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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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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凌晨,酒局才结束。秦至棕坐在主位旁,端着酒杯,和他搭话的中年男人碰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他咽下辛辣的酒,桌上响起拍案叫好。中年男人叫李伟,是《浮沉》剧组导演,人圆滑很懂人情事故。秦至棕不常走动这些名利场,也不参与娱乐圈的事儿。
但这次投资了电影,耗了不少钱财,他坐在这儿,对他们来说就是金主。谁也不会做赔钱的事儿。
李伟又倒了一杯酒,恭敬地放在秦至棕面前,笑嘻嘻道:“秦总,再喝一杯?”
秦至棕没表情看过去,他笑了笑,把酒杯端起又喝了一杯。
“电影成功上映多亏了秦总,如果不是秦总支持,我们也做不来这么好的成绩。”
秦至棕笑得温和:“李导,过奖了。”
同来的还有电影主演,和其他配角,很有眼力见地给秦至棕敬酒。他们这些在娱乐圈混的人,除了背后有靠山,很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秦至棕和那些老总不一样,他懒得应付这些场面,索性把酒给挡住了。
《浮沉》女主演是近两年才红起来的小花,叫季纤羽。大概是没出席过这种场合,端着酒杯熟练地给秦至棕倒酒。手刚碰到酒瓶就被人先抢一步,秦至棕自己倒了杯酒,她手忙脚乱地碰上秦至棕的酒杯,神情苦涩地咽下去。
秦至棕也一饮而尽,他冲她说:“回去吧。”
季纤羽看了他一眼,才讪讪回到位置。
气氛有些微妙,虽然不说,娱乐圈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谁都清楚,无非是表现好了,被老总看上做个底下情人,拿到更好的资源。
这会儿没人说话,秦至棕有些累了,不愿再开口。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打破暗潮涌动的气氛。秦至棕说了句“抱歉,”推开门,走出去接电话。
“喂?秦总,您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您。”吴阳说。
秦至棕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他皱了皱眉说:“半个小时后把车开过来。”
“好嘞。”
秦至棕挂了电话。他往洗手间走,洗了个手,顺便整理了一下西装。
他脱了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衫勾勒出狭窄的腰线,隐没至黑色裤腰。
走廊灯光晃眼,秦至棕经过一个包间时,紧闭的包间门被打开,“哐当”一声,拍在金属墙壁上。里面冲出来两个人,看着不大,只有十七八岁。
此时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拽着花衬衫男生一下下往墙上砸,嘴里也不干净,叽里咕噜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草泥马的林琛,欠揍是不是?他妈一个月过去了还在提,我看你就是欠揍!”
花衬衫也不示弱,被按着脑袋往墙上砸了几下,忽然翻身,一脚揣在黄头发肚子上。黄头发闷声一声,倒在地上,“操!你他妈敢踹我?!旬爷,快他妈过来,别看热闹了!”
秦至棕无心看这些中二少年打架,走廊这么点空间全被他们给占了,他只能安静看着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听到黄头发嗷了一声,他下意识朝包间看过去。
还未看清,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卧槽,快躲开!!”
显然是对他说的,秦至棕一扭头,果然,一个男生拿着盛满红酒的酒杯朝他这边泼了过去,秦至棕皱眉,刚想后退一步,垂在身侧的胳膊被一股力往后扯,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这才抬头看。
面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秦至棕打量起这个人的背影,很瘦很高,头发理得干净利落,他身上穿着干净的校服。
秦至棕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是皱着眉说了句“谢谢。”
男生背影僵了一瞬,几秒后,才转头看过来。秦至棕无意扫过,目光顿住。
显得过分凌厉的单眼皮,皮肤白皙,薄唇微微抿着,带着有些违和的不安。他眼下一颗漆黑的痣,逐渐和记忆深处某张脸重合。
秦至棕皱眉,下意识念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小旬?”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男生盯着他,叫了一声:“叔。”
秦至棕是独生子,能叫他叔的只有一个人。
秦至棕倒是有些惊喜,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贺南旬。
几个男生把架拉开,黄头发看贺南旬和这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问道:“旬爷,这人你认识啊?”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
贺南旬嗯了一声,扭头见秦至棕皱眉看他。
秦至棕扯了下他被红酒浸湿的校服,气笑了:“干嘛替我挡酒?”
贺南旬低头,看着他的衣领,嗓音低沉:“叔,我不是故意的。”
秦至棕看了他一眼,松开:“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贺南旬扭头冲那些人说:“你们先走吧。”
黄头发说:“行,旬爷,明天学校见。”
秦至棕:“在这上学?”
“嗯。”
“住宿还是走读?”
贺南旬说:“走读。”
秦至棕叹了口气,说:“等我一会儿,打个电话。”
贺南旬嗯了一声,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掏出手机,和那边说了几句。
秦至棕的领口乱了,纽扣解开两个,露出白皙的锁骨。这么多年,他模样没变,眼神却多了许久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玩世不恭。
秦至棕挂了电话,见贺南旬盯着某一处出神,拉了下他的胳膊,说:“送你回家。”
贺南旬应道“好。”
秦至棕给李伟打了电话说有事,先行离开。李伟也不好说什么,硬扯了两句才挂电话。
晚上的风有些凉,秦至棕抓着自己的外套丢过去:“穿上,别感冒了。”
贺南旬接过,乖乖穿上。
他坐进副驾驶,秦至棕降下车窗,散开酒精味,侧头对少年说:“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贺南旬拽了下披在身上的外套,露出一无辜的笑容:“明阳街。”
秦至棕点了点头,掉头开起另一个方向。
“今年高一?”
“嗯。”
“中考成绩不错吧。”
贺南旬扯了扯唇:“还行。”
还行就是不错。秦至棕想。
他按着方向盘,侧脸分明,嘴角勾着淡淡的笑:“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你爸你妈不容易。”
贺南旬盯着他的脸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小区门口。贺南拿着外套,说:“叔,我把它洗干净了,在还给你吧。”
秦至棕胳膊肘搭着窗沿,闻言,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让人送去干洗店。”
贺南旬站了两秒,说:“好。”
才把外套递给他。
秦至棕冲他摆了摆手:“回去吧。”
“嗯。”
贺南旬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小旬。”
听到这个称呼,贺南旬瞳孔猛地收缩,他回头,和秦至棕对上视线。
他问:“你在哪个学校读书?”
贺南旬垂眼,道:“六中。”
“行,”秦至棕点头,“赶紧回去吧。”
“嗯。”
看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下,秦至棕这才开车离开。
黑暗处,男生缓缓走出来,他低身,捡起地上一片枯叶,指腹捻了捻,枯叶碎成细渣落在地上。
贺南旬眼底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