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亦夏》椰迩

9、老板

　　等闹钟再次响起时，虞栀夏才恍惚着，从梦中醒来。

　　喃喃自语：“闹钟怎么又响了？”

　　放空几分钟后，意识才逐渐回笼。

　　手撑着床沿坐起，背靠在床头的软垫上，懒懒地伸展腰肢。

　　等等。
　　她刚才说了一句什么。
　　闹钟怎么又响了？

　　怎么会用到“又”这个字？

　　难不成，之前也响过然后被她关了？

　　意识到这点，虞栀夏匆忙拿起被她扔在角落里的手机，瞧了一眼。

　　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上8：59变成9：00。
　　她居然一觉睡到了九点！

　　但，也就仅仅慌乱了这一秒，之后便不慌不忙地洗漱、换衣服……

　　反正都迟到的这么久，再晚一点儿也无所谓。
　　虞栀夏劝慰自己。

　　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她才缓缓打开房门。

　　“宋……宋亦延，你怎么还在这儿？”

　　说实话，看见他人站在门口，心虚之意瞬间爬上她心头，说话的语气都矮了大半截。

　　“我在门外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

　　宋亦延将他做的事情平铺直叙地说出来，话语之间不带一丝情感。

　　说完半响，虞栀夏都没有出声，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宋亦延表情才展露出微小的变化。

　　似乎是懊恼。
　　他说的话太重了吗？

　　缓缓了嗓子，有些刻意地放柔语气：“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噢，好。”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落进虞栀夏耳中，被她增添了几分旖旎。

　　负责到底，你又没对我做什么。
　　一阵莫名的燥意在脸颊中晕开。

　　脸上的红润越来越明显。
　　明显到引起了眼前人的注意。

　　宋亦延幽深的双瞳浮上一层疑惑之意：“你很热吗？”

　　“没。”刚想否决，又想到自己对他话语的联想，连忙刹住嘴，“对，对啊。今天怎么这么热。”

　　说完，还将手当作扇子，装模作样地放在脸边扇了几下。

　　一定是她最近为了搜寻灵感，看太多涩涩漫画的原因。

　　对，一定是。
　　这不是她的本性。

　　正想着，忽然一份封面为蓝底黑字，定装成册的本子递向她。

　　虞栀夏接过，好奇道：“这是什么？”

　　不需要他回答，她已经看清楚了封面上那几个黑体、加粗的大字。

　　“榕西旅行计划书”
　　还写了一份计划书，搞得挺正式。

　　虞栀夏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他将近一个星期的出行计划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从早上7点到晚上6点，除了吃饭之外再无空闲时间。

　　甚至将每个要去到的地点，都以图文的方式在一旁为她做了介绍。

　　细致入微，挑不出一丝毛病。

　　宋亦延一定是老板最喜欢的那类员工。

　　但她这个老板例外。

　　盯着手上的计划书，行程被安排得十分充实，虞栀夏瞬间感到欲哭无泪。

　　她是出来旅游的没错。
　　她是雇他当自己的导游没错。

　　可她的最终目的是他。
　　是他的完美身材。

　　导游只是她打着的幌子。

　　“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吗？”宋亦延语气公事公办，仿佛两人在谈一份上亿的合作。

　　“没有，无懈可击。”可不是吗，一点时间缝隙都没留出来。

　　虞栀夏的口吻和以往一样，但细心的人可以听出其中含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于现在陌生的虞栀夏，宋亦延不是细心之人，所以也没听出这份哀怨。

　　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她举着“计划书”问：“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准备吗？”

　　宋亦延点头，他向来喜欢按规矩做事。

　　没再多问，虞栀夏侧首提起玄关处香奶奶家最新出的小手提包，顺手将房门关上，语调轻快：“我们走吧。”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宋亦延穿了身偏休闲风的套装，掩盖不住的青春气息溢出，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说他今年二十她都信。

　　见眼前人穿得如此清爽，虞栀夏忍不住动了坏心思。

　　她收了收脸上的狡黠之意，眉眼弯弯携笑盯着宋亦延，伸直手臂，手掌握着包。

　　“老板刚起床有点累。”
　　“所以，帮老板提个包，可以吗？”

　　那双灵动的明眸眨巴眨巴地望着，好似会说话一般，迫使他不得不对她心软。

　　没有多言，宋亦延从她手中接过包，在前带路。

　　“对了，小琪。”

　　“昨晚忘了和你说，我还要再榕西待上一段时间。”

　　“麻烦你帮我把这间房的时间延长一个月。”

　　虞栀夏在宋亦延身后出门，路过前台时恰巧看见黎琪琪在为客人办理退房手续，倏地想起这件事情。

　　“哦，好的。”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黎琪琪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至发声源。

　　语调尾音拖长，与往常一样，但虞栀夏却从中听出了不易察觉疑问和犹豫。

　　而下一秒，这个想法被否决：大概是听错了吧。

　　见身前的男人都快走出民宿大门，虞栀夏下意识喊了一声“等等我”，然后小跑追上。

　　黎琪琪对于眼前看到的这番场景充满困惑。

　　等等，该不会是她眼花了吧，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哥哥领着夏夏姐的包？

　　难道她哥哥和夏夏姐认识？看起来还挺熟络的样子。

　　如果俩人认识的话，夏夏姐直接找我哥哥延长房期就好了。

　　就让我哥哥带一句话的事情，还省得特意来告诉我。

　　唉，搞不懂。

　　这个世界太奇幻了，我还是当个努力的打工人吧。

　　目送两人背影离开，黎琪琪默默地低下头，整理起手中的工作。

　　——

　　上午十点，榕西熙攘非凡。

　　本地人纷纷出摊赶集，巷子、街道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游客见到这番新奇的景象，也不自觉参与其中。

