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三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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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冷哼一声，化身为人，在滚滚黑云之中，恍若天地之间的主宰，手指轻抬，就见满天的岩枪呼啸落下。
那枪尖之上的绚烂雪色，如纷乱的雨点，又如炸落的漫天星子闪烁！
风驰电掣之间，便将叫嚣的海之魔神钉死在山峰之上，摩拉克斯再度抬手，又见无数金色的锁链凭空而起，将狼狈摔倒的海之魔神紧紧束缚。
“奥赛尔在哪？！”
金色的锁链几乎深入血肉，将这位寿数悠长的魔神牢牢地锁住。
海之魔神随手一扯，便将那金色锁链扯得粉碎，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那金色的锁链上什么碎末似的金粉闪烁，逐渐遍布他的全身。
而后，那滴溜溜轮转圆形符咒从那碎裂的无数金屑中飞旋出来，如跗骨之疽，难以剥离。
“不能击杀，”摩拉克斯的声音醇厚，本该温润的声线中却带着肃杀之气，“那便封印罢。”
话音落，金字符咒再度轮转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肉眼看不到边际的阵法，八八六十四根岩枪随之耸立，插-入土地。
“不——摩拉克斯，不行，你不能杀了我！”海之魔神的声音终于惊慌起来，剧烈的挣扎带动锁链，奏出绝望之音。
摩拉克斯看向他的眼神无比冷漠，似在看一个死物，这让海之魔神更加慌乱，庞大的身体掀动，却又被那金色符咒死死摁住，“不，我死了，归离原会被淹没的！”
“不！我可以退出，我可以离开提瓦特！”
海之魔神目眦欲裂，嘶吼着，心头是无尽的懊悔。
他为何要亲自来到归离原，明明只需要牺牲一个小小的青雀就可以了！
他的骄傲，自大葬送了他本光明灿烂的前路，他本可以做一个安居一隅的魔神，可现在却面临着被封印的下场。
“摩拉克斯，你听我说！”
感受着身体被无数符咒撕扯，即将拖拽入不见天日的深渊，高贵的海之魔神终于低头，“摩拉克斯，做个交易吧，我愿意起誓！”
可惜的是，无论他如何
终于，在海之魔神不甘的怒吼中，一代魔神被封印。
而他被封印，却仅仅只是开始，因为，摩拉克斯抬眸，看着那滔天洪水，已经奔腾着冲向了归离原。
失去了奥赛尔的控制，那奔腾的浑浊洪流席卷了整个归离原的上游，所到之处，摧折无数。
摩拉克斯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伸出手，喷涌而出的金色丝线勾勒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那些洪水拦住。
可还是有部分四处奔逃，不受束缚的洪水，泄露出去，宛若松开禁制的猛兽，在一望无垠的归离原上奔腾。
摩拉克斯再想阻止，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冲入归离原。
就在这时，一声呼喊响彻天际。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无数千岩军士列阵在前，手持千岩长枪，站立在奔涌的洪水面前，纵使是那么渺小，却无一人后退！
“岩牢，落！”
“结晶！”
“凝结吧！”
此起彼伏的施法声响起，无数岩造物凭空出现，阻滞了奔涌的洪流，可岩造物刚一落下，就被前赴后继的洪水冲倒。
千岩军士纷纷用肩膀抵住这些岩造物，给身后拥有岩元素之力的同伴制造机会。
“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任何一步，千岩众人的眼神中迸发出视死如归的情感，伴随着一声声怒吼，硬生生将漫无边际的洪水推却了一步。
但人类仍然是渺小的，不过转瞬间，那洪水就要吞没这群千岩军士。
清越的锁链相击之声响起，就在大家以为必死无疑之时，惊觉自己面前的岩造物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连接起来，坚固的锁链串联，紧接着就是摩拉克斯沉重无比的声音。
“速速离开！”
得了命令，千岩军士们快速奔向高处，而此刻，摩拉克斯轻声道，“严颜，带着大家去高处等着。”
就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处。
“摩拉克斯，好久不见。”
·
“什么？”严颜惊诧回头，望着一脸平静的严先生，飞快地说，“您说什么，我没听到。”
“带大家去高处，洪水要来了。”
