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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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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石般的天星从天而降,带着势不可挡的流火,狠狠地轰击在归离原之上。
成群的海兽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变为了一座座雕像。
天星将归离原砸开一个巨口,洪水咆哮着奔涌而去,汇入大海,泛黄的浑浊泥水逐渐被蓝色的海洋所包容。
滞涩的空气开始流动,空气中弥漫着雨过天晴之后的清新气息。
天空中盘旋的巨龙仍然守护着整个归离原,自它身后飞落的天星碎片裹挟着令人目眩的银色流光,在天边绽放出灿烂的流星轨迹。
响亮的龙吟响彻天际。
整个大陆都笼罩在这位寿数悠长的古老魔神的阴影之下,摩拉克斯有意施展自己的威压,让那些仍然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魔神们知道,璃月并非他们能够觊觎的。
至于那只小小的青雀魔神。
他停下盘旋的身子,硕大的金色瞳孔停驻在那已经濒死的青渺面前。
青渺的背后,一只奄奄一息的,被岩石所包裹的小巧雀鸟正在不停挣扎着,扑动自己的双翼。
摩拉克斯凝眸,它便在注视下伏在地上,不敢妄动。
“契约已成。”
这四个字明明那么轻,却让青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嘴里的岩刺就这么穿透他的舌尖,裸露在外面。
“摩拉克斯。”青渺眼睑无力地开合两下,而后认命地坐在了地上,“我认输。”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摩拉克斯之间的差距再大,都不过是魔神之间的差距,并非逾越不过的鸿沟,可今日一见才知道……
难如登天。
摩拉克斯有多强,青渺察觉不到。
但青渺能确定的是,魔神之战的席位之争,摩拉克斯可以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
可是,可是……
他还是不服气,摩拉克斯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强悍的力量,为什么,天空岛,为什么明知道他的结局只能是死亡,还要为他送上一张魔神之战的入场券。
明明,只需要让他做个普通的雀鸟就好了啊……
青渺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可眼前虚幻的景象被风搅乱,又汇聚成一个少年模样,少年弯弯的眼眸盛放了漫天的星子。
能同时死去,也算得上是幸事,严颜,对不起。
但我不后悔,不管多少被骗多少次,我都要尝试,拼尽全力去触碰我能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少年的影像在他梦呓般的呢喃中消散,转瞬间又汇聚成另一男子模样。
是严先生。
但还是略有不同,严先生从来都是沉静温润,不会像现在这样——狭长的凤眸睥睨,他斜眸,寒意彻骨的眼神便落在青渺的身上。
好冷的眼睛,就像看将死之人一样。
等等,等等!
熟悉的气息弥漫,不再被摩拉克斯克制的力量瞬间冲向青渺,将他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严先生,是摩拉克斯!
那恍若实质的高挑男子自龙背之上站定,俊美非凡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青渺瞪大双眼,亲眼看着他的怀中,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少年陷入沉睡的模样安详,湿润的眼睫轻颤,却在马上要醒来的前夕,被摩拉克斯抱着,轻哄着再度睡去。
“我本不想伤你。”摩拉克斯轻叹,眼神中却再无悲悯。
严先生就是摩拉克斯,摩拉克斯就是严先生,所以,所以一切都是摩拉克斯的安排。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争不过严先生。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是魔神!是这世间最雄伟的魔神,所以他对严颜的心思每次都会被勘破,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你就在我的身边。”癫狂到极致的笑声如流水般倾泻下来,刺耳且聒噪,青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声音盘旋,落下无力的尾音。
“在看我的笑话吧?摩拉克斯!”
青渺眼前模糊,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挂满整个面庞,“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所以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所以你就静静地看着!”
摩拉克斯懒得与他多言,只一抬手,那不甘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青渺死了。
摩拉克斯站在龙背之上,凝眸看了许久,才迈步向前,将手中的严颜放在了地上。
“要怎么同严颜解释?”归终不无担心地叹了口气,“青渺的身份、身死的命运,如何解释?”
