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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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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酷暑难耐,蝉鸣声声不绝,拂面的风带着大海的咸湿,送来了九月的讯息。
舒雨对镜照了照眼底的乌青,自顾自叹气,一旁的舒棠瞥了眼妹妹,直笑:“昨晚通宵补作业了?”
舒雨作哀怨状,“姐姐,你上回从韩国带回来的那个遮瑕霜还有没有啊。”
舒棠端详了会妹妹白里透红的脸蛋,瞅着那两圈乌黑确实碍眼,便大发慈悲送了一整盒遮瑕霜给舒雨,“得,都给你了。”
舒雨冲姐姐露出个不值钱的笑容,背上书包,高高的马尾扬起快乐的弧度,“那我就去上学啦!”
舒棠挥挥手,“去吧,我家的纯情女高中生。”
她看着妹妹略显纤瘦的背影,回头嚷妈:“您得给舒雨加点餐了,给孩子吃点好的吧。”
九月开学第一天,舒雨准时踏入临溪一中的大门,精准无误在榜上找到自己的教室号和学号,并与初中同学兼死党程夏相会。
程夏暑假打了耳洞,戴了两颗黑色的耳钉,酷得不行。
她明明上一秒还拽得二五八万,下一秒在看见舒雨时化身树袋熊,挂在舒雨身上鬼叫:
“啊呜呜呜我的舒雨宝贝我俩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又分到一个班了!”
舒雨对她这番行为十分无语,为了避免别人围观人类返祖行为,她挣扎开程夏的熊抱,并与她保持两米距离。
“我不认识,这谁啊我不认识啊。”舒雨碎碎念着,企图不搭理程夏。
程夏的表情由起初的震惊,到心碎,再到狰狞,“舒雨,我俩的缘分就此尽了吗!”
俩人打打闹闹着,一块儿去领了校服,一块儿上教室,一块儿——踩点每个教室蹲帅哥。
“报告!发现A班倒数第二排靠窗第二个穿黑色耐克长得很像金城武!”
程夏蹲在墙角,透过窗户鬼鬼祟祟捉帅哥,一旁的舒雨无聊地吹了吹刘海,心里默背着《梦游天佬吟留别》。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
才刚背了几句,就被程夏一声怪叫打断了:“我靠我靠!他转头看我了!”
舒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定定望了十几秒,“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她不喜欢评定他人长相,但由于姐姐舒棠是个极度颜控,总喜欢带着她分析颜值,心里觉得刚刚那个男生……
眼睛太小,鼻梁不够挺,唇形不好看,颧骨突出,要说像金城武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一双野生浓眉了。
舒雨一转头,发现程夏不见了,再一看,发现走廊上不知怎的多出来俩人,都个子很高,在她身前投下大片阴影。
舒雨抬眼就看见那个个子较高、身上衣服画着张扬涂鸦的男生。
男孩乌黑的发略微濡湿,一双墨色的瞳孔如浸着寒冰,让人明明在炽热的盛夏中却仍觉身处寒冬腊月。
戾气过重,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
舒雨心一颤,然后慢吞吞收回视线,脚步挪了挪。
“同学,你找谁啊?”
黑发少年身旁染着黄毛的男生笑眯眯地对舒雨说。
舒雨看了眼他。
她第一眼就觉得他跟程夏一样骚包,金色的发很扎眼。
“……在等我的朋友。”舒雨弱弱地回答。
她左右张望了下,没见程夏的身影,有点想遁,脚步刚抬起来就听黄毛轻佻的声音:
“等哪个朋友?不会是我们野哥吧?我告诉你啊,要排队的,这队可长到法国去了……”
未等黄毛口若悬河地讲完,少女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跑走了,只留下翻飞潋滟的裙角,如蝶舞一般。
穿堂风过,卷起一地寂静。
唯留下少女身上清新沁人的花香,淡淡的,很好闻。
何北星望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陈望野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眉宇落着没睡好的烦躁,“收收你那嘴。”
何北星吃痛,瞅着陈望野进了教室,他也顾不着捂着中伤的臀,乐呵呵跟上去,就差摇一大尾巴。
舒雨因中考成绩比较理想,分到不错的第二层次班,与第一层次班同在一层楼,只不过各分得“U”的两边。
至于程夏,中考勉勉强强看得过去,她仗着老爹是教务处主任,也分得和舒雨一个班。
舒雨小跑回班后,就看见程夏坐在位置上冲她招手:“宝贝儿,来这里!”
舒雨走上前,走在程夏旁边,“你刚刚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程夏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桌上摞着的新书,“那个,我和金城武同学去领新书了,你看我多好,还领了你那一份。”
舒雨早对这花痴见色忘友的行为见惯不惯,谢过程夏后,将新书整理好,把自己的文具用品一一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她拿出一支新拆封的斑马,正欲在书本扉页签上大名,“舒”字刚写了一半,手臂就被程夏狠狠摇晃,那个“予”写得歪歪扭扭。
“啊啊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是陈望野,陈望野啊!”