这次听清了，严颜松开挽住严先生的手，眼神坚定，“那您跟着队伍先走，我去后面通知大家。”
“去高处！”严先生朗声道，“严颜，坚持到我回来！”
可惜严颜走得太匆忙，呼啸的风声搅乱摩拉克斯的呼喊，他毫无知觉地一往无前。
带大家到高处去，洪水来了，洪水马上就要来了！
“大家随着千岩到高处去，千万不要回头，不便携带的东西全都丢下，去高处！！！”
微弱的声音在连绵不绝的队伍中逐渐壮大，最后凝结成扯不断的飘带，指引着疲累的璃月人民朝着高处走去。
“到最高处去！”
“到高处去！”
“啊！！！”蛰伏在黑暗中的海兽冷不防缠住女子的手脚，将她拖向地下，千岩军士上前，挥刀斩断海兽的触手，正要扭头对严颜说些什么，“严颜，去高——”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胸前，拳头大的血窟窿突然出现，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桀桀桀桀——”
有海兽袭击！！！
嬉笑声从地底钻出，严颜还来不及救援，就看到什么巨大的怪物同时钻出。
“严颜，别怕！”
千钧一发之际，铺天盖地的尘土席卷而来，凝结成无数利刃，随着风割开怪物的皮肉，顿时蓝色的鲜血乱飙，洒满大地。
归终持剑而立，眉间含霜，孑然道，“严颜，这里有我和各位仙人，你去更高处通知大家，这面旗乃是留云借风改良过的赤色幡，迎风招展可以传音数十里。”
说着，将手中巴掌大的赤色东西丢给了严颜，严颜握在手中，顿时一片暖意。
她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正是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和不知道思索什么的青雀之魔神青渺。
青渺现在有些六神无主，因为无论他怎么呼喊，奥赛尔都没有给他回应，偷偷看着身旁站着的归终。
他手中捏着的正是奥赛尔留给他的一缕残力，幽幽的青绿色混杂着湛蓝，正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五脏六腑。
奥赛尔不知所踪，现在能做决定的就只有他一人。
到底应该怎么办，青渺六神无主，但又清晰无比地知道，自己必须趁摩拉克斯没来之前，击杀归终。
在奥赛尔的描述中，归终的力量很弱小，弱小到几乎不堪一击。
她是以谋划见长的魔神，不得不依附于摩拉克斯，获得他的庇佑，奥赛尔信誓旦旦地说，以他的能力，击杀归终，趁摩拉克斯还没来之前将剩下的子民收拢，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他正拧眉思考着，就听到归终的声音响起。
“青渺，你跟我走。移霄和马克修斯去拦住洪水，留云和理水叠山速去帮璃月民众。”
归终冷静地下达指令，最后盯住青渺，“青渺，跟我来。”
她和摩拉克斯商量的结果就是，将这个不安分的魔神带在身边，让他尽可能地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青渺猛地回神，继而抬起脸，道，“为何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严颜。”
为了让人确信自己真的能帮到严颜，青渺手掌轻抬，沉闷的空气中顿时拂面而来一股清风，吹散了沉郁气息，带来了难得的凉爽。
他手腕微翻，这股微风凭空变为了螺旋而上的飓风，将严颜裹挟着送到高处。
严颜本在一旁站着，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所能达到的最高处，他顾不得思量其他，反手将赤色幡插-入大地，赤色旗帜旗面翻涌，接着大声将严先生传达的消息再度传达出去。
“洪水来了，去高处避险！”
这声音层层叠叠，也许是借助了风的力量，一直传出很远都没有消散。
少年清朗的嗓音在长时间的奔波中变得沙哑。
做完这一切，他昂起头，看到被黄沙蒙蔽的太阳，颤颤悠悠地移到了他的头顶。
明亮的眼眸中，那一轮黄日分毫不差地停在了半空，不知从何处吹拂而来的风卷起他的衣角，鼓动他的衣衫。
严颜忽而觉得这一幕他见过。
那高山之上清瘦挺拔的身影，挥动着赤色旗帜的身影。
梦中迷离的模糊形象同他的身形重叠，轮廓逐渐清晰，那张常常在梦中紧紧盯着自己的空白面目如同洇透的水墨一样浮现出最熟悉的五官。
那一刻，严颜终于明白了梦中人到底是谁！
是我，是我自己！
他挥动旗帜，旗帜将摩拉克斯所说的话传出很远，如同音浪一般，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洪水，来了。
