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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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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漫漫,皑皑满枝丫,林子里周遭静谧,从京都出来,丁寰全程处在昏迷状态,显然是被男人敲晕的。
她睁开眼睛,手腕上受锁链的限制,艰难的爬起倚靠在树旁,与树相贴的后脑再发疼,动手之人下手明显不轻。
此时已身在林中,冬雾弥漫,丁寰完全失了方向,她感到腹中一阵阵猛烈般的疼痛,她费劲地朝周围望了望,离她不远空旷的林子里有两个身着越莲教服饰的男人。
这不近也不远的距离,他们背对着她,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营造了一个若此时逃走并无察觉的假象,她知道这四周定然设下了埋伏。
其中一男人微微侧脸似乎说些什么,丁寰却看到了那男人肤色蜡黄,脸上的老年斑尤为明显。
丁寰正沉思着,耳边传来打斗声,青年男人弯腰避过砍来的一刀,转身挡过背刺,又毫不犹豫一剑刺向对方,来不及处理脸上被溅上的鲜红。
只听铿锵一声,俞寒劈断了丁寰手腕上的锁链。
“寰儿,快走。”
就在此时,冷箭忽而袭来,丁寰恍然,眼睁着利箭折射出来的冷光直射向她,既知今日是把命送出去,可真正遇到刀剑无情相对,脸色还是不由地聚变,身子僵在了原处。
俞寒眼疾手快,挥剑如风及时挡下,箭头“嗖”的一声插入覆盖雪白的土中,同时,源源不绝身着越莲教服饰的弟子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男人扯过她的手腕,避在他的身后,孤身迎上对峙。
俞寒这身武功还能抵挡一阵子,可一边还要护着丁寰,手持宝剑左挡右劈,迎敌接招,几招下来,越见下风。
越莲教弟子招招狠辣决绝,若想一招擒住,还得从弱势力下手,便使招往丁寰身上招呼。
近百十来人围攻,可谓是分身乏术,俞寒眼瞧着有剑刺向丁寰,抬手抵开面前寒光乍现,却抵不住另一旁利刃毫不犹豫地砍向手臂。
眼见俞寒受伤,丁寰立即捡起地上的剑,反手架在自己的颈处,“都别动!告诉你们主子,他等的人还没来,若诱饵死了,他所筹划的也将功亏一篑。”
为首的越莲教弟子却丝毫不放在眼里,不过是手中的蝼蚁,又岂能威胁到护法所谋大计,二话不说提剑攻来。
现下并不是恋战的时候,一人且顾不过来,又受了伤,借此机会,破空之声传来,携带呼呼风声。
俞寒迅雷不及而之势揽住她的腰间,脚尖在地上使力一点,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树上飞去,三两下便甩开众人。
暗器透影而过,众弟子刀剑挥舞,纷纷击空,避过后才发觉那二人早已如魅影般消失,为首弟子满腔怒火,手握剑柄青筋暴现,示意众弟子追上擒拿二人。
“慢,前方我自有安排,好戏还在后头,众弟子听令,不可擅自妄动。”声音自后方响起,指腹拨弄着骨节上的翠玉戒,姜少屹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狞笑。
一片银装素裹,层层积雪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枝丫承受不覆雪的重量,最终与地上的洁白相聚。
这路走来,血滴答在雪地里,很显眼的落梅,终是在一处找到了隐蔽可躲避风雪的地方。
喘息中阵阵白雾,俞寒毫不犹豫撕下衣袍,一长条紧紧包裹伤处。
丁寰愣愣抬眼看去,抬起手轻抚血迹浸染在白条上,“你快走吧,你救不了我的。”
她已是即将跨入那条黄泉路,和姜少屹的交易,不就为保身边人平安吗。
“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要带你走,我一定会带你走。”俞寒仔细打量着生怕她受了伤,将柔荑紧紧攥在掌心中。
丁寰怔怔地看着,他一脸担忧的凝视她,四目相遇,她的心口密密的泛着疼,纤细的嫩荑挣开,随后连忙别回头,向前迈出两步隔开距离。
“你不必为了我搭上性命,我为你做的远不及你这般,寒哥哥,你一定要活着。”鼻间酸涩,眼睫被眼里翻滚的泪珠沾得湿漉漉的,丁寰不敢看他,紧抓着袖口,捏出了好几个褶子。
“寰儿,不许你这般说,丁俞两家早已定亲,我是心甘情愿的。”
“丁家百年基业,化为乌有,生我养我的地方血流成河,我们回不去了。”
“这点微薄之力,也会不惜一代价去护好所剩不多我在乎的人,寒哥哥,你快走,好不好?”