“他并不在意。”摩拉克斯轻轻道。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沉睡少年的脸上,因为过度劳累,少年瓷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摩拉克斯的视线从少年的脸上一寸一寸摩挲过去,最后停在他舒展的眉心上。
“他不会在乎的。”
“你就这么肯定?”归终宽大的衣袖在风的吹拂下飘摇,本想再劝,却在看到摩拉克斯的表情后,噤声。
“他只会在乎我有没有受伤。”
“好。”归终的声音也变得笃定起来,“那接下来,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去往新的家园吧。”
“嗯。”
说完,两位魔神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相视一笑,归终道,“到了天衡南,还要多多指教。”
“自然。”摩拉克斯的思绪飘远。
魔神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靠璃月人民自己了。
临行前,摩拉克斯将严颜托付给了就近的千岩团,仅存的千岩团并没有推脱,反而欣然地接受了这件苦差事。
是以,当严颜醒来的时候,正对上四双探究的眼睛。
“你醒了?”有人率先说。
严颜捂着头坐起来,发现自己坐在很粗糙的担架上,扶手是千岩的长抢,拿碎布捆起来的,捆得很结实。
他连忙叫几人停住,从担架上跳了下来。
“你最好不要乱动。”还是刚才那个人。
几人纷纷劝说严颜坐回去,可严颜拒绝了,“大家也都累了。”
听他这么说,千岩幸存下来的人同时沉默了一瞬,他们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千岩太累了。
累到除却碰到岩王帝君大人的三队,其他的队伍几乎十不存一,饶是如此,几位千岩幸存者还是挤出笑容,“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严颜深深行礼,脸上浮现出挣扎之意。
几位也看出了,连忙道,“可有什么为难的?”
严颜思索了一下,虽然难为情,但对严先生的担忧还是胜过了羞愧,“几位可知道严先生在哪?就是那位高高瘦瘦,长得很俊的先生,常出入千岩据点那位。”
这么一提醒,几位算是反应过来,指了个方向,严颜便顺着方向摸了过去。
路上泥泞,他又算得上大病初愈,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几次险些跌在泥坑里,惹得一路上的人频频回头。
“严颜!”留云借风真君喊道,“帝——你家先生在那边!”
反倒是摩拉克斯先应声回头。
他站在远处,看着懵懂的少年,没有分毫犹豫地大步上前,将尚且无知无觉的少年拢在了怀中。
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躯体,和蹭在自己下巴上的毛茸茸触感,摩拉克斯难得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眼底流淌着温柔,轻声道,“严颜。”
少年仰起脸,又觉得这个动作实在不妥,挣脱了一下,却被摩拉克斯握住手腕整个箍在怀中,
他炽热而不加掩饰的视线在严颜的脸上一一扫过,在看到他依旧乌润的眼瞳闪动着,似乎被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吓呆了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移开手。
严颜瞪大双眸。
“先生——”
“只是检查一下,是否有受伤。”
摩拉克斯醇厚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刮过,严颜只觉得双耳都红了。
虽然极其不好意思,但他不得不承认,刚才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面前人垂下的眼睫浓密而卷翘,掩映着澄黄色的眼眸,而从眼眸之中,那掩盖不住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如同海潮一般将他吞没。
严颜喉头滑动一下,接着向后退了几步以拉开距离。
主要是,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严先生,再这么看下去,他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你身体可还能坚持得住?”摩拉克斯问。
严颜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已经休息过了,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确有事情需要你去做,不过不难。”摩拉克斯指了指远处的天衡,“等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你便为他们做好登记,登记时一定要小心,倒是不要乱了秩序。”
严颜仔细听了一会儿,算是听懂了严先生所安排的,还没转身,就感觉一阵风动,再看向严先生时,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手持一柄长枪,面容冷峻。
摩拉克斯冲着严颜摆摆手,叫他先回去。
严颜没拒绝,却多看了两眼那少年。
只因他侧身,故而严颜只能看到那少年眉心一点鲜红,目不斜视,只站在严先生身边,并不说话。严颜没有走远,听到严先生冲着他笑了笑,问他这几日是否疲惫。
少年如实回答,说话如清风拂面,却如深谷回音般空灵。
他是谁?
走出许久,严颜仍然忍不住想回头观望,见那少年侧过身,肩头一枚看不清形状的面具。
“看什么呢?”开阳走到他身边,声音低低的。
严颜下意识道,“没看什么。”抬头才发现是开阳,又说,“开阳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开阳想了想,说,“需要登记一下千岩团的名册,你要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来做这个。”
“是将死伤的千岩成员都登记吗?”
这句话出口,开阳突然苦笑了一下,这是很难得的表情,很苦涩,严颜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听到开阳说,“只登记幸存者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