月亮出了神。直到一辆出租车驶来，杨安拒绝了，一帮人才又回过神来，在马路上肆意高歌：我要自由的飞翔。。。
　　男生把女生围在中间，大家追着跑着跳着，像在玩丢手绢游戏。此时的月亮被云彩半遮住，风乍起，吹得月亮摇头晃脑。

　　陈柏带着醉意回到了家，胡乱洗了个澡，打开空调躺在床上刷手机，手机还没刷完，人就已经睡着了。第二天，起床时嗓子痛得说不出话。
　　中午刘综在班级群里发说要去鬼屋探险，
　　陈柏是个仗义的人，昨天已经预定了鬼屋探险项目，今日必定风雨无阻。
　　但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提前吃了药，并带上了保温杯。
　　陈柏这人呢，虽仗义，胆子却不很大。去鬼屋也有逞一时之勇的想法；杨安就不一样了。所以陈柏无论无何今天要和杨安一组，谁来劝都不好使。
　　杨安一来，陈柏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说道：“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千万不能离开我！知道了吗？！”说完挽住了他的胳膊，死死的不放手。
　　杨安听见陈柏嘶哑的嗓音，顿感事情不妙。这要是被吓着了，叫都叫不出来，那得多惨！但是鬼屋里的情形谁又能预料呢？万一两人被人群冲散了可怎么办？！
　　杨安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折中的办法。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摊铺，有办法了。
　　杨安飞快地跑到摊铺前，买了个东西。回来摊开手，陈柏一看，是枚铃铛。
　　陈柏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杨安将铃铛穿上丝线，系在手腕上。风一吹，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鬼屋，陈柏紧抓着杨安不松手。
　　事实上，陈柏根本不用紧抓着杨安。杨安身上系有铃铛。他一走，铃铛就响；铃铛响了，陈柏就能找到他了。

　　陈柏因为昨天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今天又跟着跑了、闹了一天，情绪亢奋，回去的时候明显脸色发红，体力不支了。
　　遇上了晚高峰，车流量大，喇叭声、喊叫声惹得人心烦意乱。
　　杨安脱掉外套，将衣服叠放在腿上。揽着陈柏的身体，让陈柏枕在自己的外套上。小心的的护着陈柏的头。
　　陈柏眉宇微蹙，眼睛紧闭着，车身的晃动让他的表情越加痛苦。
　　杨安喊车停。
　　抱着陈柏进入一家诊所，守着他输液。
　　诊室里没有病人，陈柏躺在病床上，杨安紧挨着他坐在床边。
　　和陈柏安安静静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闹腾的。看着陈柏恬静的睡眠，渐渐舒展的眉头，杨安觉得自己跨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个曾经腼腆的小白。
　　当然，现在的小白他也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跟杨安不一样，陈柏没有说梦话。
　　他做了一个非常甜蜜的梦。
　　梦中，樱花盛开，月白如水……
　　陈柏娓娓道来：

　　“我曾是一位驰骋疆场的战士，在数百年的风云变幻中守卫着自己的疆土。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医师，医师不行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告诉身为领主的我，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被自己的部下杀死。我大发雷霆，认为医师胡说八道，将他赶出城区。很多年后，我最忠诚的侍卫背叛了我，为了夺取统治权，将我杀死。侍卫为了维护自己即位的正当性，谎称我暴毙，派人将我连同棺材丢出城外。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两个士兵把棺材丢在森林的入口就跑了。雨水浸湿了棺材，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口中。突然，我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召唤，醒来。我的佩剑还在身侧，但我已无处可去。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位医师，于是，我跋涉山水去寻找他。医师在那里，似乎早已等待着我的到来。我为多年前的行为向医师致歉，并将近期的情况一一道来。医师微笑着听我讲完，没有说什么。我在那里住了很久，很久。后来，我决定离去。我将佩剑留下，剑对我已没有任何意义。”

　　“怎样？是不是很威风。”陈柏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大将的姿势。
　　杨安看着他手上还在输液的针头，切身体会到那句俗语的力量。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