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师》莫南迁

4、梦境

　　第二天早上八点，秦至棕醒了。他睁开眼，揉了揉酸痛的腰。一转头，床上的人早就没影了。
　　被子整整齐齐叠放好，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秦至棕有点想笑。他扬了下眉，起身换了件短袖，洗了把脸，早饭已经做好了。

　　秦檩一早出了趟门，去给贺南旬买衣服和生活用品。早饭摆在桌上，贺南旬看见秦至棕从里屋出来，他盛了一碗粥放在对面。
　　秦至棕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煮得很黏糊，有些甜。还挺好喝。
　　秦至棕又喝了一口，说：“你做的？”
　　贺南旬嗯了一声。
　　他年龄也不小，今年十岁，个子也长得不矮，就是瘦，身上没多少肉，又黑又瘦，也不爱说话。
　　秦至棕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下他的脑门：“你上学了没？”
　　贺南旬本来低着头喝粥，被他这么一碰，身子僵了一瞬，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又很快恢复那种沉默的状态：“五年级。”
　　“学习成绩怎么样？”
　　贺南旬皱了皱眉：“还行。”

　　贺南旬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他也没多问。安静地喝了一碗粥。贺南旬去洗了碗，秦至棕也不拦着，他明白这小孩儿什么心思，寄人篱下，总有窘迫的时候。

　　秦至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时候还是老式彩色电视机，画质模糊，隔一会儿就要卡顿一下，秦至棕看不进去，索性关了电视。
　　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秦至棕去厨房看了一眼，没见着人。
　　他又去房间找了一遍，都没有。

　　最后还是在自家门口看见蹲在地上的贺南旬。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秦至棕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谁知贺南旬跟受刺激似的，猛地跳起来，鼻梁撞上他的胸膛，秦至棕往后推了一步，胸口隐隐作痛。
　　贺南旬看被自己撞的地方，抿了抿唇，低声说：“对不起。”
　　秦至棕倒也没恼，他看着贺南旬一脸认真地模样，忍不住起了心思逗他：“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撞得我胸口可疼了。”
　　贺南旬唇抿得更紧，闻言，也不说话。
　　秦至棕看了他一会儿，说：“要不你就叫我一声叔吧。我就原谅你了。”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男孩儿。

　　贺南旬还是一言不发，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秦至棕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愿开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头发，说：“行了，回去吧。不逗你了，外面这么冷…”
　　贺南旬打断他：“叔。”
　　秦至棕愣了愣，看着他别扭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肩膀发抖，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行，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叔。叔绝不会亏待你。”
　　贺南旬沉默地看着他。
　　秦至棕笑起来很好看，没了平时的冷漠感，唇角陷下去浅浅的梨窝，两颗白皙的虎牙露出来，多了几分邻家男孩的意味。

　　贺南旬望着他有些出神。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们这里的孩子大多被太阳晒得黝黑，皮肤干裂，一年四季穿着几件破旧的衣服，就连女孩子也是一样。
　　贺南旬也逃不过，只不过他遗传了贺东阳的长相，看起来又冷又硬，不说话时让人感觉冷飕飕的，很不好惹。
　　村里和他同龄的小孩子都很怕他，他也没有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眼前这个让他叫叔的人却不一样，他皮肤很白，头发有些长，但很好看。秦至棕揽着贺南旬的肩往屋里走，隔这么近，贺南旬还能闻到他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贺南旬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很喜欢。

　　中午依旧是贺南旬做了香葱面，秦至棕不爱吃葱，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下了。毕竟是小侄子的心意，他不能给人毁了。

　　秦至棕洗了碗，贺南旬在房间里做作业。他没洗过碗，也不太会洗，把身上弄的全是油腻腻的洗碗水。秦至棕搓了好几遍手，这才回屋拿了套衣服洗澡。

　　贺南旬趴在小木桌上写作业，闻声，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秦至棕嫌弃地皱着眉，在行李箱里翻找衣服，没注意他的眼神。

　　贺南旬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继续抄写汉字。
　　秦至棕走过来，揉了下他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就去洗澡了。
　　他走后，贺南旬才停下笔，他抬手摸了摸被碰过的地方，忍不住皱眉。
　　秦至棕很喜欢揉他的头发。

　　-

　　凌晨三点，外面下起了大雨。雨丝砸在玻璃窗，捡起细小的水花。
　　秦至棕被吵醒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看了一会儿手机。
　　信息弹出一条消息，秦至棕点进去，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个“晚安。”
　　秦至棕刚想删除，突然想起来今天他让贺南旬加上他的号码。时间在两个小时前。秦至棕指尖敲击在屏幕，也回了个“晚安。”

　　然后改了备注。
　　——小旬。

　　天还没亮，秦至棕就出门了。他回了趟纹身店，把图做好，联系客户约好来店的时间。就开车去了市中心。

　　车停在一处场地，没等秦至棕开门下车，已经早早等在门口的人很有眼力见的打开车门，秦至棕也没说什么，下车，对男人笑了一下：“黄总。”

　　黄总乐呵呵地说：“秦总是来看场地的吧？”
　　秦至棕嗯了一声。

　　黄总领路，秦至棕跟在他身后。黄总边走边说：“我们还有一场戏没拍呢。就您来了。”
　　秦至棕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说话。

　　里面是一个大游泳池，工作人员往里面放水，不一会儿就放满了。秦至棕走进去时，戏拍了一半。
　　他坐在导演专门安排的地方，身边几个工作人员识趣地离开。导演给他端了一杯水，说：“秦总，这是我们这个戏的主演，魏之晨。”
　　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秦至棕暂时没想起来。他嗯了一声，结果那杯水，没喝。
　　导演说：“上次李导的那个电影我看了确实不错，秦总您也知道我在圈里的口碑，我们肯定会好好把这个戏拍完的，绝不会让您亏损钱财。”
　　闻言，秦至棕扯起嘴角，语气没什么起伏：“李总还真是助人为乐啊。”
　　他这话一出，导演神色僵硬了一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秦总，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圈里打听打听。”
　　“不用了。”秦至棕说，“之前说好了要赞助，我不会反悔，把合同拿过来签了吧。”
　　导演见他这么好说话，立马叫人把提前拟好的合同拿过来。秦至棕翻阅了一遍，把字签上。
　　那边的跳水戏眼看要拍完，合同甲乙方各一份，秦至棕也不好再待下去。他起身离开，导演非要送他走，秦至棕拒绝了。

　　片场杂乱，秦至棕从后门走。里面是楼梯间，没什么人，秦至棕刚要关上门，门把被人按住，秦至棕抬眼，和一个男人对上目光。

　　看着有点眼熟。

　　魏之晨刚拍完跳水戏头发还湿着，从秦至棕进门他就瞧见了。结束后，就直接来找他。
　　秦至棕见他没说话，率先开口：“你是？”
　　魏之晨笑着说：“秦总，您忘了吗？上次《浮沉》杀青酒局，我们见过。”
　　他这么说，秦至棕想起来了。他说：“找我有事吗？”
　　魏之晨支支吾吾地说：“上次说约您吃饭，没成。这次您有时间吗？”
　　秦至棕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没仔细想。他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吃饭。
　　“抱歉。”秦至棕说，“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吃饭。”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身后的魏之晨脸色张红，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紧紧绞着手指。

　　秦至棕下楼，他坐进副驾驶，正要离开，突然停下来。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儿，贺南旬已经放学了。
　　秦至棕发过去一条消息——

　　秦：小旬，晚上一起吃饭吗？
　　那边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

　　H：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