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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暗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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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角轻舞又蹁跹,歌声在空灵回荡,钻破蛋壳的笑着开花;衣袂破碎又落寞,喉咙已凋零嘶哑,为何睁眼却撞见黑暗的家伙。
一放学,饥肠辘辘的余朝就背着书包往家里冲。学校离地下室不过五十米远,所以中午是可以回家吃饭的。
街道上全是出去吃饭的学生,欢声笑语夹杂着小贩的吆喝声,好一番热闹,鼻尖是诱人扑鼻的香味,催促着余朝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可今天家里似乎有些不同,饭桌上小煎鸭、水煮鱼、排骨汤,丰盛的不像话,冒起的热气在半空中交织缠绕又飘散。奶奶仍在灶台边一阵紧锣密鼓,火焰升腾在锅边摇曳起舞。
“奶奶,今天家里有客人么?”余朝在公共厨房来回晃悠着疑惑道。
“你表哥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因为你二伯去外地办事了,小远又马上初中毕业了,学习紧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将小炒土豆丝起锅。
余志远啊...噢,想起来了。
去年吃团圆饭的时侯,老是拿我开玩笑,还捉弄我的那个家伙?住我家?那可真糟糕。余朝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
饭桌上,余朝只顾着埋头刨饭,对于大人们对表哥的嘘寒问暖毫不在意,但墨菲定律可不会放过的虔诚的祈祷者。
“那是余朝吗,一年不见更加漂亮了啊。”余志远调侃的话语使一桌人的关注转移了目标。
余朝闷声不吭,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诶,这孩子怎么回事,表哥和你说话呢。”奶奶说着拍了一下余朝。
这时候,她才抬起了头,看向这个一年未见的表哥。方圆脸,浓密的眉毛,一双微微内双的眼睛,不太挺拔的鼻梁,宽大的鼻头,是埋没人海,极其普通的长相。
“嗯,表哥好。”余朝不情不愿地问好,又继续埋头吃着饭。
家里多了一个人的事情经过一下午的上课,余朝早就抛之至云霄之外了。当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不熟悉的人。
一盏昏黄的灯,撑起一个狭窄的房间,只有一张可以勉强睡下三个人的床,毫不意外余朝被安排睡在中间。
灯光熄灭,黑暗在顷刻之间席卷,包裹着这房间里的一切。陌生的呼吸声从右边传来,余朝小心翼翼地向左边挪了挪,靠着奶奶进入了梦乡。
一天又一天,猎物逐渐卸下了防备,而捕食者却睁着明幽幽的眼睛等待伺机而动。
悉悉索索惊扰了谁,是我吗,只有我吗。我是醒着,亦或是在做梦。
毒蛇漫不经心地吐着蛇信,贴合着,游走着,侵食着,粗糙的触感牵连起心脏的收缩。沿着衣线占据的是血肉,是骨骼,还是没来得及的绽放的花。
黑夜扼住了喉咙,叫喊变成了无声的哀鸣。猎物被紧紧缠绕,颤栗也被尽数吞咽。雨滴砸进的是眼眶,湿漉漉的却是我的唇。
粘腻的黑夜附着并刺痛着我,撕裂的身体不可控的痉挛,挥舞着求救的手臂,直至散落一地。月光倾泻下的苍白,可及之处都是破碎。关上波澜的眼睛,是否就看不见了;断绝掉传导的神经,是否就感受不到了。坠落混沌,衰落的灵魂,又有谁能捧起孤鸣的绝望。
蛇腹中蚕食的不仅是躯壳,残留的又何止是我的骨骼。骨骼被随意的摆布,空洞又荒芜,令人晕眩的喘息不知疲惫的回荡。
啃噬的残月也无法照进这逼仄的空间,冰冷的河流静静地淌着,擦拭掉血污和粘稠,洗不净的是肮脏。
这个冬天,真的更冷了。
悉悉索索之后是一片死寂,黯淡的眼睛、一身的冰凉。这样的黑夜还有吗,只有一次吗,是零次和无数次。
这一天余朝未曾见过晨曦。
瞳孔中还有多少色彩,腐烂的胸腔中,还会奏响一分钟七十次哀鸣吗。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呢,为什么我不能更加勇敢呢,为什么……余朝无数次质问着,怨恨着,只能拖拽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一路上都是荒芜。
这是一条荒无人迹的路,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这是一条走向毁灭的路。
最后一片干枯的树叶从枝桠掉落,无端生出一股悲凉感,不禁让人人匆匆移开了视线。无数的光秃秃的枝桠绝望地向青苍色的天空伸着手,妄图抓住些什么。
在远方,灰蓝藏远山,远山显巍巍。一两只鸟雀急速地掠过,啼叫久久的留在原地。
折翼的鸟啊,何时飞?怎么飞?不能飞?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可以的话...去哪都可以,不是这里就可以。
留给这里一副躯壳。
最近刘婉凝发现余朝发呆的时间明显更多了,她坐在靠墙的位置,呆愣地望着窗外,不自知地与周遭喧闹抵牾。
冬天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冷淡、清冷,恍恍惚惚间,刘婉凝仿佛看见了一大片向日葵花海正在枯萎,谁也留不住她。刘婉凝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余朝就在这里啊。
“嘿,你怎么还在这傻坐着啊,走啦,走啦,体育课要开始了。”刘婉凝冲过来抱住余朝,雀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这一刻两个世界开始融合,更明亮了。
人到底因为什么运作呢?
因为心脏有规律的起搏,因为肋间肌、膈肌的舒张与收缩,因为经年累月的陋习和沉痼,因为不经意的温暖,因为爱。
刘婉凝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烂漫、恣意又富有力量,是因为爱吧。我们身体的一部分靠爱运行着,靠爱拖拽着溷浊、凄怆的夜晚行走。
天空不曾留下鸟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了。
“马上就是期末考了,准备的怎么样。快救救我,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沐浴在阳光里一前一后走着,刘婉凝在前叽叽喳喳,手舞足蹈,余朝在后两手插兜慢悠悠地跟着,时不时附和一声。
地上地影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在不停歇的话语声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