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分散，汇聚，分散，汇聚，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惊慌失措的人们推搡着登上高处，逃过一劫的人们暗自感叹自己的幸运，没有逃过一劫的便随着奔涌的水流永远地离开了。
但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向前。
一处窄□□仄的山洞中，隐隐有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传来。
“先生。”
严颜将身前的空地仔细打扫干净，才仰面对站在一旁的严先生轻声说，“先生，你到这里来。”
摩拉克斯不语。
他拥有着宽阔肩膀的身体与阴影交融于一处，晦暗不明的脸上，盛满了沉默。
“先生……”
严颜走到严先生的面前，忽而愣住了。
从狭窄洞口投射进来的微弱光芒洒在他的脸上，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眸子中，含着令人感伤的悲悯。
长途跋涉之下，昔日精心打理的碎发被雨水打的湿透，就算是这样，也并没有掩盖掉他的俊美与矜贵，微蹙的眉头为他平添几分破碎，严颜垂眸看去，看到他握着拳，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
“先生。”严颜的声音不自觉放缓了，放得极低，极轻。
摩拉克斯操纵着人偶转过身来，视线堪堪落在仰面看向自己的严颜肩上。
一滴泪，忽而从他的眼下滑落。
严颜只觉得瞬间寂静无声。
而后，眼睁睁看着这滴晶莹剔透的，宛若透亮宝石的泪珠，滚落在腮边，慢慢滑落到脸颊，滴在敞开的领口之中，消失了。
摩拉克斯不会哭，岩之魔神也绝不会落泪。
但严先生可以。
那滴泪，落在摩拉克斯的心尖上。
严颜知道严先生是在为谁而哭，他双手合十，低头祈祷。
摩拉克斯也知道严先生是为谁而哭，他抬起手指，想揩去脸上泪珠滚落留下的痕迹，却发现指尖过处，空无一物。
“严颜。”摩拉克斯低声。
人偶浑浊的瞳仁将严颜紧张而又担忧的表情传递到摩拉克斯的脑海之中。
摩拉克斯说了些宽慰他的话，却因为声音太小，一阵风就吹散了。
“什么，先生？”严颜听不清，却看到严先生的嘴唇在开合。
他凑上前去，却被一声惊恐的哭喊打断。
“千岩呢？千岩在哪，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怎么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了？”
严颜拧身回望，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大汉正站在角落里大声哭喊着，一边喊，一边摔着手边的东西，他身边的人更是尖叫连连，慌忙后退，生怕被波及。
这是洪水袭来之后的第二个时辰，前来逃难的人们的精神早就紧绷到了极点。
听到这些话，面上没有显露，心里早就乱作一团。
严颜注意到，在这人发疯之后，有人压抑不住心头的惊恐，开始偷偷抽泣。
整个山洞之中，焦灼的气息弥漫。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有人站出来！
“千岩呢？！”
“千岩也是人，他们也要逃难的。”
“我不管，千岩在哪？为什么不保护我们！”那大汉不管别人的劝阻，站在原地大哭大闹起来。
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充斥着惊恐和怨恨，唾沫横飞，像一条走投无路的恶犬，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眼中，千岩就应该保护自己，一直安全抵达目的地。
是以，在发现自己无人庇护之后，他紧绷的神经立刻断裂，开始歇斯底里。
“你，你在给千岩说话？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看着面前惊恐万分的孩子，大汉一把拽住她的领口，蒲扇大的巴掌扬起，眼看就要落在孩子娇嫩的脸上。
周围的人连忙拉住大汉的手，让他不要动怒。
看着庞然大物一般的男子，周遭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劝说了事。
那大汉愈发猖狂，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一众人，“大家都得死，说好的保护我们，千岩却像缩头乌龟，千岩团的人呢，快滚出来！”
“是不是藏在我们之间了，快滚出来！”
他疯了一般将孩子托举起来，在孩子惊声尖叫之中，将孩子掼向山壁。
