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演绎法》晓妆新

10、实验室的花海盛开

　　／实验室的花海盛开／
　　萩松萩*
　　实验体设定*

　　（1)

　　“表现得不错，”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笑眯眯地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声音温吞，“今天想选什么奖励？”

　　我揉着有些红肿的针孔，慢慢从实验台上坐起身，望向他身侧的展示架。那是专门为我——“表现得不错”的实验体准备的。作为乖乖配合实验的奖励。

　　回想起倔脾气的幼驯染不肯顺从而常年带伤的脸庞，我叹一口气，移动目光去找寻那个拿起了无数次的药瓶。

　　……?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排或陈或新的书脊——尽管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向来不被列入考虑范畴——却又突兀地顿住。

　　书籍在实验室里似乎只有调节心情不至于崩溃的作用，然而能在一次次实验中活到现在的实验体心态都不会差多少，对他们来说，其他物品往往更实用。书籍通常是被略过的那一类。

　　即便如此，我仍是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一切，以免错过有用的信息。也正因为如此，我注意到了书脊上那个朴素到不起眼的名字——

　　《机械构造与原理》。

　　(2)

　　清楚地记着自家幼驯染的喜好。

　　门上的电子锁坏掉不久便被维修人员换下，扔在了角落。大概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它并没有被带走，却吸引了卷发小孩的注意。那是我第一次见幼驯染对外物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兴趣，甚至让我有了些许醋意——

　　被镊子夹着的棉花蘸着药水轻轻压在幼驯染脸侧新添的伤痕上，不用想也知道，哪怕动作再轻柔也会有不可避免的刺痛感。他却仍垂着头摆弄电子锁，凫青色的双眸专注于手中的机械，没皱一下眉，也不曾抬眸看我一眼。灵活的十指翻飞着。

　　轻叹一口，耐心地替人处理好伤口后便把空间留给他一人。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估计在初次接触机械的幼驯染手中也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还得好好安抚一下丧气的小孩呢。

　　(3)

　　模模糊糊醒来的深夜，隐约看见平日里一副酷酷模样的小孩蹲在角落里，摆弄着散落一地的电子锁。显然那堆零件已不能复原，因此小孩的一头卷发都有些焉哒哒的。

　　没有灯光。我在月华下揽他入怀，下巴点在鸦色的发顶上，安抚地轻轻拍打着幼驯染的后背。

　　“别伤心啦小阵平——”

　　什么吃醋不吃醋的、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研二酱以后给小阵平好多好多更好的让小阵平玩好不好~”

　　毕竟，更想让他开心啊。比起想让他在意自己来说。

　　小孩趴在怀里呜咽一声，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一般。他抬起头望过来。

　　“一定会的哦~”紫色的下垂眼沐着月光微微弯起，轻柔的语调里却藏满了认真，“说到、做到”

　　(4)

　　说到做到。

　　温笑着的研究员顺着半长发孩子抬起的手臂望过去，视线触及尽头的书本。似是没想到、略显讶异地微微挑眉。

　　“诶？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萩君的同伴也做了实验吧？"他眉眼弯弯地叫着我的名字而不是冷冰冰的编号，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言辞间满是不知其意的关切，“伤药还有剩余吗？"

　　顿住、犹豫。

　　虽然能想到收到礼物的幼驯染压根不会在意伤不伤药不药的——但果然还是会很心疼啊。

　　那么
　　“我能选两个吗？"

　　尽管知道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甚至大概就是他计划好——的答案，我仍是问出了那句话。

　　“可以是可以，"果不其然，他清浅地笑笑，慢悠悠地晃了晃指间的注射器，针尖泛过寒光，“不过——作为交换，萩君要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哦。"
　　“代价"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乖巧地躺回手术台上的束缚带中，拉起衣袖，露出的手臂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密密地布满了针孔。

　　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交易——生效。

　　“萩君真是个聪明又听话的孩子呢，"他弯弯眉眼，本该是温柔的海蓝色却并无一丝笑意，一片深邃，吐出唇的话语也满是冷意。
　　“死在实验室话，未免太可惜了。"

