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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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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橘黄的灯光微微摇曳。
夕阳时分,舒渔和福盼兮离开柳家大军到了桂家湾。时隔多年,再次叨扰旧时好友桂家村村长夫妻两。
现下,两人在两口子的待客房,刚刚整理好行李,正坐在桌边吃着糖饼子。
少焉,糖饼子完了。
舒渔咽下最后一口。福盼兮说道:“夫人,我以为村子里会没多少人的。”
虽然两人到的晚,但恰逢用飧时候,一路上,男女老少紧着忙着各回各家,脸上带着担忧,却不妨碍流露幸福。
“我倒明白一二。”舒渔笑了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自百年前,祖辈在这落地,历经三百年风雨,早就生了根,离不了这片土地了。再者,二十年前这儿有过一次大的战争。
“当年,陆将军横空出世,绝境反杀,仅十六岁就成了镇武将军,一度流传于天下之口。年长者都经历过那场战争,众人相信陆将军这次仍能英勇退敌。
“以及,这次来,村里的武力都没在,大约上了战场罢。他们在等他们罢。”
“这就是人,万年如此。”这句话舒渔说的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夏棋时刻注意着,根本不可能听见。
外面已经黑透了,四下寂静,再过一刻便是亥时了。
“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两出去走走。”舒渔吹灭油灯,唤上福盼兮,同塌而眠,一同进了梦乡。
翌日,卯时,公鸡不时鸣叫。
两人在河湾旁。
河湾是Y字形的,两条河流顺势而下于一处汇合。河流与河流间是地势略高的陆地,有大石块、有杂草、有矮树、有野果子,等等。
此时,河流边蹲着洗衣服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说着家长里短,谈着庄稼收成,论着养地沤肥,和着捶打衣服的声音。
小孩子三五成群,或在陆地上玩着捡石子,或在水中嬉闹,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再祥和不过。
河水清澈见底,不深,与膝盖齐平。舒渔五指分开,慢慢浸入水里,再猛地抽出——水珠四散,又咚咚落入河里。衬得明艳大气的舒渔越发神采飞扬。
“盼兮,手伸过来。”舒渔笑眯眯的,手紧握着,柔声喊着。
位于舒渔下方的福盼兮伸出左手。
清凉从福盼兮的手传到夏棋的手。
是一块透明的、水蓝色、形状似玫瑰的“石头”,正静静地躺在福盼兮的手上。
“好漂亮!”福盼兮惊叹,她左瞧右瞧,眼底全是惊艳。
“你喜欢就好,送给你的。”
“多谢夫人。”福盼兮收好“石头”,问道:“夫人想要什么回礼?”
“我想想。”舒渔做思考状,一个呼吸间就下了决定:“糖饼子。”
“好,一回家,我就去找阿娘。”
“嗯。”舒渔坐到了大石块上,边休息边观望着玩捡石子的小孩们。
石子起起落落,这人下去那人顶上,一轮又一轮,很快,胜负见了分晓。赢了的拿过他们的胜利品——一种青色果子,啃得咔呲响,输了的不见气馁,提出再战。不答应?输了的就用“怕这次输了?”“怕赢了后再输丢脸?”此类话语刺激,激得赢家们撸起柚子,迅速答应再战。
舒渔揪下身旁矮树上的红果子,随意擦擦,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汁水溅在嘴唇上,让舒渔又添了几分明亮。
“咦——”舒渔惊讶一声,又咬了一口红果子,两眼放光,朝福盼兮直招手,“盼兮,快来!这果子可甜了。”
“是,夫人。”福盼兮站在矮树旁,一颗一颗仔细着,挑选出红透了的果子递给舒渔一些、留给自己一些,就着红果子,两人大快朵颐起来。
安宁是被一个小女孩打破的。
女孩来得匆忙,看得见的急切。
她在舒渔面前刹住脚:“舒姐姐,村长爷爷唤您,喊您赶紧回去,他有很急的事找您。”女孩点点头,强调道:“很急很急。”
舒渔和福盼兮囫囵吞下果子:“我们这就回。”
正屋,四个村子的村长及其夫人齐聚一堂。桂家湾的、霍家村的、伍家寨的、第五溪的,八个人或坐或站,不同的姿势,相同的愁容。
“桂村长。”舒渔唤道。
“柳夫人,快看这个。”桂村长递过一张纸条。
舒渔展平纸条。夏棋看过去,纸条上面写着:柳负伤,林重伤,新武器。
墨水微微晕开,分明是匆匆写就。
“这该如何是好?”
“陆将军尚在昏迷之中,柳将军和林将军又负了伤,这、这……”
“到底是何新武器!威力竟如此巨大,连柳将军也不敌。”
“我们,我们最后还是得离了这儿?”
舒渔紧闭双眼。突然,她的脸白了一分,纸条被她拽得皱巴巴。忽然,她松手又睁眼,对着所有人正色道:“我们迁移。”
霍家村村长夫人:“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舒渔神情严肃,“我了解叶白,非一般武器能伤他。足以见得,对方的新武器威力巨大,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本该早就走了的。”桂家村村长一一看过屋子里的一砖一瓦,怅然,“三百年了。”
“村里儿女皆在战场,咱们要是走了,他们回哪儿去?”第五夫人问道。
大家默不作声。
桂村长皱着眉头,桂夫人开了口:“让小一辈都走,我这老骨头就不折腾了,就在村里等着儿女们凯旋罢。”
惊诧突起,又迅速消失,笑颜在七个人脸上展开。
“是这个道理。”桂村长十分和蔼。其余六个人附和。
“咱们一把老骨头了,腿脚走不动了,不能牵累小的。”桂村长笑意更深,眼角的皱纹紧紧地贴在一起,“而且,再有三月,庄稼就长成了。”
“朋友,咱们就来算计算机村里小一辈在多少,全都送出去?”
“好。”“行。”“就来。”
赞同声此起彼伏,八个人围成一圈,琢磨起来。
夏棋在福盼兮的身体里,人名陆陆续续蹦进耳朵,穿插着他们过往的事迹,一个个人,或男或女,活灵活现。
商议结束得比夏棋想象中的快。一敲定,大伙就各自回了村。
看不见的紧张在空气中流动。
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垂髫孩童无一空闲,商量去处、打包行李、整装自己、告别村子。
夏棋陪着舒渔和福盼兮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
忍着不舍,村里小的和更小的挥别养育他们的村庄,踏上远方。太阳挂在天上,照着东方。
三天后,几个村子十室七空。
又十天,一封飞鸽传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