正在大家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之时，一道雪白剑影斜里刺出，严颜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那剑光将这大汉的手腕挑起，又收着内力，在他还未痛呼出声的时候，收剑入鞘。
那大汉也因此后退几步，堪堪躲过一旁摩拉克斯掷出的石粒。
“寒晓！”
严颜正提剑欲上，但见一人从洞口劈开雨帘，再看时，已经站在那大汉身前，神情冷峻，毫不退让。
怀中抱着的孩子瘪嘴欲哭，却在看到寒晓脸的一瞬间噤声。
无他，寒晓脸上的伤痕，已经深可见骨。
森森白骨在鲜红的血肉中显得格外显眼，他右手握剑，左手衣袖里已然空无一物。
浑身浴血，血水混杂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寒晓面前的地上，洇湿脚下的土地。
“我说，”他抬起眼睑，似笑非笑，“是你在喊我？”
此刻的寒晓，虽能从残存的半边脸上看出乖顺，却犹如地狱恶鬼。
握紧剑鞘的手苍白如纸，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敢侮辱千岩者，斩。”
话音落地，气息已然断绝。
“寒晓！！！！”
看着自己的好友死在自己面前，严颜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回过神时他已经将寒晓残破的躯体抱在了怀里。
寒晓的身体很轻，严颜扶住他的身体的时候才发现他缺了半边，并不仅仅是右边手臂，连带着整个胸膛都被掏空了。
流淌不绝的鲜血沾满了他额头，手掌，指缝，衣角，染得他浑身鲜红。
寒晓身上冰凉一片，盔甲上处处是海兽触手洞穿的痕迹。
“一定要平安。”严颜低声念着，仿佛寒晓还活着一般反复念着，泪珠却成串一般滴落在寒晓苍白的脸上。
泪珠径直掉落在寒晓的脸上，沾染在他的眼睫，晃了又晃，才缓缓地坠了下去。
明明是最会偷懒的人，严颜皱着眉，眼底蓄着薄薄的泪，落下一滴，还有一滴。
他就这么一颗一颗地落着泪，眼角一片鲜红。
摩拉克斯透过人偶的瞳孔看着，安静地不发一言，过了片刻，他估计严颜已经哭够了，才蹲下身子，轻轻地抚住严颜的脊背。
他的背很弯，有点硌手，饶是面对着和自己同样强悍的魔神，摩拉克斯仍然不忘安抚着严颜的情绪。
他能感受到，严颜很难过。
虽然他不懂人类为何会衍生出如此多的情绪，但直觉告诉他，他应该上前安慰。
严颜哽咽：“先生……”
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放下寒晓冰冷的身体，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许久。
“我们该走了。”
就在此刻，天忽而放晴了。
墨团一般的浓云中跳脱出一轮红日，橙红色的日光刺破层层叠叠的密云，山林中瞬间挤满了金辉。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落满了光与影的斑驳。
山洞中的人看着这一幕，不免喜极而泣，还以为外面的危险解除了，争先恐后地跑出山洞。
严颜看向一旁站着的严先生，“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他大概能理解，帝君大人正在通过严先生向自己传递信息，只是他不知道帝君大人是如何传音而不被发现的。
这一路上的几次遇险，倒让他知道了，先生确实不是什么仙人，也在心中暗自想着，一定要护送先生安全到达目的地。
正在他思索如何离开的时候，先出去的那批人却尖叫起来。
严颜赶忙赶到洞口，看到门口横七竖八躺满了海兽尸体，这些海兽和千岩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血腥气扑鼻而来。
千岩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
“先生莫看。”抬手阻挡住随后赶来的严先生的视线，严颜语带哽咽。
阳光刺破云层，绽放出令人浑身温暖的光亮，看着山脚下仍然在翻涌的水流，严颜高昂的声音也变得颓然，“转移到高处去吧。”
“把寒晓留在这里。”他的声音滞涩，“就让寒晓在这里待一会儿。”
等转移到了天衡南方，再回来把寒晓带回家。
看着顺着山崖爬上来的深蓝色怪物和逐渐逼近的浑浊水流，严颜仰起脸，让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们走吧，先生。”
临走之前，严颜甚至来不及将洞口掩藏，慢慢走到高处，慢慢看到山洞被洪水吞没。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严颜总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这让他下意识看向站在一边的严先生，严颜心想，他一定也很难受。
