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骰子与母亲 ...
-
【夏日瞬逝】
悟的身体从小就很特别,除了超越同龄人的生长速度,还有就是一点酒精不能入口的特质。
这也是历代六眼所特有的弱点。
现在在胡闹耍酒疯的五条悟我觉得与过去没有任何差别,一样的任性。
从外表的躯壳看上去成长了许多,可能灵魂始终没有长大,其实他也是个很孤独的孩子,生下来就背负着“最强”的名号,我也意外沾了光,是“最强”的父亲。
“杰?我父亲怎么在这?”他身体有些恍惚,手有点抖的指着我,又绕过桌子抓住我的肩膀,整个人凑近我,俯在我耳边问着
“父亲怎么在这儿?要赌一把吗?”五条悟看着父亲的重影,好像多了很多个很多个父亲,父亲似乎一直没变化过,依旧是少年的模样,像是不会老的妖精,他也曾经开玩笑的问过父亲是不是妖精,然而他只是笑着说‘可能吧’
我沉默不语,我看着他从某个柜子里面寻找出一对骰子,晶莹剔透,像是水晶制作而成,他拿着到我面前,从空中投掷而下,骰子落到桌子上不停地滚动,最终停留到‘双六’
“是双六呀,看来赌到了,父亲”他将这这一对骰子拿起放入我的掌心之中,又贴在我耳边说
“这一次就由父亲来投掷吧”
“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
“……很期待您再一次的‘双六’”
说完他就把色子放在我掌心之中,然后整个人起身向着他的床走去,走过去的时候身体还摇晃不止,一到床边整个人就轰然倒下,我也将那对骰子握紧,阳台外,又是一场烟火的表演,第一颗烟花燃烧绽放的时候。
我身边的场景再度变化,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伸手想抓住我,却还没碰到我,他们就消失了。
那颗烟花刚好也是蓝色的,我在想是巧合吗?
我也回到了五条家,我也依旧在庭院之中,烟花还是那颗蓝色的,我身上依旧是在寝室内换的短袖,手心还握着那一对骰子,北风不停的呼啸着,迎面而来的风雪让我清醒了几分,他最后那句话现在在我脑里面回荡着。
很期待吗……?
我不知道
我站在雪地之中,向下投掷的这对骰子。
骰子掉落在雪地之中,不是双六
看来还没赌到呢
悟…
【关于“续弦”与母亲】
族內的长老不停地催促我再新迎娶一位主母,不然内宅空虚,后室无人搭理。
相当老套的理由
实际上还是为了往我这里塞人,争取在五条家更多的权利和利益,如果再诞下一个孩子,可以参加家主之位的争夺,成功之后以孩子太过年幼不能打理事物,自己来辅佐家主并且代替他行使权利,那么前提就要把我这个“老家主”给弄死。
真的其实每天这么多的公务需要我自己一个人打理,他们真的是什么鸡皮蒜毛的事都要上报上来,于是我将一部分的行使权交给了其他的长老,他们对我这种放权的表现也似乎挺满意,固然所有大事的最终决定权都在我手上,但他们好像也热衷于干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
可能就单纯的想有事可做?
自从放权之后他们催促我“续弦”的声音也开始减少,但是他们直接给我放个大,直接找了五位名门贵女到五条家里,并且通知我吃完午饭之后下午就去湘雅庭的庭院相看这五位,我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对他们这种做法也无可奈何。
我总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清理,终归还是要有浑浊的水,水太清透了鱼儿和虾米就无法生存下去,那么岸上的人就不可能收获,他们也是有好有坏,黑白交错,都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但是当涉及整个家族的利益又会统一战线。
湘雅庭并非我的庭院,而是大长老的庭院,大长老算起来也有八十多岁,从辈分上来说也是我的叔叔,整个人看上去像老透的树皮全身都皱巴巴的,皮肤一层一层的积累着,整个人也是瘦的厉害,就剩下一把骨头,眉毛和胡须蓄的很长,两条眉毛垂下快超过他的脸,风路过的时候还会带动他的胡须和眉毛,把这两个拽动起来,风动,他们两个就散开了,像道士佛子甩开一样。
他就站在庭院的门口等待着我,看到我就向我问安“家主大人,日安啊……”
“……日安,五郎叔叔”
“那几位小姐就在庭院之中,全都是叔叔亲自替你挑选的,真的是令我煞费苦心,希望你能理解叔叔的心意还有担忧,你只有悟少爷一个子嗣还是不够的…………”
上了年纪果然话很多,我大步地走在前面,在回廊里面不断地穿梭着,那个老头用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我后面,平常的老人家早就被甩下,他倒像个鬼一样死死的在我后面紧追着,又克制着自己不走到我前面,恪守着虚伪的上下尊卑,在他的认知里面无论是谁都不能超越家主的步伐,只能安静地跟在后面,却又想着取代我成为新的家主。
“……到了”
我看着榻榻米上面候等着我的五位女孩,虽然有竹帘隔着看不清她们的容貌,但是从缝隙之中可以隐约的看出她们之间的年龄并不大,她们的双手都叠放在双腿之前,少女们的拘谨显而易见。
这时候,风扰乱了本该平静的竹帘,竹帘被吹得掀起,浅棕色的眼睛,和她简直是如出一辙,她与我短暂的对视之后慌张的别过头,大长老也看出了异样,连忙跟我介绍这位少女。
“是前夫人的堂妹,也是国宫的嫡女,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啊,这双眼睛很适合秋天,也就是现在的季节。
我的夫人啊……,已经快遗忘了,模糊不清的活在我的回忆之中,她的声音已经记不清了,五官除了那双像秋天巧克力味的琥珀糖一样的眼睛,似乎也被时间磨平了,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太少太少了,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连名字我也开始淡忘。
“大人…”少女看到我忽然的出神,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膀,我的灵魂终于回归躯体,不再沉浸于过去,发现房间之内只剩下我和她,我开口问她
“你的姐姐,我之前的夫人,她的名字叫什么?”