舒雨望着那个写残了的“舒”,强迫症又犯了,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转头斥责程夏的罪行,就看见窗外站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左边金毛头发光芒耀眼,右边黑发男生右耳的耳钉闪着灼灼的光。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地将头转了回来。
她在的位置离窗边有点距离,位于教室正中央地带,不太容易一眼被发现。
舒雨有些心虚,她认真回想了下刚刚与那两人打照面时自己的举动,并自我检讨确实失了礼貌。
刚刚程夏还在兴致勃勃地浏览学校表白墙,翻出一张偷拍的照片,指着它跟舒雨说:
“唉,这世界还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中考理科满分选手还长得这么帅,没天理了。”
舒雨瞥了眼,照片画质模糊,但少年侧脸轮廓流畅分明,身上穿着那件印着张扬涂鸦的黑色Tshirt。
她愣了下,“原来他叫陈望野啊。”
就是刚刚遇见的那个黑发男生,没睡醒的样子冷冰冰的,戾气很重,很不好惹的感觉。
身旁的程夏和一群女生叫嚷着,“哇啊啊好帅!”
舒雨颇镇定自若地坐在座位上,不像其他女生跟蜘蛛精见了唐僧一样激动。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认出她就是那个落荒而逃的人罢了。
何北星挂着招牌式微笑,勾人的桃花眼频频对女孩儿们放电,“请问你们班顾语薇同学在吗?”
舒雨看见前面坐着的一个穿着粉色雪纺纱长裙的女孩站了起来,像只高高在上的天鹅,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走到俩男生面前。
她在对着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清高傲慢的模样,在陈望野跟前却跟京剧变脸似的,脸上笑容甜美娇俏,语气熟稔自然:
“阿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何北星用胳膊肘撞了撞陈望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望野神色淡然,外人看来他与顾语薇关系亲近,实则他始终保持着冷淡疏离,“顾老师让我放学和你一起回家。”
他一板一眼传达着别人的话,并无过多感情,也没有外人想象的绮思。
少年语气懒散,神色倦淡,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在意。
身上自然外露着不怕天不怕地的轻狂,骨子里叫嚣着是野性的血液。
顾语薇却仍然为之感到雀跃,她垫了垫脚,地面上的影子就好像女孩在踮脚亲吻男生。
“阿野,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陈望野没吭声,有些不耐。
“没别的事,我走了。”
顾语薇失落地看着男生绝情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边,何北星倒是和程夏勾搭上了,程夏见他染着这头发张扬有个性,便跑上去搭讪:“哟帅哥,一个人啊?”
何北星乐了,转头看是一戴俩耳钉、烫小卷的姑娘,那眉那眼生得一颦一嗔独具风情。
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他听腻了,倒是这人觉得稀奇。
这聊了几句,就互相交换了企鹅号,得知何北星玩街舞,程夏还打算约他周末玩跳舞机。
何北星和程夏交谈甚欢,一转眼发现陈望野早走得没影,他赶忙撇下新勾搭的玩伴,追上这位爷。
程夏美滋滋地回到座位,朝舒雨炫耀战果——一张写满数字的便签纸,“啧啧啧,我这一上午认识了不少帅哥呢。”
舒雨摇头叹息,不知该怎么说程夏,“你还是少交点这些朋友吧。”
在舒雨的世界里,染发、纹身、抽烟、喝酒=不良,何北星已触犯其中一条禁令了。
程夏笑嘻嘻抱住舒雨,捏了捏她软软的脸,“放心,我心里有底。”
她瞅着舒雨清丽的侧颜,一副乖乖宝的模样,就不由得感慨。
“想当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你这类人我八辈子玩不到一起。”
初一时,程夏还是个短发的假小子,被一些男生顽劣地骂“男人婆”,程夏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偷偷躲在厕所里哭。
小姑娘自尊心有时候挺脆弱的,越哭越生气,越哭越委屈。
就在她推开门下定决心冲出去把那群男生暴揍一顿,就撞上舒雨在洗手台洗手,然后俩人四目相对。
舒雨很淡定地抽了几张纸给程夏擦眼泪,一脸正义地拍了拍她的肩,“同志,你去吧,我绝不拦你。”
揍人是没揍成,程夏同志顶着俩核桃一样肿的眼睛找爹去了,回来后就看见舒雨和那几个男生被老师叫到走廊上训话。
舒雨仍旧是一副淡定样,而那些取外号的男生快被老师训哭了,也觉得丢人,见到程夏就苦哈哈给她鞠躬道歉。
舒雨还找着证据,就是男生写着嘲笑程夏字眼的纸条,证据确凿,老师重惩了那些男生。
此次风波后,舒雨和程夏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好得同睡一个被窝,升级为无话不谈的死党。
往事回忆完毕,程夏看着舒雨乖巧纯净的脸,继续感慨,“我俩这缘分啊,别人都羡慕不来!”
真正了解舒雨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心地很善良,柔软中带着坚韧。
程夏觉得网上那句“温柔坚定又有力量”用来形容舒雨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