严先生没受过苦，从他记事起，严先生就很会享受生活，但是现在跟着他一起走山路，还要提前替他探查路况。
这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严先生。
咬咬牙，严颜挽着严先生的手继续向前。
山中道路崎岖，一片泥泞，严颜一面照顾着严先生不要踩空，一面还要时刻关注着他所在的队伍的秩序。
刚才那男子仍然不怀好意地跟在他们背后打转，严颜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不知道这男子要做什么，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严颜。”严先生的声音再度响起，严颜应声，瞧见他额前的碎发已经尽数打湿了，黏在脸上，显得很狼狈，心里没由来一阵难受，连忙贴着他，道，“先生，再坚持一下。”
严先生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伸出手，在严颜的脸上蹭了蹭，道，“你小心些，不必担心我。”
摩拉克斯这具人偶只是略显狼狈，而在他的眼中，严颜就像是从泥水里滚过，浑身都沾着泥泞，尤其是往日明亮的双眸，此刻疲惫到有些混沌。
挂满水的睫毛低垂着，分不清楚是刚才的泪还是现在下的雨。
他忍不住伸出手，为严颜拨了两下睫毛。
严颜抬头。
摩拉克斯曲起手指，用指弯抵在严颜的眼睑下，如蜻蜓点水般拨了一下，严颜睫毛轻颤，抖落许多晶莹的小水珠，每一枚都小小的。
他连忙垂下眼睑，又实在想看先生此刻的神情，便偷偷抬了眼，瞧见他抿着唇，一双温润的眼里除却关切没有旁的，心里不由得一暖，一叠声叫他小心。
不知不觉中，两人靠的很紧，几乎是互相依靠着向前走。
走着走着，严颜就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事情，严先生虽看起来文弱，但步伐却出乎意料地坚实，每一步都踩在严颜的必经之路上。
严先生不说话，却在用行动默默地保护着他，两人的肩膀抵在一处，严颜的手心忽而温凉。
低头，严先生的手不知道何时挤进了他的指缝之间，与他手掌紧紧贴在一处。
他抬头看严先生的表情，见他泰然自若，好像这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一个恍惚，脚下竟然踩空，多亏了严先生用力一握，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才不至于摔倒。
“小心。”摩拉克斯控制着人偶直视前方。
明明险些摔倒，严颜心里却涌现出暖意。
但一想到如此危险的时刻，怎么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他又在心中暗自骂了自己几声，才按捺下心中雀跃。
严颜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却在尾音不小心泄露了情绪，如同软糯的桂花糕，带着沁人的甜。
“嗯。”
他趁严先生看向别处，偷偷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忍不住以轻柔地力道回握着严先生的手。
“跟紧我。”
他听到严先生如是说。
“嗯。”
·
看着面前矗立的熟悉身影，摩拉克斯握紧手中岩枪，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愤怒。
愤怒这些魔神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让开。”
那身影转过身来，正是玉之魔神，玉之魔神脸上一片淡漠，似乎并没有被摩拉克斯的愤怒所影响，但仔细看，他的手指仍然在微微颤抖着。
刚才倾尽全力接下摩拉克斯一枪，震得他手腕一阵发麻。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在暗中盘算着，摩拉克斯强悍如斯，就算是他和海之魔神两个人一起上，也只能拖住他片刻罢了。
不知道奥赛尔那边如何了，归离原又如何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情况应该很不妙，因为摩拉克斯已经出离地愤怒了。思绪到此，玉之魔神掀唇道，“摩拉克斯，我并无意伤你，只是想拦住你片刻。”
这也是摩拉克斯想说的话，凤眸微眯，狭长的眸子中盛满了愠怒的微光，摩拉克斯抬枪，枪尖寒芒毕现，“我同样无意伤你，让开。”
最后两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玉之魔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在反应过来之后有些恼怒。