“…………抱歉,时间太久远了……”少女怎么想也想不到,她面前这个男人会问这个问题,她想过他会问她的咒力还有咒术,她的家族,她的年龄,还有她的相貌和身材各个方面,但始终都没有预料到会问一个过逝许久的人的名字。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恐惧就像她的汗液一样不停的流露出来,不安与慌张在这一刻都冲向头脑,心中的不确定,过去的答案模糊的呈现出来,她害怕面前这个人会像她的父亲一样打骂她。
“国宫绾月,是国宫绾月!”
“谢谢……”这才想起来她嫁入五条家之前是姓国宫,这一点还是听下人说的,算一算悟今年也要八岁了,她也走了八年了,悟也很少过问自己的母亲,可是当看到其他的孩童与自己的母亲快乐的相处,孩童的情绪会流露在眼睛之中,渴望与羡慕也曾出现在五条悟身上。
“你还很年轻,不必嫁给我,也不必嫁给任何人,可以试着为自己活一次”其实咒术家族里面的女孩命运大抵是如此,要么被当成工具和随意互换的商品,要么因为没咒力不受家族的不受重视去给其他人当侍妾,拼尽所有努力才可能嫁给普通人,摆脱吸血的家族。
但很少有这样的例子
长期的熏陶下,思想已经腐烂
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没有一个人可以揪起身处淤泥的人,除非那个人从泥潭里面自己爬出来。
我留下错愕的女孩,径直回到办公室,开始办公起那一堆的文件,钢笔在书纸上面留下黑色的墨迹,我也带上属于我的金丝眼镜,累了就泯一两口咖啡,夕阳也开始从西边溜走,我也打开了办公桌的台灯。
可能是我太过投入于工作,偷溜进来的五条悟还是真没发现。
少年盯着办公的父亲,暖黄的灯光下父亲的手飞速地移动,房间静谧的可以听见书写的沙沙声,他怀揣着心中的疑问来的,张了张口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我不经意抬头看到了他,我拍拍大腿示意他坐在我腿上,他一过来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我怀里,像一个泄气的气球一样,他向上仰头望着我的眼睛,我的身影在他天蓝的眼瞳里面倒映着,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我还在想着他今天怎么那么好脾气了。
“你会再续弦吗?就是再娶一位妻子,然后就会有新的孩子,再然后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带上哭腔,今天的委屈和难过在我这里就像泄了洪的水一样,眼角处已经冒出一两滴泪花,看到这样我是哭笑不得,连忙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孩童时期的五条悟对自己的父亲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而他的母亲存在于他人口口相传的言语里,他没有见过母亲,但也丝毫不减他对母亲的好奇,其实所有的孩童都是如此,本能的去渴望母亲的爱,即使没有体验过。
长大后的五条悟,可以坦然地说自己的母亲早已去世,自己并没有多少印象,从父亲的言语里可以知道是个温柔的人。
“绾月啊,到说真的你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反倒是我的翻版,悟你的母亲很爱你,比我还爱你”
“绾月?母亲的名字吗?”
“嗯”
“那她是什么模样啊?”
“她呀,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的就像春天里面的樱花,她的头发是乌黑而顺长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很像咖啡味的酒心糖,仿佛真的是有酒一般能让人醉于其中的美丽……………”我跟我的孩子描述着活在记忆中的妻子,哪怕她早已经在回忆之中模糊不清了。
夏日的蝉总是喜欢鸣叫,有时候能吵得让人睡不着,但却也是夏天最大的特点之一,悟听着听着就已经流着口水睡着了,我把他打横抱回他的房间,惊觉的发现他已经在不是那个小小的婴儿,他当初是那么小,如今已经长成小半个大人了,如果当有一天我也离去,时间是否会在他的回忆中把我模糊,我是否会像绾月一样差点被遗忘。
世界上最美的其实是死人,时间会一种很特别的魔法,他会美化活在你回忆之中的事,在回忆之中似乎所有人变得那么完美,最后的死亡是连在回忆中都活不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
所有的痕迹一点一点的被磨掉,一切都会殆尽。
【国宫】
“请您准许!五条先生”面前向我鞠躬的少女正是前些日子国宫家过来的贵女,她的性情变得很不一样没有前些日子看到我的拘谨和微微的懦怯,现在的她眼里冒着光,她向我提出的事情就是准许她成为悟的贴身侍女,而且还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从血缘上来说也是悟的小姨。
虽然仅仅见过一面,但我总觉得她换了一个人,这么的自信与阳光,甚至来的路上都在哼着曲调,与这个沉闷的家族格格不入,非要说的话就像死寂的尸体有了新的灵魂。
“恩……?”我坐在老板椅上面不停的打转,可以明确的说她绝对有目的,而且我还不能保证她还是不是之前的国宫。
“你认真的吗?他性格超级烂的”悟会在我面前收敛很多,但其他人的面前我就不一定,但是他的辉煌事迹化作成文件报告上来,各种建筑物轰炸,还有损失赔偿,虽然对五条家来说九牛一毛,但他的性格是关键。
像我养的波斯猫,很多时候都不让人摸,可是你不摸他又生气的炸毛,直接喵喵叫。
是那么的高傲,对待与普通人有着不寻常的傲慢,很少人进入他的世界,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价值观,错与对,善与恶,朦胧分不清。
或许是我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少女再度发声“五条先生…”
“准许了,请问你的名字”
“国宫江子”
我们互相握了手,她的手有微微的颤抖,面上却是平静无比,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的表面,深处却已经波涛汹涌。