　　恰巧今天是榕西的赶集日。

　　宋亦延上午的规划就是带她感受榕西的赶集特色。

　　顺着街道望去，小推车一个接一个，两车之间留出一个过人的身位。

　　整齐有序，让人看过后感到赏心悦目。

　　有冒着热腾腾蒸汽的小吃；有栩栩如生的手工制品；还有穿着民族特色的人为游客表演。

　　虞栀夏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穿梭其中，看到什么都想买。

　　她不差钱，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

　　不一会儿，宋亦延两只手被塞得满满当当，任劳任怨跟在她身后。

　　“这个包子好奇怪，吃起来一股牛奶味。”

　　虞栀夏吃了一口后，小脸皱在一块，说不清是好吃还是难吃。

　　疑惑盯着手中的包子，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酸的包子。

　　宋亦延科普道：“这是这边的特色早餐，奶渣包子。主要成分是耗牛牛奶榨油剩余的奶渣，外地人吃不惯很正常。”

　　虞栀夏点头，表示了解。

　　将奶渣包子装回透明塑料袋，准备递向宋亦延。

　　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这些都是我刚刚买的？”虞栀夏下意识问出口，感到不可思议。

　　宋亦延无奈地掂量了下手中的袋子，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对。”倒不是对她买这么多东西感到无奈，而是惊讶与她可以在短时间内买这么多。

　　“那我先自己逛一会儿，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回民宿，等下再来找我。”

　　这也不能怪她，榕西的新奇玩意太多了，她每个都想买。

　　不知不觉就中，宋亦延手上就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对于她提出的要求，他却不赞同：“你刚来榕西，人生地不熟的，遇上困难了怎么办？”

　　“能遇上什么困难，你对你们榕西的治安这么没有信心。”虞栀夏满不在乎道，“况且这不是还有你，你放完东西就回来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对他倒是十分信任。

　　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宋亦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能听吩咐办事。

　　走前叮嘱道：“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正如宋亦延所说，她刚来榕西，身边没一个认识的人跟着，自己也不敢走太远。

　　顺着来时的街道闲逛，都是刚刚看见过的小玩意，新鲜感已经过了。

　　“让让啊，都让让。”

　　就在虞栀夏无聊到要踢着路上的小石块往前慢走时，前面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骚动。

　　本来不想去凑这热闹，可架不住其他路人喜欢看热闹。

　　谁让她正好处在热闹发生不远处的必经之地呢。

　　人头攒动，她被推着往前走，避无可逃。

　　然后，虞栀夏被推到了看热闹的最佳位置。

　　视野开阔，对于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饭店前站着三五个中年妇女，趾高气昂地叉着腰，嘴里还不是蹦出“贱人”“扫把星”“白眼狼”这类侮辱性极强的词语。

　　与之对立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她趴倒在店前的水泥地上，双眼红肿，脸颊中还挂着颗不大的泪珠，身体一抽一抽的。

　　“大家伙快来给我们评评理。”其中穿着黄色大花衬衫的大婶上前一步，吊着嗓子大喊，做出撒泼的姿态。“我们养了这女娃娃十多年，没成想到头来却养成了只不知回报的白眼狼。”

　　与她站在一边的人开始帮腔。

　　“俊俊妈，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自己家三个孩子都养不过来，还带个小拖油瓶。”

　　“就是，这扫把星明明知道父母是被自己克死的，不找个地方自生自灭，还来破坏别人家庭。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简直是不知廉耻、恩将仇报，居然和自己的亲表哥搞在一起。”
　　……

　　“我没有，是你儿子强迫我的。”女生弱弱地反驳。

　　可是围观群众并没有把女生听进脑子里，反而变本加厉，用一波又一波的谩骂把这反驳声淹没。

　　他们并不关心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只在乎他们想看到的热闹。

　　甚至希望闹得越大越好。
　　大到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聊天消遣。

　　在听了大半天后，虞栀夏终于将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理清楚。

　　闹剧的主人公是趾高气扬，却又妄想得到人们同情的黄色花衬衫大婶和被推搡摔到地上，惨遭多人唾弃的女生。

　　两人的关系是收养与被收养。

　　在女生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去世了，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她。

　　之后，在当地社区工作人员的协调之下，女生住进了大伯家。

　　大伯一家都是自私自利的性格，对她这个“外人”极为排斥，大伯母更是将她当作丫鬟使唤。

　　以往让她洗衣做饭，当牛做马，她也就忍了，毕竟是寄人篱下。

　　即使受到许多不公平待遇，她依然很感谢大伯一家的养育。

　　可是不曾想，表哥和大伯母都对自己心怀贼心。

　　表哥觊觎她的身体，对她施以暴行，差一点就要得逞。

　　而大伯母觊觎她的容貌，想将她卖给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当媳妇。

　　她拼死抗争，促成了今天这场热闹的局面。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将人当作买卖。

　　想到这，虞栀夏朝天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走上前，将女生扶起。

　　而后上前几步，与几位大婶面对面站着。

　　虞栀夏撩了撩耳畔的碎发，动作自然又随意，开口却毋庸置疑：“啧，你们能不能闭嘴，吵得我耳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