身为魔神，纵使知道摩拉克斯比他们都要强上一线，但如此轻易地就被摩拉克斯吓到，这让他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但他不能后退，半步都不行。
发现自己的胆怯，玉之魔神不禁提高了声调，以掩盖自己的怯懦，他抬手，发出最后的通牒，“摩拉克斯！不要再向前半步！”
说着，他手中凭空祭出一柄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顷刻间，那悠扬明快的笛声自唇边流泻而出，悠扬飘远，引人沉醉，本是人间仙乐，却在音调攀升之势陡然一变，苍凉幽邃。
随着笛声渐沉，山边的树木也跟着发出沙沙碎响，山中玉石相击，如溪水潺潺，叮咚作响，玉之魔神越吹越快，苍凉之音又变得欢快无比。
山间玉石飞跃而出，如同飞鸟般环绕着他的身边，日光折射，辉映在玉之魔神的脸上，映照出琉璃般的光影。
他这边越是声势浩大，便衬得摩拉克斯越发的形单影只。
可单薄的摩拉克斯身上却释放出无边无尽的威压来。
虽只一人一枪，浮空而立，并不多言，却叫玉之魔神愈发歇斯底里。
这些把戏在摩拉克斯看来不过是小伎俩，操纵这些小把戏的玉之魔神也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说来可笑，魔神之战历经千百余年，期间他一直淡泊，无意逐鹿，却叫人看作了任人宰割之辈。
如今生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竟要以如此卑劣的手段瓜分璃月。
思及此处，摩拉克斯眼睑微掀，自然流泻出沁冰似的寒意，叫玉之魔神无端生起了退缩之心。
玉之魔神心中惶恐更甚，但想到奥赛尔信誓旦旦，又念及奥赛尔说共分璃月，心中又有了底气。
他暗自打气道，只要坚持到海之魔神到来，他们就能围攻以击杀摩拉克斯。
到时候，整个归离原，整个璃月便可以为他们所有。
未来统治的美好绘卷在面前徐徐展开，将玉之魔神心头的惶恐荡涤干净，重又生出无限的勇气，就在这个时候，玉之魔神双眸微睁，继而心头震悚：摩拉克斯呢？！
眼前已然空无一物，再回过神来时，摩拉克斯的岩枪已经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抬笛格挡，只听清脆玉碎之声响起！
“啪嗒！”
玉碎。
玉之魔神起初只是正愣了片刻，紧接着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在耳边炸开，他急忙闪身躲开，再回眸却见摩拉克斯睥睨，双目含霜。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耳朵，将手放在自己眼下一看，竟然一片赤红。
摩拉克斯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玉之魔神握住碎笛的手更紧。
“摩拉克斯！”
他惊声，停滞在半空中的玉石便朝着摩拉克斯飞去，破空之声不断传来，空气爆裂的声音接连响起，连绵的乐谱在空中奏响！
摩拉克斯忽而伸出了左手，“此话我只最后说一遍，让开。”
话音落下——
“砰！”
“砰！”
“砰！”
玉石骤然停住，一颗颗破碎，像是炸响了满天的烟花。
而在远处，“先生。”严颜抬头看着远方只残存着炸开痕迹的玉石，有些疑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严先生，“有人在放烟花。”
“好看吗？”
严颜一愣，接着笑道，“好看。”
“好看就好。”站在玉之魔神面前的摩拉克斯忽而弯唇笑了。
好看就好。
他眉心轻蹙，唇边却扯出笑意，看起来不屑而略显张狂。岩之魔神本就掌控世间所有岩石，玉之魔神竟还敢班门弄斧。
不过瞬息之间，面前的玉石便被一一解构，化为齑粉，飘扬在空中，迷乱了人的视线。
玉之魔神想透过这薄纱一般的细雾看穿摩拉克斯，可他脸上淡漠的表情却如稳固的磐岩一般分毫不动，就像严丝合缝的面具，除却刚才一闪而过的愤怒，再没有别的情绪。
他突然后悔了。
后悔加入这场纷争，后悔不等待海之魔神就贸然上前，后悔自己一个面对最负盛名的岩之魔神。
喉上一片冰凉，他垂下眼睑，因为恐惧而缩成细小一线的瞳孔剧烈颤动着，倒映出雪白枪尖。
“离开这里，或者死。”
摩拉克斯懒得多费口舌，枪尖向前送去，化开玉之魔神的皮肉。
“魔神之战，止有七席。”摩拉克斯声音轻而沉郁，模糊而悠远。
玉之魔神还未来得及听到下一句话，他的身体便在空中炸的粉碎，与岩石一般的结构，以及背叛，让摩拉克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杀掉他。