俞寒紧拧眉目凝着她的背影,忽而用力掐住她的双肩,迫使丁寰对上他惊慌的眼神,心却跟着如刀绞一般无法抑制,他想到了什么,又生怕从她口中听见。
“是越莲教······是不是越莲教威胁你了?你应了他们什么?”
丁寰垂着眼睛,话到嘴边却犹豫着被截了下来。
他们所处的山洞较为隐秘,面前的范围都可尽收眼底,而后面宽广的视野不少阔叶林遮挡望不到头。
然而从高坡下来,窸窸窣窣,从声音可辨别来人不少,丁寰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脚步急忙往洞口去。
面具下隐藏着一张鬼一样的面孔,密密麻麻的漆黑人影手持长刀四处乱劈,似乎在搜寻什么。
九杀门便是接了姜少屹的悬赏,从事暗杀任务,杀人如麻,九杀阵更是极难应付,照这样看来,找到这处不过是时间问题,硬拼无非就是送命。
不能侥幸躲在这,丁寰转身回去唤俞寒。
里侧幽暗之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丁寰愣了一瞬,是姜少倾。
青白色的衣袍上染着鲜红,零星的溅在面庞上,这人手持宝剑,洞内偏小,昏暗里透着点光映照之下翻着森冷的寒意,鲜红痕迹顺着剑锋往下滴落。
垂睫的缘故,遮住了眼里的神色。
她与姜少屹合作除掉姜少倾,事成之后,也时日无多,她早已想好同归于尽,却不想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姜少倾一贯不浪费在无把握之事,他定是察觉此事,向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他的手段会从她身边人下手。
丁寰面色发白,冰冷的剑锋离俞寒近在眉睫。
她的视线停滞太久,姜少倾抬眸,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射出一阵阵寒光和彻骨的寒意。
二人就这样隔空相视。
良久,丁寰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见到我,如你意才对,我死了,不是更好。”
暗光错落有致投射在他的鼻梁上,连带着薄唇落在精致的下颌线,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可我向来不喜成他人之美,成全了你们这对鸳鸯。”
闲散的指尖触在长剑上,举止间令人心惊,姜少倾侧眸瞥见,眸光幽芒锐利,冷哼着:“鸳鸯本该是我和寰儿,你当真是碍事。”
俞寒按不住火气,纵使近在眼前的利刃锋芒逼人也不曾退缩,怒气道:“你将她视作什么!欺辱她还少吗!寰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定要安然无恙带她走······”
话音未落,丁寰抢先快步地走到姜少倾面前,浑身紧绷着,“我同你离开。”
粗粝的指腹一点点轻抚在她白皙的脸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好。”
这一切落在俞寒的眼里,正要拉过丁寰,比这快一步利剑在他伤处加重划下。
丁寰连忙去查看俞寒的伤势,视线短暂地从姜少倾身上移开,面上出现了担忧之色。
姜少倾周身透着阴冷的气息,只想毁了这两手相叠的画面。
这时,男人放开鲜红不止的伤口拼了力气拾起剑,姜少倾视他如蝼蚁般的猎物,几招就将俞家大公子踹落在地。
姜少倾眉间戾气愈加重,握住细腰靠在身侧阻止她上前的脚步,可力道却在减轻,她就察觉出不对劲。
他全身仿若沐浴在一片炽热的熔岩之中,灼烧不已,毒火攻心,唇上毫无血色。
姜少倾习禁术,内力偏阴寒,身体常年感受不到温暖,炎寒毒入体,与他的内力相克,迫使他的体温大增,他越是修习禁术毒发的时候火毒攻心,他去不了极寒之地,一旦感受到阴寒之气便会阳火攻心,他亦受不了每年严寒的天气。
炎寒毒毒发时,如滚烫的岩浆流淌在血脉中,反应和行动会随着痛觉变得稍许迟缓。