　　冰冷的药剂一点一点从静脉注入体内，小小的身躯颤了颤，最终理智压下了本能的抗拒，垂眸温顺地放松手臂上的肌肉。

　　“那么，努力活下去吧，萩君。"

　　(5)

　　强撑着疼痛与不适重温身体每一部分的颤栗，回答了例行的|身体反应|的询问。等到回到和幼驯染的牢笼似的房间，一个夜晚已经所剩无几。

　　轻声拢上门生怕吵醒了自家的小孩，却抑制不住尚未平复的轻喘，不得不靠在门上阖上眼眸停顿了一会才成功把声音压在喉间。睁眼，抬眸。

　　一双明亮的凫青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不清的情绪在其中晦涩地浮沉着。

　　故作轻松地扬起手中紧攥的书册晃了晃，在空中划过一道活泼的曲线。
　　“当当当当——惊喜！给小阵平带的礼物！”

　　“……”
　　空气安静了一瞬。卷发小孩一言不发地接过几乎伸到他脸上的书册，没再看我一眼，扭头走向了黑暗中的角落。

　　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我幼驯染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冒险行为，然而、无计可施。提起脚步追上。

　　“小阵平～喜欢不喜欢？喜欢吗？喜…”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脚步，转过身直直对上我的眼眸。稚嫩的声音里满是认真。
　　“喜欢礼物，喜欢你，不喜欢你送礼物”

　　“诶？”
　　佯装欢快地弯起眼眸，压根儿没看到幼驯染暂停的脚步。如果不是引以为傲的观察力注意到仅剩自己的脚步声——会不会一头撞上对方的后背呢。
　　心有余悸地摸着鼻子，骤然听到他的“喜欢与不喜欢”发言，无声地对视着。

　　“因为——太危险了啊，笨蛋hagi。”

　　慵懒的声线拉长。

　　（6）

　　“小阵平在说什么嘛……”

　　在他严肃认真的视线里渐渐收了声，侧过脸不去看他，指尖点了点书册硬纸板的封面。
　　“一起去看看吧？写了什么”

　　万幸没有再纠结，两个人凑在一起翻开那本来之不易的书。

　　“人濒死时大脑会分泌出一种类似肾上腺素的物质，这时候便会看见一片花海……”

　　扉页上有字，是手写上去的。他轻声念出。

　　“好美。”捧着脸想象那绚烂的景色，仅脑海中构筑的场景就已经令人心驰神往，“好想看看真实的场景～研二酱还没见过花呢”

　　身边的人默不作声。

　　（7）

　　“是一个很危险很危险的实验。”

　　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的白大褂研究员严肃着脸提醒，“只有一个人不用参加。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人选。”

　　“……”

　　我担忧地望向身边的幼驯染，一如既往的沉默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但是能猜出来个大概。轻叹了口气，在重新恢复温和的研究员笑晏晏的注视下，抢在幼驯染之前举起了手：

　　“我参加这次的实……”

　　手臂上传来几乎不可抗拒的巨大的拉力，被强行压了下去。小孩按住我的肩膀站起身。

　　“我来。”

　　研究员仍笑眯眯地一言不发，看着两个实验体争夺。

　　“小阵平！”

　　这件事恕我不能再顺着你了。拉住肩上的手向下拽把人按回床上——我是这么想的。然而彼此的熟悉，卷发小孩早就预料到我的举动，手腕被他提前攥住。

　　“hagi，不要去”那双凫青色眼眸沉静地注视着我，似被摄走心神，忘记了挣扎。

　　他迎着门口打来的灯光大步离开，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挽留。

　　“人濒死时大脑会分泌出一种类似肾上腺素的物质，这时候便会看见一片花海……”

　　恍惚间，我仿佛又听到他的声音。耀眼的灯光中，他最后回眸。

　　“hagi，我去摘一朵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