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看着被一一笼住的细碎粉尘，这本该如烟尘般席卷千里的魔神残存就这么被收拢在一处。
摩拉克斯指尖轻捻，面前庞大的浓烟，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
一日之内连斩两位魔神，一名封印一名斩杀，奥赛尔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敢妄动。
如果说，整个大陆谁最了解摩拉克斯，非他莫属。
他太强了，强到在这一片地域之上争夺地盘的魔神们没有一位敢贸然挑战他，强到每一个见到他的魔神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叹——
为什么，我要和这样的魔神生在同一片领域。
就像，奥赛尔端坐在高位之上，抵住额角的手指轻轻敲着眉骨，就像是凶猛的食肉鱼类，机缘巧合之下，被放进了一方平静的水域之中。
起初，他只是安静地待着，并不做声。
但这并不代表着别的魔神可以肆无忌惮地挑战他，而那些不自量力的魔神，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去。
死在深渊里，死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中，死在一场无声无息的风暴中。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很棘手。
奥赛尔心想，他只是想杀掉梦中那个少年罢了。
想到那个梦，他的眉间便染上化不开的浓雾，那个梦越来越清晰。
少年手持利剑，化身为斩击恶龙的勇士。
而作为这场闹剧中唯一的死亡之人，梦境给了奥赛尔绝佳角度的特写。
全方位，无死角。
想到这里，奥赛尔不禁愤怒的握拳砸向扶手。
扶手上纠集的密密麻麻的贝壳，在他即将要砸下去的瞬间散开，在他抬手之后，又快速地聚拢在一起。
奥赛尔对这些贪生怕死的小贝类没什么可说的，但这一滑稽景象确实逗笑了他，抬起手，趁着贝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敲了它们的外壳一下。
见得逞，他唇间溢出轻笑，向后仰去，温柔的海藻便将他簇拥住。
半晌，偌大而幽深的宫殿中，响起了他略显疲惫的呼吸。
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时，一柄劈开山海的岩枪落下，钉入深海。
深海翻涌！
海面之上，摩拉克斯负手而立，衣袂翩飞，眉宇之间的肃杀之气浓重到化不开，仿若凝结成实质的力气，要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刺穿。
“跋掣！“
平静的海面立刻扬起百米高的浪花，可这些连摩拉克斯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怒吼着跌落在海中。
“摩拉克斯！！！”
身为奥赛尔的眷属，此刻的她愤怒与惊惧交织，掀动海浪的怒吼声自深海中轰鸣！
“做个了断吧。”
摩拉克斯看向天空，这片海域的天是这么蓝，是这么辽阔，如同一片澄明的镜子。
海天相接，海鸟翱翔，祥和且恬淡。
而归离原上，正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想到这里，摩拉克斯不顾嘶吼的跋掣，随手掷出一柄岩枪，将她砸入深海。
而就在此刻，海底升腾起一股撼动山岳的力量，将跋掣整个接住，另外几颗头颅朝着摩拉克斯急速奔去。
摩拉克斯几番躲闪，虽不在他的主场，但他心情毫无起伏，甚至重新握住了岩枪。
他没有选择杀掉跋掣，而是选择将她砸入深海，以警告奥赛尔，收起他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好在那些头颅只是调虎离山，并不是真的想对摩拉克斯动手。
摩拉克斯收回岩枪，在广袤的大海与蓝天的映衬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纤瘦、单薄，可转身离开的样子又是那么决绝和坚定。
诡谲翻涌的海面，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有在这里生活着的生灵，才能知道，海之魔神已经死去，这片失去了主人的海域，已经再也回不到往日的平静了。
璃月人民的劫难，马上就要结束。
岩之魔神，马上将要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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