丁寰趁此推开姜少倾,俞寒很配合的接应她,再次迅速带她离开。
二人连忙欲要奔出林子,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动静,鬼面人张牙舞爪挥刀攻来,俞寒紧握剑柄拼死抵挡。
一股内力打向鬼面人,将交锋的两人分开,刹那,男子腾空而起,长剑挥洒,几个黑衣人齐齐倒地。
来人是姜少倾最得力的护卫曜邺,俞寒戒备地看着他。
曜邺刺向最后一个鬼面人,冷冷地声音传来:“还看什么,还不快走。”
疼痛又一次袭来,丁寰感到浑身都难受极了,继而视线开始渐渐涣散,将要昏厥时却被人慌张扶住。
俞寒立马想到了在洞时的猜想,指尖探过脉象,“寰儿,你服毒了,你为什么······”
丁寰恹恹的神色强撑着抽回手腕,只好说道:“我早知阿姐落在姜少屹手中,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那你又知不知道姜大小姐中了鹤兰毒!”俞寒拧紧眉目,胡子拉碴,面上明显瘦了很多,“我暗中已查清,世家之中果真出了叛贼,丁家先前正是中了鹤兰毒,姜家大小姐被抓时也已中了毒。”
丁寰心中一震。
曜邺冷眼看着他们,“炎寒毒毒发,阳火攻心,鹤兰毒发作,腹中如业火焚烧,两种大致相似,不巧的是姜三公子正有鹤兰毒的解药,现下又命我护着你们这些累赘。”
丁寰闻言,手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强忍着汹涌的腹痛朝原路跑回。
俞寒挡住了她的去路,“不可,这四处都有埋伏。”
她顾不得这些,依旧要返回,“他身上的解药可以救阿姐。”
漫天阴霾灰蒙蒙一片,林中显得厚重压抑,踏过的大地,飞舞的雪粉,混沌中不知是倾天而降,还是揭地扬起的纷飞。
炎寒毒发作,姜少倾如何能逃得出九杀阵,他成全她了,放她自由······
一缕惊鸿艳影蹒跚着,凛冽的寒风刺得眼眶泛红,她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株老树下看见倚坐的姜少倾,安静得一动不动,没有声息一般。
洁白的雪把一片绯红映得格外醒目,似瓷偶般不寻常白的肤色如雨星点的艳红更为繁密,他几乎融在其中,手中紧握着小瓷瓶,低头出了神地看着。
听见动静,姜少倾便缓缓抬起头,目光镶在她身上挪不开,继而眸中带着薄弱的冀望,如习惯置身于亘长的永夜,贪婪便会以无尽衍生,属于他的白月光回过头来欢喜的模样。
丁寰看着他不语,发抖的唇,半响,才道:“为何要让我知晓解药在你这。”
只要她能活着,他可以如她所愿把命给她,漆黑的眸子出现了黯淡的笑意,眼神在她脸上流连不去,将眉眼巧鼻樱唇牢牢刻画在心里,即便饮了那孟婆汤,也抹不去叫他念念不忘的姑娘,带着几分宠溺道:“解药归你,命也归你,若来世相遇寰儿肯会看我一眼?”
丁寰不再看着他,弯下腰接过瓷瓶,转身便要离开,嘴里吐露着绝情的话语:“你心中所念皆是不择手段,与人之间的至诚于你而言更是虚无,你我注定永世不复相见,我心中无你,谈何钟情于你”
姜少倾垂着眼帘,平静的样子却忽而笑起来了,“黑暗里太苦了,可我只有你,到头来留在那儿只有我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飘落的鹅雪止于大地中,他的脑袋依靠树干边,今生今世,他的爱,他的求不得,皆系于她一人,值了。
灰暗的天色越来越模糊,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后彻底没了声息,丁寰清丽的面容,泪珠仿佛要在那苍白留下痕迹,缓缓的落下。
来生,忘了我吧······
腹中疼痛,瞬间波及五脏六腑,嘴角处难以遏制地涌出一股股猩红的浊液,顺着下巴淌落在胸前,嘴里的腥咸令她感到死亡。
巷穹层云散去,雾霭散退,刺目的光芒倾洒而下。
闭眼前,涣散的目光感到从身旁男子的身上滑落出来闪烁夺目的光彩。
顷刻间云消雾散,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